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2/2)
皇上这一听,那朝上武官都说这回生丸好,燕王也说这回生丸好,现在连太医令都认可了这回生丸的效用,昨儿夜里对这药丸的信任爆发到极点,一日就吃了四颗,其中两颗还是就寝前服用的。
“四颗?”林幼蝉似乎明白症结所在了。
葛太医点点头。
“安寝前圣上服用两颗回生丸后,今日一早便觉头昏眼花,脑鸣脚软,还流了不少龙血。”葛太医道。
“龙血?”林幼蝉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叔珩点了点鼻子跟人中,林幼蝉表示明白了,是鼻血。
“当时宫中一片大乱,太后皇后闻讯皇上出事后,一边请太医一边彻查,知晓极有可能是那回生丸肇事,就将燕王请来了,还以为是燕王在回生丸动了……”手脚。
江叔珩没有明说下去,瞥了燕王一眼。
“本王怎可能做这等事?”燕王马上瞪了回去。猪脑袋吗?一查就查到自己身上,这般拙劣。
“我给皇上看诊后,瞧着似皇上服用太多回生丸,禀明是皇上虚不受补,但太后皇后均不信,而后想到这回生丸是蝉大夫你熬制出来的,便紧急派人把你叫进宫来查个明白。”葛太医苦笑道。
听明白来龙去脉后,林幼蝉便自去给皇上诊脉看治了,得出与葛太医一般的结论。
“皇上,这回生丸是大补之物,能调和身体,强筋健骨,但也不宜多用,尤其是年岁已高,亦或是身子羸弱之人,便是服用,也该选更温和的一品级的回生丸,隔日服用,如此见效虽慢,却能一步步稳稳的修复身子。”
林幼蝉解释,“若是用特效品级的回生丸,因为药效大,适合年纪或并无甚大病之人身子硬朗的可以快速服用,但大颗的回生丸,一日也只宜服用一丸。多服无效,反而极易弄巧成拙,虚不受补。”
“那燕王进献这回生丸时,为何没有这等说法?”皇后瞥向了燕王,“连累皇上遭此大罪?”
皇后一怪罪,燕王便倏然脸色冷漠下来,但什么也没辩解,一掀衣袍跪了下去。
“皇后有所不知,我们小神医药铺出售的回生丸,每一个匣子里都配备了服用说明,备注了相应份量的回生丸针对身体状况如何服用才最恰当,那燕王的回生丸是和公公亲自在我小神医药铺里购买的,里面亦有这等说明。”
所以这事明明与燕王无关,是皇上自己不遵照说明,擅自乱来的缘故。
听明白一切后,榻上的皇上撑起了身子,才要说什么,鼻子上又淌下血来,一旁的大宦赶紧替他擦拭,等大宦清理干净后,才道:“梓潼,这事燕王无错!”又看向林幼蝉:“蝉大夫你且说说,如今孤这般,如何治?”
“请容草民与葛太医再参详参详?”林幼蝉道。
“当务之急,是先替皇上,制住这龙血!”太后急道。
“禀太后,这怕要先服用药汤才能慢慢遏制住,若是要快……”林幼蝉才要说,被身后的葛太医一拉,她才一下打住没有说下去。
皇上不满地龙傲一眼,葛大夫垂下头去。
“蝉大夫你但说无妨,若是要快,要怎么做?”
“若是要快,皇上可稍微,服用一些,巴豆?”林幼蝉斗胆道。
服用过多回生丸,虚不受补家中伤患,但同时亦是因为上火才会流鼻血的,巴豆能泻火,刚好对症下药,但估计对皇侯之家来说上不得台面,是以葛太医方才才要制止她说下去的。
不过她为医者,自觉得药方没错。
听闻小神医要皇上服用巴豆,众人齐齐抽气。
跪在地上的燕王忍不住抿了一下嘴角。
竟然要让龙体尊贵的皇上吃巴豆?
“放肆!”皇后气得一下站了起来,凤冠的珠子一乱,碰撞起来,差点没摔到脸上。
“这是要快的方子,有不快的方子,请皇上容我与葛太医等诸位给圣上您开不快的药方?”
