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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万物生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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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万物生长

草原通路后的第二年夏天里,春山湾去往镇上的路也通了,许是往镇上去的人不多,大伙又忙于生计,竟也冷冷清清过去了。

只有每日去镇上办喜事的一行人,才觉得这路修平坦了真好,通路的那天夜里,宋大花从镇上赶回来了。

“你说说这路修了是好啊,小半个时辰就到镇上了,”宋大花拆开她带回来的烧鸡,掰了只鸡腿递给姜青禾,自己擦擦手倒了杯酒,抿了一口说:“俺瞧路通了大伙也没那么上心,只有俺们才晓得,这路好走后多省事。”

“之前那路得半夜走,还回不来,闹心得很,”她又喝了一口酒,咬了一口肉,含糊不清地说,“这会儿好了,半夜去,夜里还能回家来睡。”

“你们赶路方便就好了,”姜青禾咬着鸡腿,“夜里还能早点回来,也上公园那松快松快。”

“害,那地方你们建的可真好,俺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时,就上那地方逛逛去,走一圈去不?”宋大花挑眉,“反正你家徐祯在,蔓蔓也睡了,俺们逛逛去。”

姜青禾说成啊,她跟徐祯说了声,还跑去叫上虎妮,三个人一起走在只有月色的小道上。

她拿了盏羊皮灯,小小一团灯火,虎妮指着这说:“就那么点亮,啥也看不清。”

“你个愣子,夜里赶车的时候挂车前,不知道有多好使,”宋大花啐了一口,姜青禾笑着听两人拌嘴。

夏夜里蛙鸣蝉叫,树影深深,如今的春山湾到处都种满了树,夜里看的还不分明。要是白日看的话,裸露的黄土地已经少有,一眼望去全是绿意盎然。

从宋大花家走出去,在油菜和甜菜旁,就是她家的果林,这两年又种了桃子,宋大花勾住一株桃树枝干,拧下来个大桃,一人手里塞一个。

几人走到旁边的棉花渠旁洗桃子,姜青禾啃了一口,脆甜。

“这桃子赶明你们也摘点,不然全卖了,那头歇店的住客要买不少嘞,可把王贵给美得,说那钱拿到手再买几株苗种,都让他买,”宋大花语气有点抱怨又充满愉悦,毕竟这日子真的好过以后,哪还管着这几个钱。

虎妮三两口啃完了桃,抹抹手往前走,“俺也给俺爹买几株,自从不搁山里放羊了后,回来哪哪都难受,叫他有点事情做。”

姜青禾拂开垂下来的树枝,语气带笑,“叫阿公别老搁家里,也出来走走。”

说着这话时,她们已经绕过了染坊,走过了童学,踏上它那条种满沙枣树的小路,如今已经开满了花,香气馥郁。

沿着沙枣树一直走,到种满旱柳的路上时,公园便到了。这一片地方包括了湾里的果树林,从各家的到现在变成供童学以及外来行客摘着吃。

虎妮踩上了高出地面的木质廊道,她伸手拉了姜青禾一把,廊道除了木栏杆外,两旁种了松树,树影随风飘摇。

廊道的尽头就是座很大的木亭子,有石桌石凳,还有一连排的廊凳供人坐着歇息。往常傍晚时候,这里全是老人家,带了自己的茶水过来,喝着茶唠唠嗑。

更多的是会说书的匠人过来坐中间讲,一群人就坐着听,时不时叫好几句,后来有些人连饭也顾不上吃,捧着碗蹲在廊道上听。

宋大花回来得早时还碰到过几次,可把她给听入迷了,这会儿一屁股坐到廊凳上。从怀里掏出个麻纸包拆甜饼的时候说:“要是这会儿来个说书的,那才美嘞。”

“你要是耳朵没叫驴毛塞住的话,这会儿也听着声了,”虎妮笑她,擡眼往远处还有团光的戏台子看去。

“嘿,这会儿听着了,”宋大花也不恼,听着模模糊糊戏台子上唱戏的声音,她把甜饼往麻纸里一塞,抓上姜青禾就跑,“走,瞅瞅去。”

