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忽有人家临曲水(1/2)
第068章忽有人家临曲水
如今,摆在他二人面前有两条路。
或是以一敌十,冲出一条血路;或是跳崖遁走,以期绝处逢生。
不管怎么选,这两条路都是惊险万分。
姜澂鱼心跳得飞快。
她不由得擡眸去看陆廷渊,想要询问他的意见,却见他唇色苍白,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气。
他受伤了?!
姜澂鱼心下一惊,连忙去查看陆廷渊的情况。
这一看,却只道大事不妙。
只见他左后肩插着一支箭,后背洇湿了一大片。
在一身玄衣的掩映下,看不出是血还是汗。
姜澂鱼将手微微颤抖着伸向那片洇湿的布料,洁白如玉的指尖上,不出意外染上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想来是方才疾驰时,他便被后面追击的刺客射中,为了专心赶路,只能强咬着牙不去理会,任由血水往外渗了一路。
见此情状,姜澂鱼的眼泪不由得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前无进路,后有追兵,此时最有战斗力的人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有些崩溃。
陆廷渊见她默默地在旁掉着眼泪,只觉得她是被吓狠了,压根没想到她是因为心疼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而哭。
他喉头上下滚动了下,强忍着痛意,反手一下将箭拔了出来。
那箭其实不深,也没伤及筋骨,只是血流得多,看着有些吓人。
随后他又从袖袋里掏出来一瓶金疮药,将它递给姜澂鱼。
“收起你的眼泪,只是些皮肉伤,并没有伤到要害——你放心,朕今天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会护着你平安回家,算是报答你前两次的救命之恩。”
姜澂鱼盯着他的眼睛,见他说的不似玩笑话,这才强忍住泪水,接过他手中的金疮药,颤着手朝他肩部的伤口上洒去。
从前在爹爹军中之时,她学过应急包扎急救之术。
现下这种情况,最好再用干净的布料将伤口包扎起来,这样才能更好的止血以及防止伤口溃烂。
她看了看自己全是泥点的裙摆,思来想去,只得撕下一截自己的里衣,为他进行简略包扎。
见她包扎得有模有样,陆廷渊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姜澂鱼怕他起疑心,连忙先行开口解释道:
“从前我跟着爹爹学箭时,他略教过我一些。”
陆廷渊不疑有他。
眼看刺客马上就要追过来,当下已容不得二人多想。
从断崖处往下望去,虽深不见底,却隐约能听到水流冲击而下的声音。
陆廷渊沉声问道:“你可会游泳?”
姜澂鱼略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之前会,自从上次落水之后,见到水就害怕。”
这种时候可容不得她逞能,前些日子她本想学学游泳的,可奈何实在没有天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孟氏也以为她是因着上次落水,才对水产生了恐惧心理,因此也没有强逼她去学,不会水便不会罢。
倘若她知道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会遭遇今日这种境况,一定会狠下心,直到让她再次学会为止。
可现在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陆廷渊几不可见地微皱了下眉头,紧接着,又有箭矢之声破空而来。
他一把揽过她,躲开箭矢,而后当机立断,带着她奋力一跃。
二人纵身跳下断崖。
等刺客追上来查看时,二人早已跌进了因连日大雨而水位暴涨的峡谷河流之中。
“分头去找,撤!”
刺客们兵分两路,朝着谷底追踪而去。
紧随其后的皇帝亲卫追到此处,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只剩陛下的玉骢马还在崖边焦急地踱着步。
一看这情形,他们也明白了个大概,于是赶紧回去,同官员们商讨对策。
同行大臣们一听到陛下失踪的消息,年事稍高的几位官员当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其中就包括今日随着陛下去京郊祭祀的礼部尚书郑大人,先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又闻此噩耗,双重冲击之下,当场就晕过去了。
他们急忙回宫,将其余三位辅臣及三品以上大员全都召进宫中,一起商讨对策,并派出大批人马,秘密搜山。
眼看陛下寿辰在即,今日的刺杀大臣们也都察觉出不一样的意味来,当务之急须得尽快寻到陛下踪迹,否则,玉京恐怕要彻底变天了。
远在数里之外的陆廷渊与姜澂鱼二人却对朝堂今日发生之事一无所闻,泛滥的洪水裹挟着二人一路往下游冲去。
也不知道顺着水流漂了多久,在从高空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姜澂鱼似乎就被水花拍晕了。
恍惚中,她只记得有一双手臂紧紧箍住自己,以免被湍急的洪流冲走。
饶是被人一路护着,她却依旧不可避免地呛进去好几口水,醒来后便猛咳了好一阵,整个胸腔都在隐隐作痛。
不过,眼下情况最严重的并不是她,而是身边躺着的陆廷渊,他已经晕过去了。
怕他是呛进了水,于是她赶紧去按压他的胸腔,又捏住他的鼻子给他连渡了好几口气。
忙活了好半晌,可是,他却依然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她又赶忙扒开他的衣服去检查他后背的伤口,那伤伤在肩部,虽然已经不再出血,但是上面的药粉早就被雨水冲刷地一干二净,在水里泡久了,边缘还泛着白。
她赶紧将他袖袋里的金疮药翻出来,给他厚厚地洒上一层,又给他重新包扎好,而后让他半靠在自己怀中。
她拍了拍他的脸,可怀中人依旧毫无所觉,依旧昏迷不醒。
