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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第 3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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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觉得作业还是布置少了。

三月的荆州,正是风景好的时候。

说起来荆州长史也不是个小官,荆州是上州,长史更是能掌管一州的兵马。若是边塞之州,长史的权力或许比刺史更大,只是放在荆州便有些尴尬了,大唐内部承平日久,荆州又在大唐腹地,这里哪用得上什么兵马呢?

张九龄索性也就不去管这些事情,每日只是游山玩水,排遣心情。

“今日约好了要同孟夫子一并去踏青,马可备好了?”

荆州的长史府邸中,张九龄唤着小厮备马,自己已经换了一身方便骑马的胡服。

看着小厮独自去牵马,张九龄心中却难免升起落寞之意。

前些年他出行向来是前拥后簇,哪次出门不是十几人相随,无数人争先恐后为他牵马,便只为凑到他身前,让他多看一眼自己。

如今落寞了,也只能自己牵着匹马,和门下同自己一样落寞的幕僚一起出游。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他已成了无人关心的弃臣了。

外头的日光正好,张九龄却忽然没了游玩的兴致,他看着大好的风景又想到了被贬至此的自己,不由轻叹一声:

“美人何处所,孤客空悠悠。”

一时之间,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淹没了这位为大唐奉献了终身的老人。

“咣当咣当!”

“咣当咣当!”

张九龄皱眉,听着敲门声。

谁这样没礼貌,老夫正在这感伤着呢,在那那么用力的敲门干什么,影响老夫作诗的心情。

可如今家中的小厮被他使唤去牵马去了,他赴任荆州也只带了这一个书童,无奈之下张九龄只好自己去开门。

“老师,我来找你啦!”

门外却站着乌泱泱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笑的一脸纯洁无辜的李长安。

张九龄被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李长安震惊了片刻。

“你……”

“没错,就是我,老师的学生,李长安!”李长安得意笑道,“老师府邸这么偏远,还好我聪明又机智才能顺利找过来。”

张九龄听着李长安熟稔的语气,目瞪口呆:“老夫何时成了你的老师?”

“先前在信中说好的呀,若是日后能再有缘相见,张先生便愿意我跟随你学习。”李长安还直接从袖中掏出了证据。

还是数月前张九龄和李长安的通信,李长安言辞热情的吹捧张九龄的才华,并且说只恨自己被困在长安没有机会向张九龄学习圣贤之道。

而一向好为人师,又习惯说漂亮话的张九龄顿时写信回复“其实我也很想让公主当我的弟子,只是太可惜啦,我们相距数百里,我没有那样的荣幸担任公主的老师。”

李长安又回信说日后必能再有再见的一日,到那时候她必定会亲自向张九龄请教圣贤之道。

张九龄只当做李长安是安慰他,毕竟他是被李林甫排挤出长安的,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长安了,出于礼貌他就又给李长安回了一封客套信……

然后现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李长安,正拿着这些证据上门找他要名分来了。

张九龄:“……”

我就出于礼貌客套客套你怎么还当真了。

李长安不仅当真了,她还拉着自己的全家一起过来了。

既然张九龄也是他的老师了,那四舍五入张九龄和沈初就是忘年交的好友了,给自己好朋友做一下考前辅导很合理吧?

那再四舍五入,裴素裴芸也是他的好友,给自己好朋友找块地种粮食也很合理吧?

在几步外,一个牵着瘦马过来寻张九龄的中年男子看着这幅场景不知所措。

“子寿兄……”

原来子寿兄邀了这样多的人一同去踏青吗?