皇后怒了,林幼蝉也不得不如燕王那般跪了下去自请谢罪。
皇上仰首长叹,鼻血又流出来了,一旁的大宦又连忙急急上前,给皇上擦拭龙血。
“罢了,你们快快给孤开方!”
林幼蝉起身,看还跪在一旁的燕王,又道:“皇上,请看在燕王双腿才痊愈的份上,饶他一次,否则,草民好不容易治好的腿……”
“八弟你快请起吧!”皇上瞥了一眼燕王,手一挥,让他不用跪了。
“谢皇上恕罪之恩。”燕王这才毕恭毕敬地起身,退到一边。
最后林幼蝉与葛太医拟定了药方,一张内服,一张外用,虚惊一场的外臣,这才得以出宫。
出宫一路上众人均默不语,等出得宫来,跟在自家阿爹身后的林幼蝉,见到最前头的燕王停了下来。
“王爷!”守在宫外焦急不已的和公公见到燕王,马上叫了起来。
燕王回头瞥了林幼蝉一眼,又看了一眼江叔珩,这才走向和公公,坐上王府的马车走了。
“蝉娘,我们也回府吧!”江叔珩朝林幼蝉道。
“好。”林幼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方才在宫里,气氛着实压抑,言语之处稍有不慎,便有得罪之处,只能卑屈微躬的,所以她才不想进太医署做太医任人传召。
原本她带出来的赤影跟两个护卫都在宫外候着,不过江叔珩被传召进宫,亦是驾车而来的,于是林幼蝉便与自家阿爹一起坐马车回去。
等进了马车车厢,林幼蝉才想起跑马场的事:“阿爹,我今儿得罪了一个人,您可千万不要生气。”
“你得罪人,我为何要生气?”
“我得罪的人是玉霞郡主。”是卫国公家的宝贝千金呢!
“呵!”江叔珩不屑,以示没将卫国公的什么闺女放在压力,“你若开罪了她,定是有蝉娘的原因不是?”
“没错,她瞧不起我。”还污蔑阿爹,说阿爹坏话,不过这事就不必跟阿爹提了。
“那你也不用瞧得起她!”江叔珩霸气道。
“没错,阿爹我正是这般想的。”
“你别怕她,若是日后她欺负到你头上来了,阿爹给你做主。”
林幼蝉一看,阿爹果然是支持自己的,乐滋滋,又看了阿爹一眼,心里头却嘀咕开来。
之前传闻阿爹跟卫国公不合,这事看来是真的,她之前其实还有瞒着的许多事没告诉爹,若是她讲邓家灭门的真相,还有何寿坊的坊务司的事跟阿爹说了,阿爹会有什么反应呢?
不过这么一来,阿爹就知道她杀赵五跟大闹坊务司的事了。
林幼蝉心里想了又想,觉得才刚刚认回爹没多久,这事可以稍后再想,于是便打算暂且放置不理,但是没有料到,此时她宣宜坊市里正在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告白的时间提前了。
且说这一日,在朱芦街她的那间宅子里,□□正在炮药房里,按照林幼蝉给的制作阿胶的方子,准备熬制驴皮胶。
刘无疾跟前的驴皮是刘大郎君找了几家食肆买的,因为是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也就四张。
将四张驴皮清理干净后,切成小块,均分后放进两个大锅里,按照方子上的步骤熬胶。
刘无疾父子虽然熬制药膏许多年,也算也有经验了,却万万没有熬过驴蹄驴皮这等物件的,这不熬还好,一熬方知大事不妙。
这驴皮熬起来的味道,可不好闻了。
胶没有熬出来,那腥臭味一股子浓郁地充塞了整个炮药房。
受不住的刘氏俩父子赶紧开窗开门,这下可好了,原本闻到异味的左邻右舍,嗅到的腥臭味更难闻了。
“没错啊,是这么熬的。”
“可怎么这么臭呢?”
刘氏俩父子从炮药房里走出来,捏着鼻子将那方子看了又看,确定章程没错。
“刘大夫,你们这是熬什么药膏?这味道实在难闻!”
