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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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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

二月春闱过后,四月中旬再经朝考,终在五月十二日放出考试结果。

不过三日,吏部的任职令下发,许执前往刑部,核实身份报到,并拜见过各级长官,知悉今后工作,在刑部的储才之地律例馆,主管州府地方上报的刑名案件覆核。一通事务交代下来,已是天黑。

翌日寅时三刻醒转,辰时到达律例馆,近酉时末才处理完当日案件。

一日有十二时辰,六个时辰就待在馆t内,与年长的同僚翻查那些说帖、驳案,还有通行章程,还要讨教学习。

整日下来,望着那些墨字朱红,不免令人眼花,头昏脑涨。

而如此上职,至当今六月底,已近一月。

今日到戌时一刻,许执才将最后一个疑难案件,根据大燕律例,权衡拟定说帖,预备第二日交予上官裁夺。

揉揉眉心,擡头一看,馆内只剩他一人了,和塞满了卷宗的书架。

同僚早已归家去。

他收拾过书案,站起身,整理过官袍袍袖,将明黄灯火摁灭了,才走出门去,把值守的小吏叫来锁馆。

撑打开油纸伞,他走进雨中。

家乡云州常年干燥,入夏后雨水也少,不比京城。

这是他来京后,过的第一个夏季。

走了一刻钟,到停放马车的街角。

“大人今天晚些出来,是忙了?”

一个头戴斗笠,方脸络腮的四十多岁男人赶车过来,随口问道。

许执温和笑笑:“是忙了些。”

他不多言,便收起雨伞,登上马车,掀帘坐了进去。

自春闱过后的各种宴席、给上级长官和座师送礼、与同年外出交游,已耗去大半的银子。

租住的铜驼巷距离衙署偏远,胜在租金便宜些,再租一辆马车每日接应,能省下一笔钱。

静谧的车厢内,堪闻外面潇潇雨声。

他闭眼休憩,将今日过目的案件,在脑子里复阅,细检其中律法。

直到一声“吁”的长声,马蹄踩踏在地,车身朝前倾了下,他睁开眼,到了铜驼巷子外。

下车后,他多给了车夫十五个铜板,作晚到的补偿。

“多谢大人!明早小的还在这处等您!”

车夫忙说,欣喜地将铜板都塞进袖子里。

他这才撑伞,朝深巷走去。

雨小了些,叮铃地敲在伞面上,依稀听到青墙两边的人家院子里,传来的各种声音。

哪家的父亲暴呵、孩子被打大哭;哪家的老者身患重疾,常常咳嗽;哪家的丈夫也才深夜归家,妻子的关切问候,还有饭菜的香气……

许执且行且听,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

他停住了脚步。

隔壁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朦胧光影里,一人一马正在他院外的门前。

马是那匹纯黑的汗血宝马,薅咬着攀墙而出的茑萝藤蔓。

人是那个见过三面的镇国公三子,正抱臂背倚在门边,在檐下避雨。

密雨斜飘,到底湿透了他半边的缁色袍衫,与之前三次的鲜艳穿着不同,重色压身,连面目都沉冷。

闻听动静,卫陵偏头,看向在戌时三刻才回来的人。

他岿然不动。

直等到人上前,从袍袖里拿出钥匙开门,推开了紧闭的门扉,转身作揖道:“请进。”

放下手臂,卫陵跟随许执走进去。

这才第一次见到了里面的样子。

细雨之中,院子很小,二九尺见方。

却规整地齐正,左边一棵柿子树旁,与茑萝同生的,还有一架子的丝瓜藤,已结了硕果,沉沉坠在茂盛宽叶里。一根晾衣的竹竿横亘在两面墙的三角。

右边一口水井,另小块田地,栽种了菜蔬。旁侧应当是厨房。

不过十三四步,便走进屋内。

许执收伞,倒立搁在屋檐阶下滴水,道一句:“您先在此等候,我进去点灯。”

话音落后,他开锁推门,步入其中,脚步声渐远。不过须臾,一盏油灯亮起,驱赶黑暗,光亮盈满屋子。

卫陵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也不大。

只两室的构造,以一片苍色的布帘分隔。

视野可见的外室中央,不过一张方桌,桌上一把茶壶和几个倒扣白圆杯,配以四把椅。

临窗墙边的书案上,整齐堆摞着书籍,占据三分有一的桌面,两支毛笔悬立笔架,在旁一方砚台,另有印章、拜匣、镇纸之类。

墙角处一个冬日用的炉子,立柜上放置有一把油桐伞。

再无其他,朴素简陋。

卫陵的目光停留在那把伞上。

许执顺着看过去,是春闱开考前的那日,雨天傍晚,他的伞在书局前被盗,柳姑娘托那个老伯送给他的伞。

后来他得知她的身份,藏香居却也关闭,他没能归还,便一直保存着。

自己再去买了一把油纸伞,并没用她送的伞,担心坏了。

如今这镇国公三子找来,是与柳姑娘……

“你已知道我是谁。”

忽至的声音,打断了许执的思索。

卫陵看向他,不是疑惑,而是肯定。

许执颔首。

他自恃进京后,并无得罪过此等高门勋贵,却半年前的上元灯会,赊月楼初见,这镇国公三子就对他含有冷意。第二次,状元游街,柳姑娘扔送他那枝丁香花后,这世家子的神情比初次还冷。

至于第三次,不久前的信春堂酒宴。

在回去的路上,张琢与他说过,在他们摆席之上的雅间内,就有一帮达官显贵的子弟在过生辰宴,好似是镇国公的第三子。

那回,没有柳姑娘在,冷意少些,却仍有。

他琢磨不透,也并不放心上。

但没想人会在这样的雨夜,直接过来找,且观情境,是等了好些时候。

“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他问过后,伸手邀人坐下,又以待客之道,道一句:“稍等,我先去沏一壶茶过来。”

“不用。”

卫陵径直坐在西面的椅上,看着许执,开门见山道:“你可知秦令筠?”