第一部分。

“若是你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务,来问我就行。”李长安也知道孟浩然的性格。

嗯……完全没有情商。单从韩朝宗要举荐他,他却因为与朋友喝酒,耽误了时间,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来孟浩然虽然诗写的好,但是做事不太靠谱了。

更不提他那句流传甚广的“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反正自从孟浩然写完这首上怨皇帝下怨朋友的诗之后,就再也没人提出要举荐他了。

交代完了孟浩然后,李长安就盯上了她一开始看中的那个村子,正是前几日她和孟浩然一同去招兵的村子。

宁村,一个村子里几乎全都是姓宁的。

也是李长安选择的试验村。

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知己知彼。

李长安没有带任何人,只她一个人背着小书包日日往宁村跑,书包里背着她的一日三餐。

每日一大早,李长安就啃着胡饼来到宁村,然后就往村头一坐,村头这棵榕树下是宁村的情报基地,老人和闲暇无事的妇人都在此处聊天。

一开始李长安凑过来这些村民还不适应,后来来的次数多了,再加上偶尔李长安会给她们分享胡饼,也就熟了起来。

“所以你家七十亩地就收不过来了?”李长安饶有兴致听一个老妇抱怨。

在前几天的聊天中,李长安已经知道了这位宁七娘家里的情况。

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但没分家,两个女儿嫁出去了,加上她和老伴,家里一共有十二口人,家里有四十亩祖上传下来的永业田,还另外分了三十亩朝廷的田,总共七十亩。

只是现在二儿子在州府里服役,三儿子的夫人怀着孕月份又大了,家里剩下的劳动力人手不够,地到现在还没有翻完。

也不止这一户人家有这个情况,荆州近来在修整运河水道,许多人家家中的男丁都要去服徭役,宁村去了好几十个男丁,自家地里的活就耽误了。

李长安觉得这个时候不该大规模征发民夫修整水道。七月正是农忙的时候,田地里的劳动力不充足会耽误明年的收成。

不过已经征发了,那也没办法再把人给叫回来,只能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李长安看着不远处的稻田,一只老黄牛正拖着犁,还有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在牛后面推着,犁是长直辕犁,耕地时回头转弯很吃力,需要那两个人把犁擡起再换方向。

大唐应当已经有了曲辕犁,只是现在还没有传播开。

李长安打算今天回去以后带着裴素去一趟木行,打两架曲辕犁带过来。

这边又聊开了新的话题,话题的内容围绕着村东头那个死了男人的宁大虎家的娘子,说她男人宁大虎战死沙场了,村里就有不三不四的人去欺负她这个寡妇。

还得加强法治建设。李长安竖着耳朵听着,把这事记了下来。

入夜后,李长安在书房奋笔疾书。

[一,打造农具加快生产效率……二,照顾战死将士遗孀,明天去她家看看情况……三,入冬以后不用种地村民有大把空闲时间可以安排……]

第一章》编者,李长安。

七月渐渐过去了,八月也已经接近中旬。

宁村比先前热闹了一些,临近中秋,在州府中服徭役的人也得了假回来和家人团聚。

李长安没有回长安,那里没有她惦记的人。

惊喜还是有的,曹野那姬又给她寄了信,还给她捎了肉干。曹野那姬告诉李长安她现在正在做马匹生意,从西域往大唐运马卖,她还自己建了两个马场,再等三年就能有小马了。

李长安向裴芸请教了一些牲畜饲养技巧,写了五十多张信给曹野那姬寄了回去。

裴芸选学过家畜育种学,虽然没深入学,可多多少少知道的也比寻常人多。

只是张九龄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近来连编书都没心情了,这种情绪随着中秋节越来越近而越发浓烈。

八月十五,圆月高悬。

今夜的张府十分热闹,李长安几日前就察觉到了张九龄的情绪不对,特意带着沈初等人过来陪张九龄过中秋节。

只是张九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李长安也没法安慰他,只能在入夜前带着人离开了张府。

夜深露重,月光皎洁洒在院内,树影落在地面上,随风而动。

张府隔壁的李府,却有两个偷偷摸摸的影子趴在墙边听隔壁的动静。

“老师,你上来吗?”李长安跨坐在树杈上,一只手抱着树枝,一只手对着树下的沈初伸手。

李长安是个夜猫子,沈初可不是。

沈初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分明已经睡下了,为何还是被这逆徒拉过来做这偷听的小贼,甚至还要做半夜爬树这样荒唐的事。