第一次在宅子里闻到这般腥臭味的金叔,蒋老伯,还有青柳,蒋小郎,都给熏出来了,不是捏着鼻子就是用帕子捂着鼻子。
“就熬要送去药铺卖的膏药。”刘大郎君无奈地解释。
“这药膏这么臭,真的有人买啊?”众人质疑。
而宅子门口响起了碰碰的敲门声,还有人在外头愤怒地喊:“你们家在烧什么呢?这么臭?”
“想熏死我们是不是?”
“快别熬了!”
之前熬的无论是金疮药还是回生丸,那味道都算正常,不是一股子药材味,便是好闻的肉味,那左邻右舍闻着香,自然不会生什么怨言。
如今熬驴皮臭气熏天,飘到左邻右舍把人家的宅子都弄臭了,他们自然不乐意,于是过来抗议了。
刘大郎君只得跟蒋老伯到前门去给左右的街坊主户门赔罪,而后回到炮药房,对着两大锅还没熬出来驴胶的驴皮面面相觑。
“蝉大夫也没说,这驴皮熬起来这般不好闻啊!”
“这种气味,还说能做出什么补血养颜的糕点,那些夫人娘子们,当真会买这般腥臭的食物吃吗?”都是权贵世家的女眷,平时吃得精贵,看得上这等驴皮做的滋补药膏?
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日后卖不卖得出去的问题,问题是他们没能成功熬出胶来,没法子做下一步啊!
“阿爹,我看,在城里头的坊里是不能熬这个驴皮了,我明儿将这两锅东西运到城外去,去村里头找个帮我照顾药草的农户家里头继续熬才行了。”
“届时也这般气味,人家村里人抱怨怎么办?”
“给点银子,到外头搭个棚垒个灶再熬吧!”
“也唯有如此了。”刘无疾叹气,看看那两大锅驴皮,嫌弃:“也不知道蝉大夫从哪儿弄来的方子,这般一熬回来,怕是这两个锅也不能要了。”
“没事爹,咱们这两口锅以后就专门拿来熬驴皮,另外再买两口新锅补上。”
“这么结实的锅,你以为随随便便就打啊,得花多少银两?”
“爹,咱们小药铺生意很好,如今不管是服用过回生丸还是用过我们金疮药的,回头客都多,还带携着扩大了咱们小神医药铺里头各种药膏的名气,那赚到的钱银眼见着多起来了,置办两口锅的银子,还是有的。”
刘大郎君嘿嘿直笑。
以前还愁自家的金疮药找不到主顾,如今京城里头是越来越多人知晓他们研制出来的金疮药是好东西了,作为最初研制出药膏的人,有股子抑制不住的自豪感。
于是在朱芦街的熬制驴胶的事就此作罢。
刘大郎君告别老父亲,打算明儿雇车早点过来,将两锅驴皮拉城外小村子里头去。
众人听说后,齐齐松了口气,赶紧去屋子里各处开窗开门,将宅子里的臭气驱散出去。
刘无疾也将炮药房整理一番,随后休憩时,还感觉到有隐隐的臭味,低头闻闻身上的衣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而后赶紧洗漱,换了一身新衣裳后,长长舒了口气。
暮色降临时,到各家各户炊房烧菜做饭,传出来了菜香肉香味儿,才总算让人觉得今儿闻到过的腥臭味道没有了。
刘无疾亦在宅子里用过膳后,按照住进来后的习惯,在院子里邀金叔一起盏茶品茗。
两人正闲话寒暄之际,金叔忽然变了脸色,捏在手里的茶盏一丢,便持刀冲外院冲了过去,刘无疾下意识起身,也想跟着冲过去。
才走了两步,又想起来,自己是藏匿在蝉大夫的宅子里的,先前就有过一次,怀疑是进宅子刺探他是否在此的贼子进屋,这一次莫非也是?
于是脚步一顿,转身急匆匆想要藏回东厢房时,已经迟了。
外头只听闻金大叔喝了一句“什么人”就没了声息,那闯进宅子里的人已然进来了正院,夜视力想必也很好,一眼看见仓惶而逃的刘无疾,其中一人已经一下腾跃过来,将刘无疾一下给逮住了。
“救……”刘无疾才要呼救,脖子上就被架上了一把冷芒寒然的长剑。
“别吱声,我们也不想伤人!”来人压低声音问。
不想伤人?那他们夜闯民宅意欲何为?
