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抉择的十字路口(2/2)
可他还是舍不得。夜里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虫鸣,他想起沙漠里的胡杨,想起互助会分粮时的笑脸,想起典籍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纹语。这些东西像颗种子,刚在心里发了芽,就要被连根拔起似的。
“我要是回去了,还能再出来吗?”他悄声问旁边的苏拉。
苏拉没睡着,正数着房梁上的木纹:“咋不能?你把家里的事理顺了,跟你爹好好说,他说不定还能陪你一起来呢。再说了,道理记在心里,在哪儿都能琢磨。就像石长老,一辈子没出过村,不也把‘纹语’悟得透透的?”
第二天一早,马克把自己的包袱收拾好。帆布包不大,却装着陶伯送的小陶罐,铁叔做的木梳,还有石长老抄的几句纹语。他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摆出来,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就算回了城,这些物件也能提醒他,啥是真正的理。
石长老来送他时,拄着拐杖,手里捏着块新刻的木牌,上面是个“归”字,纹语刻得特别深。“这‘归’字,不是说回了就不动了。”老人把木牌塞给他,“就像候鸟,冬天往南飞,春天还往北走呢。你回去是尽孝,是担责,等事儿了了,想回来看看,村里的门永远敞着。”
马克的眼圈红了,“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他爹总教他“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在这些掏心窝子的人面前,这一跪比啥都实在。
迪卡拉底把一坛糯米酒放在他马车上:“路上喝,暖暖身子。记住,遇到解不开的结,就想想互助会的人是咋分粮的——别光算眼下的亏,多看看长远的情。”
苏拉往他包里塞了把晒干的蒲公英:“这玩意儿泡水喝,败火。城里烦心事多,别跟自己较劲。”她顿了顿,小声说,“我会把见闻记下来,等你回来给你看。”
马车驶出村口时,马克回头望了望。老槐树在风里摇,石长老还站在树下,铁叔和陶伯在木匠铺门口挥手,苏拉的蓝布衫在人群里特别显眼。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在离开,是带着一村子的理,去做件该做的事。
“驾!”他甩了甩鞭子,马蹄声踏碎了晨露。车轱辘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像在数着心里的账——欠爹的孝,欠粮铺的责,欠自己的道,一笔笔都得慢慢还。
迪卡拉底和苏拉站在村口,看着马车变成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会回来的吧?”苏拉小声问。
“会的。”迪卡拉底望着远方,“心里种了草的人,总得找地方接着长。他这次回去,是把根扎深点,下次再出来,才能长得更壮。”
风从东边吹来,带着点海的咸味。苏拉想起马克包袱里的木牌,那个“归”字刻得真好,既像脚踩着地,又像头望着天。她忽然明白,抉择这东西,从来不是非此即彼,就像走路,左脚迈出去是责任,右脚跟上来,还是能朝着远方走。
村口的老槐树下,石长老慢慢收起拐杖,阳光透过叶隙照在他的白胡子上,亮闪闪的。他知道,这后生带着村里的理走了,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落在哪儿,都能长出点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