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有女(1/2)
廖家有女
“混帐东西!”
萧鼎面沉如水,看到了被关二流子一行人挟持的廖思,马上明白了这群人打的主意。
二话不说便出了手。
众人只觉得面前黑影一闪而过,再回过神时,关二流子被一拳打飞,廖思已经被萧鼎救了回来。
“阿永!”
终于得救的廖思挣开萧鼎的双手,不顾一切地跑向为了救自己,险些被打死的弟弟。
心疼地抚过他脸上红肿的地方:“还疼吗。”
廖永粲然一笑:“不疼的,嫂嫂。”
“下回可不许这样傻了,见着对方人多,就先避开去搬救兵来,光天化日之下,一时半会儿的,他们敢拿我怎么样?”廖思毫不留情地打着他的脑袋叮嘱。
“那不行,我反正是不能丢下嫂嫂的。”廖永抱着脑袋,却不肯顺从。
叔嫂两个的亲近行为让旁观者会心一笑,知道他们身世的人更是感叹,幸好他们还有彼此相依为命,不然这世道,可怎么活得下去。
萧鼎收回欣慰的视线,目光重新变得冰冷,盯着面前逐渐不安的关二流子:“你好大的胆子!钦差大人明令禁止人在安置屋里斗殴,你倒好,还敢强抢民女?”
一声令下,两名府兵上前将关二流子扣押起来。
“官爷,冤枉!小的与廖家小妇人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怎么能称得上是,强抢民女呢!”
却不想关二流子丝毫不慌,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回答。
“放你娘的屁!”廖永从地上愤然起身,怒气冲冲地向关二流子冲去,双眼瞪得像是想要吃人。
“阿永!”廖思死死将人拦住:“官爷在这里,自会给我一个公道!”
关二流子看笑话似的看着像头红了眼的小牛犊一样的少年,不慌不忙地继续挑衅:“怎么是放屁呢?你这嫂嫂人长得美,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要是没尝过男人的滋味,或许还没觉得什么,可她跟你哥哥不是已经睡过了吗?怎么可能还守得住?实话告诉你,还是这小骚娘们儿勾引的老子呢。”
廖永更是愤怒,很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将那人肮脏污浊的嘴巴撕碎,可胸前属于最亲的嫂嫂的纤细胳膊,又让他有所顾忌。
他不想乱用蛮力,伤了嫂子。
“你安分点,我自己来!”廖思一脸肃穆地冲他沉声说。
想到嫂子素来的机智,他听话地安静了下来,但心中却愈发难受。
他痛恨自己还未长成,过于弱小,不能保护好嫂嫂。
好不容易稳住了暴怒冲动的少年,廖思镇定地向萧鼎行了一礼,环视一圈,认真地对关二流子开口道:
“说谎都不打草稿的蠢货!这些日子老娘没日没夜地跟着几位嫂子婶娘做活,从未落过单,跟你唯一一次照面,就是前两天你到隔壁林婶家想用一样的手段强娶她那守寡的外甥女,凭此手段霸占她们的房子和返乡钱。”
口齿清晰地用三言两语说完始末,廖思又双手抱胸,双眼毫不客气地上上下下将关二流子打量了一番,突然冷笑一声,扭头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满脸鄙夷:
“老娘勾引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招风耳塌鼻梁,肿的跟馒头一样的大脸盆子,还有这一口茅厕里刚吃完饭的嘴,再看看你这一身比猪还肥的死样,老娘是瞎了眼了还是瞎了心了,看上你?图你啥?图你嘴臭?图你嘴贱?图你不干活不养家,连娶了两个媳妇,没日没夜做活养活你,却双双被你活活打死的做派?图你这一大把年纪连个房子都没本事盖,必须靠坑蒙拐骗才有片破瓦遮身的窝囊劲?我呸!”
“你也配?”
全场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忍俊不禁的“噗嗤”,唤回了众人的思绪,所有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笑声此起彼伏,还有那缺德的,一边笑,一边指着关二流子,嘴里重复着廖思的话:“招风耳,塌鼻梁,比猪还肥的死样,妙,妙啊!”
众人擦亮眼睛一看,可不是,再贴切不过的形容了!
便笑得更加大声了。
真没想到这廖家小娘子长得文文弱弱,温婉可人,骂起人来却这么厉害。
关二流子气得脸色发青,眼神像淬了毒一样,怒视着廖思。
后者却浑然不怕,骂完人出了口恶气后,她一脸平静地双膝跪地,对萧鼎道:“大人,关二流子平日里下三滥的事做得多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回更是过分,竟然动了强抢良家妇女为妻,好一并抢夺他人房屋钱财的心思!求大人将他重重惩治了!要是这回轻拿轻放,以后其他二流子有样学样,学着关二流子的做派,胡乱欺负好人家的姑娘可怎么办?”
“我们虽是女子,却也是脚踏实地,本本分分靠自己手艺过活的。这群偷奸耍滑的懒汉,该做事的时候一份力气不出,没分到好房子,就盯上了我们这样安分的好人家,仗着这世道对我们女子多有苛责,就想来个强买强卖。哪怕大人你及时赶到,他也敢光明正大地用名声来拿捏我。”
“求大人重重惩治这样的恶徒,不单单是为了还民女一个公道,也是为了给世上其他与我一般的女子一个公道!”