现下拿剑要挟自己又意欲何为?
“这里是小神医住的地儿吧?”来人又问,“小神医在哪里?”
刘无疾惊了。
又是冲蝉大夫来的?
“你们是谁?找小神医做甚么?”刘无疾很快镇静下来。
之前被尤大人逮走,囚禁在监牢里严刑拷打一回后,刘无疾的心性也更上一层,此时却是不怕了。
来人没有回答,而从外院悄悄溜进来的一行人,已经涌了进来,前头来的三人人已经去往各厢房刺探,后头进来的两人,刘无疾看到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起来似乎命不久矣。
“我们想请小神医替他看病。”来人将剑从刘无疾脖子上撤了下来,“只要小神医医治好了他的病,我们不伤你们一根毫毛。”
“你们,是不是打听错了,这宅子,虽然是蝉大夫的,但蝉大夫并不住这里。”
“我知道,蝉大夫是江首辅新认回去的女儿,一般住内城江府,但她亦不时会回来朱芦街不是?”
来人显然打听过小神医的行踪了,听刘无疾这么说后,明显很失望,不过很快又说:“不要紧,蝉大夫迟早会来宅子的,再不然,让你们随便一人去江府,把她叫过来便是了。”
刺探宅子动静的几个人回来禀告:“九公子!”
“说。”
“这宅子里,后院除了她,别无他人。”
披着外袍的青柳被推了出来,一脸惊疑,刘无疾呵斥:“她是小神医身边的大管事,你们不得无礼。”
那被唤作九公子的人看着属下制住的五个人,大感意外,这小神医偌大的宅子上,护卫竟然这般疏松?
幸好,不然他们还闯不进来呢!
“是管事就好,你给我找个厢房,先安置好这位大人。”
大人?
又是位大人!
刘无疾冲青柳一颔首,青柳不得已,指派了东厢,就刘无疾房间旁边的一间,点起火折子,那背着老者的人便走进厢房,将那老大人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而后翻过身子,俯躺在榻上。
刘无忌看着他们这动作,怀疑那老者背上有伤。
果然,一安顿好老大人,那九公子便道:“听闻小神医药铺有有非常有效的金疮药,还有非常管用的回生丸,这府上也有吧,都给我拿来。”
“不可,连病人是何病症尚不知晓,怎么能乱用药?”刘无疾制止。
“哦?”九公子挑眉。
“我也是大夫,可容我给这位……老大人,诊一诊脉?”刘无疾请求。
“不行,我只认小神医。”九公子断然摇头,“快把你家的回生丸取过来。”说着,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一个荷包,掷到了刘无疾跟前,“去,别逼我们动刀子。”
刘无疾无奈,只得自己去炮药房里将平级回生丸以及金疮药各拿了一份出来,放入水中后,喂给这位老大人喝了下去。
而后,那背他进来的护卫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老大人卷起衣裳,露出红肿发脓的背部,将刘无疾拿来的金疮药,倒出来,细细敷了上去。
看那老大人身上如此重伤,刘无疾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那位九公子在一旁朝刘无疾看了又看,面色亦惊奇起来:“我认得你。”
“什么?”刘无疾看着这位九公子,不解。
“是你,那位大夫,不久前,被关进合寿坊的坊务司大牢的大夫。”
说起合寿坊的囚犯,刘无疾浑身出了一身冷汗,这九公子是?
他怎么知道合寿坊的坊务司大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无疾连连否认。
“原来你竟藏在小神医的宅子,看来你跟小神医交情匪浅呐!。”九公子却哈哈笑了起来,“大家都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一派胡言!”
“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们亦是那一日逃出来的囚犯。”九公子友好地拍了拍刘无疾的肩膀。
刘无忌心头一噎。
“既看在彼此都是逃犯的份上,想办法尽快将小神医请过来为我们父亲看病如何?”九公子笑眯眯看着刘无疾道。
里头那位老大人,竟然是九公子的父亲?
“你便跟小神医说,若是她能治好我的父亲,我给她说一个机密,一个关于她阿爹江叔珩的大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