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商国策(1/2)
共商国策
晚膳过半,钟离婉已经吃不下了,谢南岳确认后,敞开了肚皮,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没一会儿桌上便全是肉骨头。
而他,才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赞叹:“就是这个味道。”
钟离婉一手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瞧你这样,还以为我大越委屈了你。”
“你们大越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谢南岳懒洋洋地回答:“金陵城城南,南市里一逛,天南地北的东西都在其中。甚至东洋和西洋来的舶来品也能找到。”
若非她将大越治理得足够强盛,他如何能下得了决心将整片国土拱手相让?
“只是一些深入骨髓的习惯,哪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取代的?”
钟离婉听了,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一力促成两国合并的人,称得上是始作俑者,你都觉得故土难离,那寻常百姓会如何?”
谢南岳一愣,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补救:“我说的习惯,是让身体长年累月重复一件事,时日越久,越深刻。但这种习惯,与记忆和情感无关。如果可以,北梁百姓自是不愿意离开母国的,但比起习惯,更要紧的是活着。只要能活得更好,人一定会自愿修正从前的习惯,用新的习惯,取而代之。”
“但这过程,注定漫长。”钟离婉肯定地说。“像你说的。深入骨髓的东西,哪是这么容易替换的。”
除非像她在周文那喝过的大骨头汤一样,须得以文火慢炖,久了,骨髓才会被熬出来。
谢南岳也是这样想的:“一代不行,那就第二代,第三代,代代潜移默化,总能成功的。”
钟离婉与他的目光撞在一处,为两人默契的想法莞尔一笑。
“我也是这样想的。”她慢悠悠道:“北境那边,落户的事也差不多结束了,玉米已经收了上来,虽然适合播种的土地不多,但产量总和已是你父皇在位时的两倍。”
也就是太平年间的两倍。
后来北梁内战不休,四肢健全的成年男丁几乎全部受召入伍,田地只能留给老弱病残和妇孺耕种。
种地是要耗费大力气的活,这些人拼死拼活一年,再如何上心侍弄,到头来收成能抵得上自己一家的口粮就不错了,谈何交税?
据斥候来报,那两年北梁百姓的日子当真过不下去了,有不少人甚至偷偷地搬到了更北边的地方,又或是东边的金人草原居住。
人口锐减,土地收成不多,北梁大部分城池十室九空。
谢南岳若不献国,单凭自身恢复生气,简直难如登天。
去岁,两国停战,休兵议亲。
钟离婉提出条件,要谢南岳解散军队,使所有士卒归返原籍。
其一自是为了让谢南岳交出兵权,其二就是为了有人手耕地。
周文勘察过那里的土地以后,说最适合的粮种,便是麦和玉米。
前者是北梁人一贯在种的,后者则须由大越赠予。
因此科举取士结束,众人走马上任,接手城池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教导留在北梁的所有人,种植玉米。
大越能给粮种,能手把手教他们种法,力气却还是要他们自己出的。
今岁,玉米大获成功,逆天的产量立马稳住了北梁大半民心。
“秋收后,我便打算让他们着手修建义学。”她接着道:“迁去北境落户的人里,有不少饱学之士,祖上都是入过仕的。让他们做义学夫子,我看再恰当不过。但我心想,你们梁人天性尚武,恐怕孩子也难坐得住。不如再开个武班?文武参半,也好让我大越过去的孩子,强身健体。”
而且孩童心性最是简单纯粹,两国的大人相处多年或许依旧别扭,但孩子之间,想来三五天就该打成一片了。
越早让他们互相认同,待他们长大后,两国之间的屏障壁垒就该越来越薄。
这就是第二代。
若这代还不行,等他们长大,到了适婚年龄,情分深了,自然而然地男婚女嫁。
再往后的第三代,总不能还念‘旧’,念‘故’吧?
她这般思量着,结果一擡头,就发现谢南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眼中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灼热。
但与在床帏中的时候又不一样。
“怎么了?”她不禁问。
谢南岳一言不发,凑了过来,在她脸上迅速轻啄。
一下不够,两下、三下。
“婉婉,你真好。”
他珍而重之地将她拥入怀中,衷心感慨道。
他再一次被她的宽广心胸所打动。
来过大越以后,他也和初次南下的方实等人一样,被大越歌舞升平的日子所吸引。
回去之后,最心心念念的,便是如何能让大梁百姓,也过上这种一家子脚踏实地做活,便能富足和乐的日子。
为此,他潜心钻研过她所颁布的所有政令,其中最欣赏的,便是慈幼令,以及她命人在大越国内各处设立的义学。
何等的大气魄!
何等的大仁大善!
这才是明君,这才是真正心怀苍生的君主。
他很清楚,当初在黄岩村时,看着她悉心教导张小宝和斧头时,自己便对这人动了心思。
可惜那时他仍放不下大梁,仍对当时的大梁怀有希望。
以为只要取谢柏而代之,凭自己的悟性与兄弟们的辅佐,有样学样,一定也能将大梁治理得蒸蒸日上。
那样的话,自己与她这辈子注定相望,为敌。
他只能若无其事,甚至好几次反唇相讥,故意气她。
第二次南下,假扮使臣造访南越,越是明白她别后这些年,又成就了哪些壮举。
越是与她接触,他越是为她所倾倒。
但想到大局,他只能将满腔的爱意死死压下,决然离去。
直到彻底看透皇权之争的残酷本质,彻底被他所看重的手足所伤。
他为曾经的自大感到后悔,也为许多因他之决策,而家破人亡的大梁百姓感到愧疚。挣扎地想了一宿,他看出,他能为大梁百姓做的最好补偿,便是送他们一位真正适合的君王。
英明果断、有城府与心计,不顾一切要往最高处攀爬,却能心怀底层百姓的君王。
再没有比钟离婉更适合的人选了。
从确定求亲,到得了答复,亲眼看到她派来的心腹周文,他这样的想法就更深彻了。
尤其是那一手科举取士。
更是加强了他的决心。
现在回头细想在黄岩村时
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谢南岳看出,她大约在那时起便有了建立义学之心。
再结合她临走时对那俩孩子说的那句——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他登时明白,她绝对还有更大的后手!
她要取的士,绝不只是眼下这群人,而是,千百年来,一直为上位者所忽视的,天下万姓。
明白这一点后,他就知道她对这义学,是如何的寄予厚望。
眼下钟离婉告诉他,她也要在北梁境内设立这样的义学,让北梁孩子进入义学,他又如何能不感激和佩服。
她确实对两国百姓一视同仁!
若干年后,当她的谋划一一落实,也绝不会忘记从北梁而来的所有人!
汹涌而上的情绪化作更深沉的爱意,让他紧紧拥住怀中人:“谢谢你,婉婉。”
谢谢你,帮我赎罪。
谢谢你,替我达成夙愿。
打从谢南岳亲第一下起,殿中诸人便集体僵硬。
再到第二下,第三下,莫说钟离婉有些慌乱,众人更是面红耳赤地极力垂首,假装自己耳聋眼盲,看不见也听不到陛下与她这位皇夫之间的任何互动。
直到最有眼力劲小庞子赶紧做了手势,提醒众人悄无声息地往殿外走去。
小黎愣神:这饭刚吃完呢,碗筷都没收呢。
小庞子翻了个白眼,瞪她:现在是做这些的时候吗!
生拉硬拽地将人带走了。
钟离婉听到动静,满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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