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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鳞跃金(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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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文连道着无事,便推开门扇探身进去。她坐在那面早已瞧不清面孔了的铜镜面前,看着那镜面上边破损的道口,又看着一旁放着的檀木妆奁上边依着多年触摸而磨损的痕迹,努力在心里想象着她阿娘曾经在这里日复一日挣扎的日子。

狭小窘迫的空间,连妆奁旁配放着的台凳都不是能成一套的。有些摇晃的台凳后边,便堪堪挨着床榻的边沿。她起身,想在里面走两步,依旧是狭窄的甬道,没两步便能摸着户牗的沿,才发觉整个窗户也都是被钉死的,一整个屋子漫着淡淡的潮湿霉味。

羊烨先前同她说过,虽说她阿娘嫁出泰山郡了,依着羊家的规矩,就算是再不起眼地位再低下的女郎,出嫁以后也是要为她留着原先住着的屋子的,只是窗扇必须得封死。

于是她也放下了原先的那些顾虑,转而同羊烨道了声谢。“难为你拖着一个病恹恹的身子还得做这些劳神劳力的事儿。”

却见他手中端着一盏小小的茶水,“咱们月俸少,平日里光顾着去买药材了,没什么余钱能买茶膏。我兑了些回心草一道煮,估摸着表妹这一路并不算太轻松,用些能安神。”

借着敞开的门扇外面透进来的光,她瞧了眼他手中的那碗茶汤,心里忽得想起方才袁宇同自己说的话来,于是略微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将茶盏接过手来。

羊烨瞧出了她眼里的不信任,只好苦笑着一饮而尽,许是灌得蒙了,他呛咳着将空空的盏底朝她的方向递过去,又当着她的面为她斟了一盏,韵文才终于打消了些顾虑,象征性地抿了两口。

她饮习惯了淡茶,这种用油膏熬起来的浓茶她实在是吃不惯。

他垂眸,眼帘眨了眨,声音也有些落寞。“吃不惯也是应当的,只怪我自己太无用。令尊如今要出山了,表妹你也当是要住进洛阳官城里去了,我实在羡慕。泰山郡外边当是锦绣繁华样儿吧?”

韵文的思绪却停留在他前面那一句。“什么要出山了?我不过离家才一个月,父亲便被劝出来了?”

羊烨眼里有着疑惑与震惊,“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如今就是我们这种深居简出的人也大多都知道了,说令尊与洛阳官城里的成武侯是琅琊王的左膀右臂。得亏琅琊王向来以陛下马首是瞻,似乎也没再听说有什么旁的传闻了。”

他又道,“不是你们递了话来,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触怒郎主,将姨母赶出去,外头自会有宫里惠帝皇后娘娘的牛车来接应着吗,这般要紧的事儿你竟不知道?”

韵文愣愣地摇着头,心道今夜当是住不安稳了,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洛阳官城了,不只是为了寻阿娘,更是要搞明白,那日自己回了汝南郡,瞧见整一个周家的门扇都关得死死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表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若是半夜要赶忙着走,后院那边的门扇今夜便不落闩了,等会儿我替你去外头寻辆牛车,哦不,还是马车吧,能去的快一些。”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堪堪提了一嘴,他便意识到她在想些什么,将她心里面的诉求完完全全地道了出来。她心里面感激,自腰间的荷包里摸了枚融地小小的两片金叶子,塞到他的手中:“这是我身上带着的最后一点贵重钱财了。你今日肯帮我,我心里是十分感恩的。我这张笨嘴向来不太会说话,你和姨母身子不好,治病时候名贵药材定然是少不了的,拿着这钱财去救命吧。”

她瞧了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向他讨了一盏油灯与一桌子的文房四宝,将就着留下一封书信。

羊烨立在她身旁,远远地看着她落下“袁允斛亲启”五个字,明白她是一刻也等不住了。

夜半三更,少女合衣睁着眼躺在那床有些泛潮的床榻上,一声声地听着夜里的鸟鸣。

她听见了二百六十三声鸦叫,树杈摇了三十二场叶。

门闩被轻轻擡开,她推开门,外面是握着盏提灯的赶车人,面上没有半点困倦的意思。

“周女郎安。马车较牛车要快上许多,咱们这时候动身,约莫酉时便能瞧见洛阳城的城门了。”

韵文连忙点着头,将身上背着的包袱往马车里面塞好,便提了裙摆坐了上去。沉睡寂静的夜里,唯有鞭绳划破露气,抽打在马屁股上时的声响,此刻显得格外清晰而明亮。

后院路上扬起的薄雾尘土,掩着此刻微微打开的门扇,羊烨扶着门沿,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又回过头朝着那间睡着袁宇的耳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重新来到方才韵文躺过的那间屋子里。

广袖轻轻拂过妆台上的那封书信,上边的墨迹在月色中隐隐泛着光,一点点被莎草纸jsg吸透进去,才终于扬着唇无声地笑了笑。

“都说办事儿讲究所谓借花献佛,也得有人造了这座佛,我才能有花来献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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