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曦拜别（2/2）
远远的，两人在街口看见一道熟悉身影。
王霖曦看起来有些失意，站在两人回家的必经之路，不知已经等了多久。
方归赈将车停在王霖曦面前，季听奕摇下窗户，看着王霖曦皱皱巴巴的脸，问道：“在这干嘛呢？”
王霖曦：“纪上仙说您今天上午回来，我来等您，有事想问。”
他表情有些局促，眉头一直皱着，季听奕有点无奈，只好道：“先上车吧，回去再说。”
王霖曦听见指示，一秒没耽搁，连忙拉门上了车。
三人拐入小路，直入别院车库。
午时安静祥和，金光为肃穆的别院照出无数景致。
游廊尾端，花厅前的琉璃花窗在阳光中折射七彩，光影分外梦幻。
季听奕把方归赈安顿好，又回房换了身干净的居家服，最后才来到花厅中见王霖曦。
他刚走进房间，便看见王霖曦脸上的谨慎。
王霖曦双手微微握在一起，见季听奕前来，立刻开口道：“季前辈。”
季听奕走进房间，坐到王霖曦对面，问道：“是陈延安给你打电话了吗？”
王霖曦点点头：“师叔说让我回白云观，说是您要求的。”
季听奕口吻平静：“是我说的。”
王霖曦皱眉苦思，半晌后道：“……是我近日练功懈怠，惹您不快了吗？”
季听奕闻言一笑：“想什么呢？”
他道：“你练不练功，我都不会不高兴，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王霖曦双唇紧绷，终于问出了口：“那您为何突然要我回白云观？”
季听奕：“你不想回去？”
王霖曦没答想与不想，像是连答话都会显得过于任性，只声音小了些，说道：“小月殿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和大家住在一起。前辈，我不能留在听尘阁吗？”
季听奕闻言，双眼微敛，看向地面。
他缓声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想在这里陪着方归赈，之后还要出远门，应当不会再回听尘阁了。你那怪异的命格，注定凡事都会九死一生，京安太乱了，玄武又没有精魄，你若回到白云观，至少有陈延安能护着你，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他不会让你碰到太大的乱子。”
王霖曦：“您要离开这里了？”
季听奕：“嗯。”
“就像当时去津港一样吗？”王霖曦问：“不能带我同去吗？”
季听奕笑道：“不行，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只能添乱，玄武也一样。”
眼看王霖曦表情再度布满阴霾，季听奕问道：“王霖曦，你相信缘分吗？”
王霖曦近日长进很多，一点既透，开口问道：“您是打算用‘有缘再见’那套说辞，赶我离开吗？”
季听奕失笑道：“你怎么机灵了这么多？跟钟暮遥学的？”
王霖曦见季听奕乐了，更为急切道：“前辈，我能帮上忙的。”
季听奕笑着摇头，重复道：“不行。”
他随即收敛笑意，望向王霖曦的眼底。
“妖族一向多疑、善猜忌。”季听奕道：“我只有把在意的东西放在安全的地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腾出手去做我想做的事。你回去白云观，便算是帮我的忙了。”
王霖曦双唇紧抿，微微垂下头。
“我这样，真的就能算帮您的忙吗？”
日光中，王霖曦心中胀痛。
他知晓他与季前辈等人之间的天堑之别，就算他如何修炼，也不可能真正与这些人并肩为伍。
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愿意接纳他的地方，不想再因什么世事无常，被在意的人生生抛弃。
哪怕真的很危险，真的会死，他也是愿意同去的。
季听奕听出王霖曦声音中的微颤，耳中九黎怨气呼应，叫他莫名生出几分难过。
王霖曦当日只身一人，连个像样的包袱都没有，被纪明秋领回来时，就像只明明干干净净、却没人愿意要的流浪猫。
而他此时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与他那时眼底的寂寞相比，简直相似极了。
季听奕深吸一口气，心下软了些，开口答道：“当然了，我还有点别的私心。”
王霖曦闻言，忽而擡头。
季听奕：“岁末了，白云观马上会举行观内小比，我让你回去，也是想让你重新听听白云观的早课，再打听打听其他人修炼的法门是什么，多做些准备，好在小比时争个好名次，给我长长脸。”
王霖曦一时微怔，脑子有点不转了。
季听奕：“小比约莫一月时间，比完之后，不管我回没回来，你如果不想一个人待在小月殿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听尘阁，反正你又不是没有钥匙。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跟在陈延安身边，这样更安全。”
王霖曦表情呆呆的，直到听到那句“反正你又不是没有钥匙”，眼睛才亮了一瞬。
他眨眨眼，回神后，声音短促问道：“真的？”
季听奕歪了歪身子，托着腮，神色温和道：“我又不是不要你，干嘛摆出刚才那副表情？”
他这话，仿佛一汪春水，直直流到王霖曦忐忑已久的心中。
王霖曦感觉鼻子一酸，视线也模糊起来。
他死死抿着嘴，不想继续丢人，不料季听奕看见他的表情，口气揶揄，直接打趣道：“你这样可不行，如果之后谈恋爱的话，会是个恋爱脑的。”
日光浮尘中，王霖曦擡手，一边笑着揉眼睛，一边道：“随您，不好吗？”
一时间，季听奕闻言，眼中露出些许震惊的神情。
他嘴角一弯，问道：“王霖曦，你这是在没大没小吗？”
继而，他故作玩味：“看来，你倒是也不用回白云观了，今天就交代在这吧。”
眼看季听奕就要起身，王霖曦却先他一步，从椅子上站起。
王霖曦走到季听奕正前，朝他直直跪下。
双膝触地的闷声格外震耳，季听奕愣了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霖曦弯下腰，朝季听奕行了一个虔诚无比的叩拜大礼。
直起腰身后，他朗声道。
“在听尘阁的几个月，我得诸位前辈教导，此恩如同再造，理当跪拜。”
说着，他又弯腰行了一礼。
“这第二拜，是因我无能，无法在您需要的时候护在左右。”
王霖曦再次深深俯下，未马上起身。
“最后一拜，是希望您能答应我的请求，在我赢得同门小比之后，定要如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