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2)
可如今呢,孤启心中已然没有恭王,他仇视孤府,可如今大仇得报,再也无所顾忌。
她好似是将孤启从泥沼中解救,可他却是将心意全然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她无心此事,说的话重了,他便小心翼翼,背后作践自己的身子,这对于二人而言何尝不算是一种束缚。
郁云霁阖上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在心底,竟是默认孤启是她的束缚。
“我明白了,请太医尽力医治,”郁t云霁将皱着的眉心揉开,轻叹一声,“我会想办法。”
孤启到底救了她一命,她不会任由孤启如此的,哪怕是做戏。
做戏,是她能想到,将孤启从鬼门关拉回的唯一方式了。
可她终究是无意,做戏伤得也是孤启的感情,待他回过味儿来,依着他那疯批的性子,定然是会狠狠报复她。
罢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将人救回来再说。
郁云霁看着榻上的人,垂下了长睫。
——
周子惊揽着怀中的云竹曳,没好气的道:“我当你有几分本事,谁曾想,你竟是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
“这不是有周姐姐吗,”她怀中的云竹曳卖乖道,“周姐姐,我们跑出来被人发现了,母亲那边一会便寻来了,届时我们该怎么办。”
两人这时逃到了京郊,远处又一间小小客栈。
这里人迹罕至,多是来往的外商聚集此地,定国公一时间找不到这里。
“周姐姐,你此番救我出来,母亲定然会生气的,”云竹曳不舍的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周姐姐,你带我回去吧,我不想牵连你。”
他虽是被关在了府上,可他也听说了,周子惊被周将军好一顿打。
说不心疼是假的,可若是此番再连累周子惊,他……
“什么连不连累的,”周子惊随口斥责,“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身后便少了个小尾巴,一时间也怪不适应的,本盼着你出来,谁曾想竟得知了这个消息。”
“周姐姐当真是性情中人,对着斯朗说这等话,姐姐不怕被斯朗误会了心意吗?”云竹曳眨着莹亮的眼眸,望着她。
周子惊一哽,别扭道:“是啊,我是性情中人,有些话别往心里去。”
她这般说着,云竹曳面上却没有半分难过,反倒笑嘻嘻的望着她。
他才不信呢,周姐姐若是心中没有他,今日才不会冒险来救他。
被他看的别扭,周子惊轻斥:“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再这么看着我,我便……”
她正巧带着他到一出地方落脚,云竹曳顺势跳了下来,欢脱的在她身旁绕了一圈,甚至配合地扬起了双臂,任由她上下其手一般:“周姐姐想做什么,斯朗都奉陪。”
周子惊先前没少流连于烟花柳巷,什么样的男子不曾见过,可云竹曳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她无所适从的立在那处:“云斯朗,你,你怎么如此不知……”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习武之人而立好使得很,她当即眉目一凛,擡手将面前的云竹曳拦回怀中,只手捂住了他的唇:“悄声些。”
儿郎的清竹香气幽幽,周子惊面上腾升出一层淡淡的薄红,幸而她肤色深些,看不太出来,否则便闹出笑话了,堂堂周子惊,竟是才将儿郎揽到怀中就脸红了。
云竹曳依偎在她怀中,伏在她耳畔悄声道:“怎么了,周姐姐?”
……妖精。
她怎么没早发觉,云竹曳比他那位哥哥还难缠。
“……我听到了胡语。”周子惊压低了声音。
北元的时辰将近,此事她知晓,却不曾想她们脚程这般快。
想来此事还不曾传到宫中,否则郁宓早就忙起来了,哪还有功夫陪那群儿郎。
听闻是这样的事,云竹曳当即瞪大了眼:“姐姐,走,我们去看看。”
北元人偷偷进了她们幽朝的地界儿,如此鬼祟,定是不安好心。
周子惊点头:“我偏要瞧瞧,他们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
云竹曳扯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朝着那边蹭了去。
客栈内,尉迟莲霜同两位副将正商议着什么,破多罗云同侯莫陈妹箬吵得不可开交,忽而被王女一个手势打断,破多罗云饶是心有不满也生生按下。
“王女?”破多罗云道。
尉迟莲霜眉目森然,擡起的手回拢两下。
有人扒了她们的墙角。
瞧见她的手势,侯莫陈妹箬当即从窗口翻身跃下,只听楼下儿郎一声惊呼,尉迟莲霜缓缓呷了口茶,唇角垂下。
——
定国公府闹得不可开交。
云竹曳被周子惊掳走了,周将军放出消息,若是周子惊再不回来认错,便再也不要回来了,而云锦辛这边过了一下午,也不曾寻到两人的去向。
云锦辛怒不可遏,将府上没有看顾好小公子的侍人全都杖责了一遍。
此时孤启喝了药还昏睡着,但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郁云霁想着,她理应去探望一下云梦泽的。
毕竟此事是由周子惊而起,而她同云梦泽也算得上是好友,如今他的弟弟被拐了去,她也该出面宽慰,免得他为之伤心难过。
瞧见她来,云锦辛当即警觉的冷下了脸:“殿下来做什么?”