“哎哎哎,看路啊,”姜青禾喊。

果然不管过了多少年,人的性子还是变不了,宋大花急,虎妮毛躁,姜青禾被两人架着在廊道上飞跑,左拐右绕到戏台子下,随意找了个长凳坐下。

底下还有不少人,生面孔,应当住旁边歇店的,戏台子上有人穿着戏服在唱高脚戏,踩着高跷涂了面,一口秦腔十分大气。

旁边王盛的杂货铺还点着灯笼,他媳妇带着孩子坐在角落看戏,偶尔打个哈欠。

姜青禾听着戏,宋大花递给她一块酥饼,虎妮啃着簌簌往下掉渣的饼子说:“下回别带这了,掉了俺一手。”

“有得吃还挑,叫你吃黑馍去,”宋大花呸她。

“哼”

姜青禾听着两人拌嘴,啃着酥饼,看台上模模糊糊的影子,也跟着叫好,偶尔拍死一只蠓子。

在这个夏夜里,她想起许多年前跟土长说过的话,说过公园,说过教育,说过她久久未曾提起的故乡。

而许多年后的今天,她环顾着夜里仍热闹的地方,心里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慰藉,那么多说过的话,走了那么长的路,而这些都实现了。

其他也正在一一实现。

比如这个秋天里,兴安渠通渠了!

相比于去镇上的路修好,湾里人还没有啥感觉,毕竟他们走水路坐羊皮筏子多。

但是这条水渠并不同,在这片土地上,大伙对于水的重视程度相较于地里的水稻,一点雨水恨不得全家的锅碗瓢盆都拿出来接。

所以通渠是件极为重大的事情,尤其这是条修了三年的水渠。

土长让师婆选了个吉时,全春山湾里的人早早沿着那宽阔的渠道,一路走到了黄水江的水渠口,水车浇灌着两旁的牧草,秋天这地上仍然青绿。

他们将鞭炮拿到没有草的地方,等着土长喊了,“开闸放水!”

那滚滚而来的江水倾泻到水渠里,溅起细密的水花时,鞭炮声便也在耳边炸开来,大人欢呼,小娃则沿着水渠往前跑。

后来变成大家都往前跑去,追逐着奔腾而去的流水,跑过光秃秃的戈壁滩,跑到种满树的地方去。

他们看着那水流进挖好的涝池里,最开始声音哗啦啦的,到后面水流声渐小,涝池的水渐满,水就从水渠旁的分渠流出,一路流进了种满树木的土地里,浸润干涸的土壤。

没有人想过这一天,他们站在水渠旁,望着原本是光秃秃寸草难生的戈壁滩,而眼下从砂石缝里都钻出了绿草。

更别提那些越长越高的灌木,沿着沙漠边缘建起来的防风林,那些高大挺拔的杨树、樟树、沙枣树在这里扎根,暂时抵住了春天奔涌而来的黄毛风,没叫风更加肆虐。

这些全是他们日夜灌水铺砂,每天大伙按着排好的单子一天天轮值过去,顾好这批树苗,放在办事房子那厚厚的册子上,都还留有大伙的红指印和歪歪扭扭的字。

三四年的时间里,树木已经覆盖了一小半的戈壁滩,哪怕没有水渠,靠拉水靠一根扁担挑水他们都种下了一大片树林。而在有了水渠后,这片戈壁滩必将全种上树木,让它成为茂密的森林。

让黄毛风滚出春山湾。

而当大家心情复杂又高涨时,土长跟姜青禾走在了最后面,缓慢地迈着步伐,沿着那水渠往前。

这些年的操劳让土长显得有些老态,白头发频出,可她的脊背始终是挺直的,她看着滚滚流出的水说:“这么多年,眼瞅着它通了,俺却真笑不出来啊。”

土长从来没有哭过,只有她爹娘走时她才嚎哭过一场,可此时是真的想滴点泪花子,这么些年下来太难了。

可以说是她和姜青禾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的,这些年她们经历了雪灾,水稻减产。麦子下种困难,来年小麦只出了之前的一半,只刚刚好好够交田税。而又加上朝廷加重赋税,田税重新合算,两人没日没夜地扑在算盘上,怕到时候算错多收了一笔账。