眼下天已经快黑了,此时这里就她一个人,她本来就害怕,再加上陆廷渊重伤昏迷,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加上对陆廷渊伤势的担忧,姜澂鱼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她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掉落下来,声音也不可抑制地带上了哭腔。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陆从安,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恍惚中,陆廷渊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
陆从安——
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唤过了。
印象中,父皇和母后从不曾这样唤过他。
事实上,他们二人对自己,就连寻常的召见都很少有,说话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在外*人面前,父皇只会说“大皇子如何如何”,成年后又改称“宁王如何如何”;对着他时,则只有一个“你”字,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称呼。
在他小时候,母后倒是喊过他“阿渊”,不过次数也是极少的。
至于大臣、侍从们,也只会尊称他为殿下。
他的名与字,仿佛就是天生为那个人而起的。
不论是生气时连名带姓脱口而出的“陆廷渊”,还是小意缱绻时亲昵地唤着他的字——“从安”。
陆廷渊与陆从安,好像成了只存在于她嘴间的名字。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就连他做梦时,她在梦里也从来都是生气地叫着他的名,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唤他从安了。
即使是梦,也好啊。
如今,他已经御极四海,名与字俱是需要避讳的存在。
普天之下,也再没有那个能如此亲密地唤着他名字的人了。
此时绝望如野草般在姜澂鱼心里疯狂滋长,正当她想把他扶起来,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落脚的时候,原本昏迷着的人却悠悠转醒了。
姜澂鱼大喜过望,脸上犹带着泪珠,嘴角却不自觉地咧开了。
“你醒了?!怎么样?要不要紧?”
见陆廷渊醒了,姜澂鱼连忙询问他如今的身体状况。
要让她背着这么一个成年且高大的男子去寻找藏身之所,实在有些难为人,而且,她如今自己走路都费劲。
所幸陆廷渊转醒后状态尚可,后背的伤口在大内上等金疮药的效力下也不再疼痛,体力也渐渐恢复。
“无碍。”他回道。
许是她眼里的惊喜与担忧之色太过明显,随即陆廷渊站起身来,缓缓活动着肩膀,又补充了一句:“没什么感觉。”
这点伤,还不够他放在眼里。
方才昏迷,也不过是坠崖时他为了护她,给她当了回人肉垫,因此被巨大的冲击力拍晕了而已。
不过,二人现。
要不然这样湿漉漉地在这山里过一夜,第二天,不——今天夜里就会烧起来。
二人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沉重之色。
事不宜迟,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得赶快找到住处。
这时,姜澂鱼脚下一动,觉得有些硌脚,低头一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鞋袜丢了。
她顿时觉得异常窘迫,不好意思地把脚往裙摆里缩了缩。
陆廷渊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刚想弯下腰打算背她,这时,却听见姜澂鱼略带紧张与哭腔的声音。
“陆…路上有东西,陛下,我好像觉得有东西在我腿上爬……”
山林里什么毒虫都有,一个不好连命都要交代在这。
听她这么说,陆廷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连忙提起她的裙角来看。
只见一只蚂蟥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姜澂鱼的小腿,正欲往里钻呢。
姜澂鱼只看了一眼便想要当场起跳,被陆廷渊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
“别动!”
他冷冷警告一声,随即从袖带里掏出火折子。
所幸宫内造办处的东西防水做得不错,虽然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火折子里面却没有渗进水去,依然能点着。
他将火折子凑近在那只蚂蟥上下燎了下,蚂蟥一受热便自觉松了吸力,从姜澂鱼小腿上掉了下来。
姜澂鱼只看了那扭曲的虫蛭一眼便惊叫出声,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抱住旁边人的脖子,两只莹白的小脚随即也踩上他的靴子。
而后她便将整张脸埋进那人宽阔的胸膛间不敢去看,而且说什么也不肯再着地。
一想到刚才蚂蟥在她腿上爬的感觉,便瘆得她汗毛倒竖,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即使是天子的脚,如今她也得豁出去踩上一踩了。
天知道,她平日最是害怕这些东西,一切软体的、没腿的、蠕动的东西,她都害怕得紧。
根植在骨子里的恐惧是没办法假装的,从前萧妤也极为害怕这些。
姜澂鱼怕陆廷渊起疑,又害怕他会不管她,索性耍赖转移话题,弱弱地开口道:
“陛下,臣女崴了脚,又没了鞋袜,实在走不了路了……”
陆廷渊看了眼紧紧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小姑娘。
此时她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害怕与紧张,眼里的泪珠像是一汪清泉,将溢未溢,好不可怜。
之前见她一箭射杀好几名刺客时毫不犹豫,还以为她是个胆大的,没想到竟会被一只小小的蚂蟥吓成这样。
此时二人腿贴着腿,身子靠得极近,她说话时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脖子,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
他颇有些无奈,“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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