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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开始动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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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闭了闭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磨得发亮的褶皱,心底忽有一丝感慨暗暗流淌,似冷泉渗入深幽的岩缝,微凉而深远,缠缠绵绵,挥之不去。那感慨既非骤然听闻奇法的震惊,也非畏惧未知的惶恐,而是一种近乎安静的动容。

五百载苦修,结丹之后,他自认早已勘破生死虚妄,世间喜怒哀乐、荣枯盛衰,于他皆如天边浮云,转瞬即散;可此刻他才猛然惊醒,那份自以为是的“看淡”,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虚妄,是寿元逼近尽头时,不得不披上的伪装。若王谢所言非虚,若此法真能逆天改命,他或许……真的不该拒绝。

那念头刚在心底冒头,便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力道之重,竟让他枯瘦的肩头微微一颤。心头似有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在剧烈对冲:一股是浸淫五百年的修士骄傲与清醒理智,恪守着“大道至上”的信念,唾弃一切悖逆修途的旁门左道;另一股则是深藏骨髓的死亡恐惧与对生的炽热渴望,如藤蔓般死死缠绕着他的神魂。

修士之道,以“破妄”为先,以“守心”为要;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最深的妄念,竟是那句自欺欺人了数十年的“我不惧死”。理智一遍遍告诫他,这样的法门背离天道、失却修途,纵能苟活于世,也不过是一缕无根无凭的枯魂,与草木无异,与蝼蚁同伦。可理智越强,抵抗越烈,那份潜藏心底的心动就越发汹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求,如幽暗深渊底部的一点火光,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却足以致命,足以摧毁他坚守了一辈子的道心。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动心了。不是被王谢口中的力量所吸引,也不是被虚无缥缈的前景所诱惑,而是被“活着”的可能牢牢牵引。那一线生机,哪怕卑微如尘埃、破碎如残片、悖逆如天规,也足以撕开他心底最坚固的防线,让所有的骄傲与坚守都摇摇欲坠。修士求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壮举;可若真有一法能让“死”彻底不复存在,能让意识永远延续,又有几人能坦然背身而去,甘赴黄泉?穹老怪在心底反复自问——若当真到了寿元燃尽的最后一刻,自己真能做到无动于衷,决绝拒绝吗?

他不敢再深想,可心念如奔涌的潮水,越抑制,越汹涌,仿佛多年尘封的执念被一语点破,从此再难回避,再难遮掩。这世上最难拒绝的,从来不是明晃晃的诱惑,而是绝境中骤然出现的希望。诱惑尚可凭毅力抗拒,可希望一旦生根,便会叫人甘愿沉沦,甘愿舍弃一切。它不耀眼,不喧哗,只以最平静的姿态,轻轻立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人再也无路可退,再也无法回头。

王谢说出的每一个字,在他耳中都不似寻常言语,反倒像某种他本不该再听到的古老召唤。那声音无形无质,却似从岁月的尽头传来,穿越了他五百年的苦修岁月,穿越了无数次濒死的挣扎与绝境,带着一丝彻骨的冷风、一丝洞悉一切的悲悯、一丝不容辩驳的真切感。那种真切让他感到莫名的寒意,却也让他生出一种久违的敬畏。世间再多玄妙的大道法则、再厉害的玄功秘术,在那一刻都黯然失色——因为王谢所言,不是术法的真,而是人心最本质的真,是所有生灵对“生”的本能执念。

他忽然明白,王谢之所以那般平静,那般无波无澜,是因为他所言的一切,早已超越了世俗的真假、善恶与立场之分。那样的话语,已不再属于凡世的是非分辨,也不属于修士间的对错争衡,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如同山之高、海之深、日之升、月之恒,天生便在那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因人心的好恶而改变。那是一种冷漠的恒定,却也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磅礴力量。于是,他愈发沉默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跨越了生死的“真”。

穹老怪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枯瘦的面颊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似陷入了极深的内观之中。神念如细羽般,在体内一寸寸缓慢游走,穿过衰老僵化的经脉、黯淡无光的丹田,所触及的每一处灵力,都带着迟滞与腐朽的气息,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那是岁月刻下的痕迹,是天道注定的腐败,无人能逆,无人能改。

修士一生都在与天争命,与地争寿,可最终,却连自己的肉身都无法掌控,连体内的灵力都留不住。他心底涌起一种苍凉的悲意,却半点不显于色,只在神魂深处,缓缓衡量着一件事——自己这一生所修的道,所守的念,所追的梦,是否真的值得他坚持到死,值得他放弃这最后一线生机?

若修途尽断,肉身舍弃,他不过是化作一缕无名无姓的残魂,或寄于法器之中,或遁于虚空之内,终究不复人身,不似人形。那样的存在,或许会被天道不容,被修士所斥,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脱,只能在黑暗与孤寂中无尽漂泊。

可即便如此,若能在这世间留存,哪怕只是意识的一丝延续,哪怕只能在天地间默默观望——那是否也算一种“长生”?是否能在风起云散、沧海桑田之后,仍有一念不灭,仍有一息尚存?

这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一名活了五百年的结丹修士,竟会认真思索这样看似荒谬的问题。曾几何时,他也曾在宗门讲法台上,侃侃而谈,嘲笑那些凡修妄图以旁门左道延命的行径,称那是“为执念所缚,永堕凡胎,难窥大道”。可如今,他自己却正被同一道执念困住,不得解脱。原来世间所谓的轮回,不在生死交替之间,而在人心念未息之时,在执念反复纠缠之中。

他在心底微微叹息,却连这声叹息都未曾真正发出,只化作一缕微弱的气流,在胸腔里缓缓散开,带着沉重的老气与几分难以名状的轻微颤抖。他心知自己已入暮年,丹气日渐消散,寿元所剩无几,早已是风中残烛;那种“尽头将至”的压迫感,日日伴随,似剧毒侵体,似噩梦缠身,又似一双无形的手,正缓缓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而今,忽有人告诉他——“尽头”可以被剥去,“死亡”可以被规避。那是一种怎样的震撼?是绝望中的救赎,是黑暗中的微光,足以让任何濒临崩溃的人心神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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