也不怪云锦辛如此,她本就疼爱两个儿子,除了这档子事后便时时刻刻提防着周子惊,如今幼子被她拐走,再有女娘来探望自家大公子,她难免草木皆兵。
“我是特意来探望长公子的。”郁云霁朝她拱手。
还不等云锦辛说些什么,季从映将她扯去一旁:“妻主,正堂由女卫来报,兴许是有消息了。”
云锦辛哪儿还顾得上她,忙奔着正堂去了。
季从映面上仍有着急的神态,但他还是温声道:“殿下去吧。”
郁云霁朝着季从映道:“多谢主君。”
竹林小院儿中还燃着灯,为夜间的院子平添了几分温馨,风吹竹叶摇,格外使人心安,好似这里同外面的兵荒马乱是隔开的两个世界。
郁云霁呼吸也跟着顺畅了,清茶淡香也随之而来。
她原以为云梦泽此刻也在心急的打理事宜,却不曾想,云梦泽正在廊庑下支的小几前。
晚间,他没有了白日的一丝不茍,好似从那个人人赞扬的云家长公子中抽身出来,变成了云梦泽,她该重新认识的云梦泽。
他的指节修长,指甲也被修剪的光滑圆润,郁云霁在这样的一丝不茍中寻到了白日长公子的身影。
云梦泽只手捧着书卷,另一只手持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他散下了发,云梦泽似乎是刚刚沐浴过,发梢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将腰间的青衫氤氲了一片,而柔顺蓬松的发丝虚虚拢在他的侧颜,将云梦泽温和的面容遮住了几分。
即便是此时,他仍旧轻勾着唇角,端的是君子温和如水。
郁云霁想,她选的这个视角是极好的,这个角度的云梦泽,比寻常还要好看许多。
夜间的一阵清风吹来,将他面前笔墨未干的纸张卷起。
轻薄的纸张被风吹起,它的主人微微瞪大了水眸,伸手想抓,却没能抓住,晚风调皮的戏弄他一般,纸张在他面前打了个旋儿,随后朝着她飞来。
那张轻飘飘的纸缓缓落在了她的面前,郁云霁微怔,俯身去捡。
纸张上的字迹清秀俊逸,同他一般,纸张像是被茶气熏染过,单是一张纸上便有他身上的香气,郁云霁不由得想,是不是她魔怔了。
“殿下,你怎会在此处。”云梦泽微微诧异地起了身。
他面上的情绪很快转换为欣喜,但他向来喜怒淡然,唯独这份笑意却没有收敛。
晚间的云梦泽是更真实的。
“听闻云家二公子被周子惊救走了,我怕你伤神,便来看看你。”郁云霁望着他道。
云梦泽唇角轻轻勾着:“殿下是为我而来?”
“是啊,”郁云霁不觉有什么,孤启生病只是也是云梦泽悉心照料,她自是该来的,“没想到你在此练字,没有打扰到你吧?”
她持着那张纸,看着云梦泽不由地带了几分笑意。
郁云霁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兴趣,但这张纸很香,像它的主人一般,她下意识想到方才捡起纸张时,却看到了前面的内容,便见了前两句诗。
是《关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先秦时期某位大胆的男子所作。
这等直白不加掩饰的词句被他誊抄,想来,云梦泽是有了心悦的女娘。
云梦泽笑着摇头:“殿下来看我,我自是高兴都还来不及,何来打搅一说,殿下见外了。”
“我还是有些好奇,二公子被我那姐妹带走了,云公子不担心吗?”郁云霁多了几分行至,问他。
“为何要担心,斯玉倒是为他高兴,被自己的心上人带走,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高兴吗?”云梦泽眸底的笑意清清浅浅,“我倒是希望,我心悦的女娘也能早日来将我带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道温和的声线慢声道。
郁云霁对上他的眼眸,微t微偏头,也轻笑一声:“能被云公子瞧上的女娘,想来是极其优秀的。”
云梦泽望着她,一时间没有言语。
他清凌凌的眸子对上她时,郁云霁微微一怔。
若是他如此望着自己心悦的女娘,怕是不论怎样的女子,都会心甘情愿的倒在他的长袍之下吧。
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同他这样的儿郎并肩呢,郁云霁想不到。
晚风吹过,院中熏了香,仍旧是她熟悉的清茶淡香。
香风将她的鹤氅也染香了,茶香与晚香玉的气息交织,缠缠绵绵。
“愿你所爱,珍爱于你。”郁云霁笑着道。
云梦泽微微低下了一些头,唇角的笑意更甚:“那斯玉便借殿下吉言了。”
“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