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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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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珠语调为难,又看了转周围,歉意道:“可谁知前段日子失火,铺里的香料几尽被火烧去,我两日前已与夫人府上的管事说过此事,三月初要送去道观的香料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定银,以及需赔的银子也一并交给管事了。”

秦令筠私下来找,定不会告知姚佩君。

现今这些事都各自怀揣在心,没有揭开,她只能借这些话,让姚佩君知道自己的想法,别来针对她。

让姚佩君去和秦令筠揪扯。

“我也是随口问问,他许多事我向来不管的。”

姚佩君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敛眉,关切疑问:“听说是温家的那个庶子在上元纵的火,还被关押进牢里,可有定下什么罪罚?”

曦珠只能与她说起来。

好在两人闲说几句话,柳伯来说车已套好,可以走了。

姚佩君这才拜辞,带着丫鬟先跨出铺子。

曦珠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这才跟柳伯一道上车,往城外安县去。

*

藏香居被人蓄意纵火,连累看守后仓的曹伍被烧死,最终温滔被连同奸.□□人,逼死良家子,欺压百姓等多案合并定罪斩首。

此事被百官弹劾,皇帝无奈之下,不得不将温甫正大理寺少卿的职撤了,令其在家反省。

不过一个庶子,此前因其是温家唯一的男嗣,才被家里纵地无法无天,现下家里又有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嫡子,这个无用的庶子若要丢弃,不过权衡两番就能决定。

若再闹下去,还不知后果,温甫正消停下来。

一路乘车过城门,将近三个多时辰的路程,才抵达安县,进了一条小巷子,拐了两个弯,最终在一户探出柿子树桠的门前停下。

下了车,隔着墙,隐约有人在说话。

“要我说,老五死的冤枉啊,被卷进那起子纷争里去,咱们这泥腿子,要啥没啥的,能斗得过那权贵啊,老五他娘,你可别扭着筋地要讨公道了。”

“可不是,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多和那个铺子的东家要银子,上回头七她不是来了嘛,就一个小姑娘,看上去软和,还带那些好东西来赔礼。多要些银t子,给你那对孙子孙女攒着用,他们那样的人家,多要个几十两,也就手指缝漏油。”

“老五媳妇,别哭了,多想想你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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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老五死都死了,可不能叫他白死,以前他回家来,不是说铺里那些贵的香料,叫什么龙脑来着,一小盒子都要上百两。您也晓得开春来,学堂要招学生了,泥蛋儿是咱们家最聪明的,好歹要送去上学,这拖了好多年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要拿你五弟的丧命钱叫你儿子读书!”

“我怎么没良心,爹,你想想啊,只要咱们曹家出了读书人,还用种一辈子地吗?爹啊,你想想清楚,可别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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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惦记那银子,要去补外头欠下的债。”

“媳妇,话不能说这么难听,等我还了债,去做了生意得利,会将赚的钱再还给五嫂,这叫有借有还。”

“那之前五哥来问你还那五两银子时,你怎么不还?”

“哎,你还说呢,我没给你买头簪子啊,可花去二两银子多,你没高兴疯,现在别指着我骂!”

……

各种细微嘈杂的声响,充斥在一方小小的院落里。

曦珠垂眼听了片刻。

柳伯唤她一声,“姑娘。”欲言又止。

曦珠摇摇头,伸手推开挂着白灯笼下,一扇有些掉漆的门。

步入了世俗的泥沼,在纷异的眼神里,将温滔的定罪告知了曹家人,以及这日赶来祭拜的亲友,想他们得知冤情已申。

随后响起七嘴八舌的争论,与尚在襁褓中孩子响应般的嚎啕大哭。

她置身其中,看懂了他们眼里,与富者鄙薄穷者相反的冷视,也听懂了他们话后的示意。

一个女人直冲过来,紧扒住她的衣服,头发凌乱,涕泗横流地直骂:“若不是你们这些人,我丈夫怎么会死,怎么会丢下我和两个孩子,你还我丈夫来!”

悲愤和痛苦里,女人举起拳头,砸了过来,落在曦珠的身上。

失去丈夫,不能将坚韧的女人打垮,真正让她动手的缘由,来自这些日听到的那些算计。

她满腔愤怒,不能对向近在咫尺的夫家,也不敢对向遥不可及的权贵门阀。

便都冲向这个比她还要稚嫩的姑娘。

她们都夹在其中,似乎都身不由己,被沦为这场卫温两家之争的棋子。

柳伯就在旁侧,慌忙曲肘来挡,但他毕竟上了年纪,而眼前一个心有恨意的女人,是使了全力的,怎么拦得住。

曹家那些人被这忽至的一幕吓住。

或许没有吓住,只是在旁观,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去把一个悲恸发疯的寡妇劝下。

但在之前,需给那个年轻的姑娘一些厉害,以此让她知道曹伍的死,价值几何。

混乱的场面里,就连角落里的鸡鸭也被惊地扑扇翅膀,咯嘎乱叫起来。

再一拳落下来时,身后有一只手伸过来,将沉默无声的人拉到自己怀里。

那拳,便落空了。

女人用力过猛,蹡踉摔落在地,扑起地上灰尘,呛入口鼻。

灰茫视线里,她看见一双鹿皮皂靴,上面有以银丝针勾绣画的祥云暗纹。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这个忽至的人物。

锦衣玄服,一副世家子弟的装扮,端地是矜傲的姿态,冷眼扫过院里的曹家人,只偏头对身边跟着的公府管事说:“你去与他们交涉剩下的事。”

管事一大早就被国公夫人叫去正院,让他跟随三爷来安县一趟。

因藏香居失火,追根究底,是三爷惹下的祸事,怎么也要来看望一番。更何况听三爷说起那曹家不大对付,表姑娘上回去就被为难了。

这下看来,这家人口众多,各自心思拢作一堆,真够闹腾。

管事应下。

卫陵径自拉着曦珠出门去,将那些繁琐的俗事都丢在后面。

直把人推送上马车,他跟着一起钻入其中,将帘子放下,仍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迫不及待地问:“她方才打你哪里了?疼地厉害吗?”

卫陵懊悔自己来得晚了,等阿墨去神枢营找他,说她去了安县,他又去找母亲,却遇母亲处理庶务去,一番等待交谈下来,再与管事赶到这里,见到的便是那一幕。

他竭力按捺下火气,才忍住没有动手。

曦珠微微偏转头,低声道:“我没事。”

卫陵试探着碰了碰她的肩侧,隔着一层衣料,便见她瑟缩了下。

他抿紧唇,不好看她的伤,只能道:“回去后,我让阿墨送药过去,很快能好的。”

马车行走起来,折出狭窄的巷子,朝宽阔的大道去,往京城内城的方向。

卫陵看着她低落的侧脸,将她冰冷的双手合握在掌内,过了好一会,他说:“若非我与温滔过去的争执,曹伍也不会死,你心里别多想,若有什么因果报应,都归咎于我,与你半点关系没有。”

一路上,她没有再说话,始终低着头,眼眸有些缥缈地望着哪点虚空。

但卫陵感觉到手里的她逐渐放松了自己,不再僵硬,变得柔软暖和,他的心绪松缓下来。

他想,她本不该来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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