许执闻言凝眉。

去年他在云州府秋闱中举后,筹备上京赶考,却听说要途径的黄源府,匪患闹地益发厉害,甚至有七名举人在去京路上被劫杀,事闹地大了,朝廷派下巡抚治理。

当时就听到了秦令筠这个名字,时任督察院左佥都御史。

这月初,在律例馆办公时,同僚闲话起此人,多是称其严正,胆大也够大,那般险地都敢去闯。

“不过这一趟下来,升了三品的大官,亏不着。”

“他才三十几的年纪,陛下看重,瞧那样子,怕要入内阁。”

“说来他不久后要办升迁宴,你想好要送些什么没有?”

“还在看,这些年秦家办宴少,难得一次宴会,可不得仔细想想。”

……

许执是新领职上任的小官,在旁做着他们撂给他的差事,默听对话。

他本以为与自己无关,却不想大致半个月后,就见到了已是左副都御史的秦令筠。

因督察院和刑部同属三法司,又执掌谳狱,平日多有公文交接。

他替上官跑腿,去督察院送已定诉讼的公文,就与正要外出的秦令筠打了个照面。

在一番作揖问好后,却得一副沉压冷眼,和不言离去。

他左思右想,是经手自己的案件有问题,亦或是哪里做的不好,才让这位大人对自己不满?

回到刑部,他去试问尚书卢冰壶,却是没有,还让他多加努力。

当晚归来,他还是在想。

不知怎么,再想起镇国公三子。

这两人,他从未见过,也不该得罪过,如何对他有意见?

许执近些日越发谨慎。

现下,镇国公三子的深夜到来,他隐隐觉得,或许可以得知些真相了。

不以高处望人对话,他坐在方桌另边,也直道:“前段日子,因送公文去督察院,在衙署见过一面。”

接下来便听到毫不避讳的一句话。

“你既与他见过,心里该有个底,以后要注意这个人,他要你的命。”

卫陵观他神色,知他见过秦令筠后,一定察觉到什么。

许执惊诧地看向对面满脸平静之人。

好半晌,他反应过来,问道:“为何,我是哪里得罪过他?”

卫陵道:“不能告知你,你只需记住,领携你进刑部的卢冰壶很赏识你。即便秦令筠之后要对付你,卢冰壶可以帮你一把。”

依照曦珠的话,秦令筠重生后,并无立即出手的打算,且秦令筠与卢冰壶有交情在,若想动许执,还要虑及把人领进刑部的卢冰壶。

但到底要警醒一声。

一是他不可能让曦珠来对许执说这些话,既是不想两人相见,也是因曦珠定会吐露的更多,而那些有关镇国公府卫家存亡的事,绝不能让许执得知。

前世,许执既能因卫家势强,愿与曦珠定亲,也能因卫家势颓,而与曦珠退婚。

他不会多说一句,从而存有隐患。

二则是前世那般的难境下,许执还是帮了卫朝,让卫朝以罪臣之后的身份,任职峡州将领。

便当是为了偿还恩情。

他现下手里无实权,还在等待十月北疆战事的到来。倘若在这期间,或是在他有足够权利前,秦令筠果真出手,能护住许执t的,唯有卢冰壶。

至于最后一点,他自然不希望许执死在秦令筠手下。

能在前世那般混乱的政局里,安然存活下来,还当上三品刑部尚书的人,当是助力,要多拉拢。

只是还需时间。

而他与许执,都需要时间。

“神瑞二十年六月,你的老师写诗讽弄当地府城官员,而被罢官下放归乡,而你也在此事中附诗,被免去了参与秋闱的资格。去年,你得了机会,文章得到卢冰壶的赞赏,才重予可以科举秋闱的机会,这年上京再是春闱参考,获第九的名次,又被卢冰壶要到刑部,进了律例馆。”

“卢冰壶对你的才能很赏识,你在他的手下做事,要多尽心尽力,且他性情耿直,必不会有亏你。”

话落,卫陵站起身。

他已没更多可说的。

“我这般的小人物,何至得到镇国公之子的调查?”

许执擡头看向要离开的人。

“我说过了,不能告知。”

卫陵朝外走了三步,又回头,说了一句:“倘若你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来国公府找我,只需向门房报你的名就是。”

他不再多留,大步往雨里走。

在这里耽搁地太久了,曦珠还在等他回去。

许执搁在膝上的手捏紧成拳,看着那道暗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雨幕里。

当年云州府的诗案,教导了他十年的老师冯维,看不惯当地州府官员贪墨害民,不过写诗指正,却被罢掉官职,赶回了家乡,不久后病逝。

他写了一首和诗,失去了当年秋闱的资格。

各级官员相互知会,他的仕途再无前程,十余载的寒窗苦读全然断送。

重病的母亲受不了村里的议论,抑郁而亡。长兄也带着长嫂侄子,与他分了家。

三年闭门空窗,他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迷惘和绝望,才等到一个攀附卢冰壶的契机。

身为刑部尚书,且曾是太子老师的卢冰壶,祖籍云州。

新上任的同知是卢冰壶的一个堂弟,曾见过他,很喜欢他的文章,不断说可惜可惜,愿意推举他给在京的卢冰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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