第175章 砚池波澜(1/2)
王珩的邀约,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再次将全场的目光吸引到我与他之间。方才李小姐挑起的事端虽被梅溪先生压下,但那种微妙的、审视的氛围并未完全散去。此刻,这位来自吴郡、风头正劲的世家公子公然提出“请教”,无疑是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抬眼望向王珩,他嘴角依旧噙着那抹疏狂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挑战。这不是单纯的文人相轻,更像是一种……衡量。衡量我这“钱塘才女”的成色,或许,也带着几分因我方才那番“各花入各眼”言论而起的、不愿被轻视的好胜心。
“王公子言重了,‘请教’二字实不敢当。”我起身,敛衽一礼,语气平和,“诗词之道,本为抒怀寄兴,相互品鉴,共赏文心,方是雅事。”
我将“请教”轻描淡写地转化为“共赏”,既全了礼数,也不至于显得怯场。梅溪散人抚须点头,眼中带着赞许。范先生与秋先生也停止了交谈,望向这边,范先生神色平静,秋先生则眼中闪着看好戏的光。
王珩朗声一笑,倒也爽快:“苏娘子说得是,是在下失言了。既如此,不若我们便以此间景物为题,限时联句,或可更见急智与底蕴,娘子以为如何?”他指了指窗外湖光山色,又补充道,“当然,若娘子觉得不妥,换个方式亦可。”
联句。这是诗会上常见的游戏,一人起句,一人接续,讲究衔接自然,意境连贯,最考验急才与积累。他提出此法,显然是认为方才我那首精心构思的诗作不足以代表真实水平,想要一试我的临场反应。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显然都看出了王珩的用意。那李小姐更是掩口,眼中流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我心中并无畏惧,反而升起一丝淡淡的兴致。慧觉师父让我“但凭自然”,此刻,面对挑战,若一味退避,反倒失了本真。既然他想要见识,那便让他见识便是。心若如潭,投石入水,激起涟漪又何妨?涟漪终会平息,潭水依旧澄澈。
“便依公子所言。”我微微颔首,“请公子起句。”
王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地应下。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窗外湖心小岛,开口道:
“孤山鹤影破云烟,”
起句不俗,视野开阔,以“孤山鹤影”起兴,意境清远,又暗含超脱尘俗之志,隐隐有压我一头之势。
众人屏息,目光聚焦于我。我几乎未作停顿,接口道:
“冰泮春波浸碧天。”
我以“冰泮春波”承接“破云烟”,将视角从高处拉回湖面,点出初春时节特征,“浸碧天”三字,既写湖水澄澈映天,又暗含春意弥漫天地之势,气象丝毫不弱,且与上句的清远形成呼应,更添一分流动的生机。
王珩眉头微挑,立刻接上:
“堤柳欲舒金缕线,”
他转而描绘岸边柳树,用“金缕线”比喻初生的柳芽,细致工巧,色彩明丽,将春意具体化。
我略一思索,目光掠过湖畔游人,续道:
“舟人闲系木兰船。”
我未直接写柳,而是以“舟人闲系”侧面烘托春日的闲适,以“木兰船”这颇具江南风情的意象,将画面拉回到人间烟火,与上句的工巧形成疏密对比,意境更为悠远。
“东风暗度歌吹暖,”王珩再续,写春风送暖,歌吹隐隐,带入宴游之乐,气氛转向热烈。
“夕照徐收水佩妍。”我则笔锋一转,引入时间流逝,“夕照徐收”暗示天色将晚,“水佩”喻指水中荷花(虽未开,以佩喻其风姿),与“歌吹暖”形成一动一静、一喧一寂的对比,为联句收尾铺垫出一种宁静的余韵。
四联既成,阁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在心中默诵这八句诗。起于孤山鹤影的超然,承于春波碧天的开阔,转于堤柳舟人的闲适,合于夕照水佩的静美。意境流转自然,对仗工稳,气韵连贯,竟似一人所作般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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