四周再一次陷入沉寂。
众人愣愣地看着场中,身形纤弱的女子,回想着她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心中五味杂陈。
有些难堪,有些懊悔。
因为如她所说,场中确实不乏有鄙夷关二流子做派的同时,也对她有许多恶意揣测的人。
毕竟她当初为了顺理成章地留在廖家,摆脱那对别有用心的亲生父母,确实是当众说过,自己与廖俊婚前便做了夫妻的话。
那时她年纪小,思虑不全,不懂人心险恶,打定主意不再二嫁后,便毫不犹豫地那样说了。
本以为是一劳永逸。
后来她日渐长开,容貌秀丽,招来了许多觊觎。
她虽立身端正,从不给那些人任何遐想的机会,但无奈流言似火,许多人只因她承认自己婚前失贞,便认定她是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
撞见那些男人对她的殷勤讨好时,人们看不到她冷淡的脸色,看不到她的严词拒绝,只以为她是在欲擒故纵,只当她是在与男人进行另类的挑逗。
何其浅薄,何其可笑,又何其现实。
她有口难辩,只能让自己变得泼辣,让所有想要欺负她的人,知道她不好惹。
也幸好后来幼弟显出他的大力气,他们叔嫂两个,一个嘴皮子不饶人,一个力大无穷,纵然千夫所指,但至少是能安稳过活了。
大灾后,她与幼弟逃难至此,一开始谁也不认识谁,知道她夫婿早亡,孤身一人侍奉婆母,教养幼弟,人们还对她很是礼遇。
后来灾情稳定,尤其是安置屋建好以后,曾经村子里的熟人也跟着落脚于此,关于她的往事也被人一点一滴传扬开来。
近些日子,她敏锐地发现,许多曾经与她有说有笑的人家开始渐渐疏远;
她在路上行走,身边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也跟着大了起来。
事实如何,她心中自是有数的,因此这些时日来,总是跟在曾经一起做活,还不曾彻底疏远她的妇人们身边继续做事,轻易不落单。
管旁人如何说呢,日子是要自己过的,做好的活,挣的银钱,是要落入自己口袋,给她自己,和幼弟吃饭活命的。
但这一回,她不想忍了。
一是关二流子的做法已然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事关房屋,周大人说过,如有人想要返乡,此处房子便归回官家,还给朝廷,用来安置以后可能会有的灾民流民,又或是佃租出去,为国库增添进项;若有人想要落户在此,便免费分给他们,过些日子还会给他们登记造册,落新的户籍;
她是想要留下的。
她与幼弟在老家已举目无亲,家徒四壁的破旧老房只怕早已被洪水冲走,便是归乡重修,也是得不偿失。
而此处临近府城,不论是将来找活还是做小生意都方便得很。
况且朝廷新建的安置屋虽然简易,但用了那位大人的特殊材料,又干净又新,还有两屋一厅,宽敞得很。
若能不花一文便落到自己名下,对叔嫂两个来说简直是大赚的买卖!
所以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打这房子的主意,这可是她与幼弟安身立命的根本!
二是难得眼下众人都在此处,她若是轻拿轻放,日后流言蜚语只会如虎狼般向她杀来,直至将她逼死的那日。
她不想死!
她生在这大好年华,她一生行事无愧于天地,甚至还做过不少好事,凭什么要被这些是非不分的流言活活逼死?
三是,她知道面前这位官爷十分器重幼弟,只要自己态度足够强硬,必不会像故乡那群只认死理的官老爷一样,不愿为她做主,甚至先入为主地也用歪邪的目光看待她,不听她的辩解。
现成的人脉帮手就在这里,她再不狐假虎威,不趁机自强,将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窝囊气!
想到这里,廖思目光坚定,咬着牙,用力地磕了个头:“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萧鼎的目光也有些许复杂。
这女子铿锵有力的一席话如撞钟般撞在了他的心上,震起了惊涛骇浪。
这世道,对女子有多苛责?
曾经也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句话的。
只是那会儿他满心满眼都被那人骗了他的愤怒所充满,哪怕后来大哥周文听了他所作所为,指着他的鼻子骂过他,他也没能意识到这句话的份量。
直到现在。
当亲眼目睹另外一个同样被这世道裹挟,除了口舌再无一点自保能力的弱女子,真正在他面前乞求庇护的时候。
他终于明白了。
——“不变成这样,那要做什么样的人?柔弱而不能自理的菟丝花,一辈子寄望于他人的一点怜悯度日?”
……怜悯
这已经是极为要强又坚韧的女子了,在如此关头,却也只能低身求自己帮忙做主,指望自己的怜悯。
看着面前叩首的女子,萧鼎闭了闭眼,用尽全力地忘却那回响在耳畔的言语。
他招呼廖永:“把你嫂子扶起来。”
后者连忙上前。
随后萧鼎又看向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关二流子。
但见他依旧嬉皮笑脸,毫无愧疚之意,讨好地对自己说道:“大人明鉴,真是这小娘皮主动勾引的小人,小人再如何不堪,也是个能顶门立户的爷们儿,她个小娘皮守寡多年,一个人受尽欺凌的,日子多不好过。真是她……”
萧鼎懒得再听下去,沉声吩咐:“来人,绑起来,先打三十板子,然后押入大牢,等周大人回来定夺。”
紧跟着他看了一圈其他人,气势摄人:“要是再有其他人也动这样的歪脑筋,这就是下场!”
府兵们下狠手的三十大板,可不是吃素的。
打完以后,关二流子直接没了半条命。
萧鼎随即神色冷漠地吩咐人将昏死过去的关二流子直接擡进大狱之中,看守起来。
他这番举动,众人心知肚明,将人打成这样,也不给请医上药,就这样关进又黑又潮湿脏污的大牢里……说是要等钦差大臣回来再做定夺,可谁不知道周大人此番是去巡查河堤的,没个十天半月根本不会返还。
十天半月,重伤的关二流子能在大牢里熬过去?
这是摆明要让关二流子横着进,横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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