“张九龄心情不好,他都这把年纪了,要是一个想不开出了事怎么办?”李长安振振有词。

吱呀~

张府的房门开了,声音不大,可在安静的月夜中就十分明显了。

李长安连忙趴了下来,对着沈初“嘘”,示意他别说话。

张九龄披着外袍端着蜡烛走了出来,李长安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下一刻张九龄却又吹灭了蜡烛,站在屋檐下安静的望着空中高悬的圆月。

他是岭南人,岭南在荆州千里之外,他的家人都在岭南。家中的老母去世,他未能尽孝,老妻离去,也是儿女们埋葬,算一算,他已经有十几年没能回家了,只能从数月一封的书信中得知家中儿女的近况。

张九龄仰头看着明月,忍不住回忆起从前。

他家在岭南,祖父和父亲都是当地的县令,也算是官宦人家,小时候每逢中秋节,他便会和兄弟姐妹一同围在爹娘身边打闹,他家住在海边,从阁楼上甚至能看到海面上升起的月亮。张九龄以为自己年老之后,也应当是他的儿女孙辈围在他身边一同赏月。

只是造化弄人,他做了宰相,又被贬出长安。到头来,志向未能实现,白发却已经爬满了鬓发,家人也未能团聚。

思念之情如他家乡的海水一般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的胸膛。

张九龄轻叹一声。

他望着天上的圆月,眼中满是泪光。

诗人悲伤了总是要写诗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一刻,张九龄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正和亲人一同赏月。明月从海面上升起,将海面都染成了银白色。

他想,哪怕是相隔千里,可起码他和亲人看到的这轮明月是同一个明月。

张九龄的声音很轻,可在寂静的月夜又显得那么清晰。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他这个多情人只怨恨夜晚这么长,从荆州到岭南这么远。

他连自己的儿女如今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诗写完了,心中的思念之情却依然强烈。张九龄苦笑一声,最后又看了一眼挂在天上的明月便要转身回屋。

现实中见不到,说不准梦中能与自己的亲人相见。

“咔嚓~”

一点微小的树枝断裂声却骤然引起了张九龄的警惕,他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厉声道:“谁在那?”

空气安静了一瞬。

而后树上冒出两个脑袋来。

李长安干笑着挥了挥手:“老师,今天月亮真好啊,你也还没睡吗?”

而沈初,早已以袖掩面,没有脸面再见张九龄了。

张九龄无奈道:“好歹也是我大唐的公主,你的礼数……”

李长安只当听不到,既然被发现了也就没有了做贼的必要,李长安干脆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了张九龄的院子中。

“也怪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竟然没及时察觉到老师是思念亲人了。”李长安扭了扭僵硬的身体。

方才她生怕打扰到张九龄作诗的灵感,就一直趴在树上一动都不敢动,腿都趴麻了。

张九龄叹息一声:“你做的事情是于国有益之事,无需总挂念着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

说起来也奇怪,先前做宰相,整日事务缠身,张九龄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反而是被贬了,整日无所事事,他的爱恨却强烈了起来。

“也不知十年之后,天下还有没有人能记得住老夫的名字。”张九龄苦涩道,“老夫一生追求治国平天下,渴望如先贤一般留名青史,终究却是一场空,或许我应当辞官归乡,回岭南为母亲守墓,享儿女承欢膝下、天伦之乐。”

“先生凭借今夜这首诗便足矣名流千古了。”李长安道,“莫说只是十年,就是一百年、一千年后,依然会有人传诵先生的这首诗。”

“你啊,总是这般会安慰人。”张九龄并不相信李长安的话,往前数千年,也只有先贤的了了几本著作能流传至今,他张九龄又什么能耐能和先贤并列呢。

李长安只是微笑。

“还有一事要询问老师。”

“何事?”

李长安道:“我已经组织好了去安南寻稻种的商队,预计会从岭南过路,老师可否愿意商队将老师的家眷一并带回荆州来呢?”

张九龄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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