一边还要去西南调运粮食,大伙花钱买粮,过了粮食极为紧巴的一年,却没人说丧气话,都准备翻种地里粮食。

也有过很多糟心的事情,关于清水河的流道上游庄子又来闹,就差两波打了起来,湾里也有些人有了几个钱,就开始拌钱(赌…博),放高利,这让土长着实勃然大怒,病了一场,一个月都没缓过来,后面就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跟姜青禾商量后,选了几个伶俐的丫头放在身边带着,不然光靠她们两个,万一出了点事情,这里都没有人能撑起来。

索性糟心的事情后头,也有些好事,除了水渠通了后,在春山湾入口那条宽道上,几个庄子人流往来多,渐渐形成了集市。

最主要的原因是土长于雪灾后请了两尊神,一个是九天圣母娘娘,管大旱降雨、百病全消,求子发财,另一尊是地奶奶,这里的土地神。

她给两个神位各修了座大庙,供人祭拜以求香火。要知道在这个神灵崇拜严重的地方,不管是哪里的人,对于此特别迷信。

庙在今年建好后,走村去办喜事的人一传,先是有离得近一点村子里头的人过来烧香拜神。后面陆陆续续其他庄子村子都有人来,加之草原上通路带来的人潮外,这条路人便多了起来。

每逢三便有小市,近一点的村子会拿着菜蔬或者其他东西来卖。而春山湾里的人摆的摊子最多,有毛毡、皮靴、果子、布匹、成衣,特别多的木头制品,啥木碗、木铲木桶都能买到,还有各种农用具。

所以到了后面,逢九便成了大市,四里八乡的人赶着车过来买东西,顺带拿些自家的山货啥的过来换,道路两旁便挤满了摊子。要是来的车马多,这里都走不过去,只能催促着前面的人赶紧走。

后来又有了庙会,每年的五月二十五开始,为期三天,又唱又卖东西的,叫在这周边的乡亲赚了钱,也时常笑呵呵的。

他们开始仰仗春山湾,再也没有人提起啥山洼子,只觉得这是个富裕极了的村子。不少庄子里的人到春山湾来谋求生活,帮着造房子,运土烧砖,或者是种地收割粮食,放牛放羊喂猪。

有的则也开始种牧草,收割了送过来卖,有些人家则开辟了荒田种染料,红花蓝靛大黄,以此发家。

只要肯干,就能在这里挣到钱,就能吃饱饭,填饱自己的谷仓。

虽然离共同富裕还太遥远,但是大家已经走在了去往富裕的道路上。

而真正已经富裕起来的是土默特小部落,只要从白吉来这条路上过的人,路过那片蒙古包,总要瞧上几眼的。

原先牧民老旧发黄而缝缝补补,一层层续上羊毛的蒙古包全都替换了,每一户都换上了新的蒙古包,更宽阔更漂亮,有着繁复的花纹。

最大的蒙古包里是蒙学,里头能摆几十张桌子,那些从春山湾读过的孩子,到了蒙学后还有点不适应。

但是没过多久就被吸引住了,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了一匹小马驹,可以给自己的小马驹取名字,等小马驹长大点,就可以骑小马绕着草原跑一圈。

虽然学蒙文是极其痛苦的,但是射箭、摔跤、玩髀(bì)石、玩海朱亥(布制小人),或者是去放牧,在歇店旁边住一夜,第二天去边城,都让他们觉得有意思极了,比在草原上每天跑跑跳跳更好玩。

他们还会接受生命教育,不管是关于牲畜的,还是草原上大批禽鸟的生命,所以从他们这里开始,从小就知道春季要远离产蛋的地方,春天也绝对不能跑马。

除此之外还要接受新生命,在日子安稳,吃得又好以后,这几年部落里面渐渐的新生儿就多了不少,有十个差不多。

虽然不要求大的让着小的,但是起码不能动手,有最基本的爱护之心就够了。

第二间大的蒙古包住的就是两位蒙医,和除了巴图尔的三名兽医,在他们到达草原的当晚,牧民们还特意宰了几头羊来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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