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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桐稀里糊涂跟着他们上路,乘船直抵荆州云梦大泽,船过江陵城时,司马文善抚舷眺望,频频发出感慨,师昂已从旁人嘴里得知他的身世,负手与他并肩而立:“你是司马平西的儿子?”
司马文善坦然点头,如今再谈起亡父,他已能平静面对。
出乎意料的是,师昂并没有追问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也没有评议司马休之的为人,仿佛在他这样的人眼里,个人的行径如何,天道依然是天道,一切不过都是芸芸众生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命运,微乎得就像一片从春到秋的树叶。
不过他也有在意的地方,这让司马文善也有些意外。
“你与刘裕是怎么回事?”
司马文善想了想,道:“他是我的恩师,与我有授业之恩,只不过,我不愿意再做言听计从的弟子,他也不满足只做誉满寰中的老师,若不齐心,又岂能同路?”他迎着长风,侧目望向师昂:“若前辈是我,又当如何?”
师昂伸手,一点晶莹落在掌心,竟是今冬飞落的初雪:“帝师阁至此历经两汉三国,曾为帝王师,也做过武林霸主,回首百年,蔚为壮阔,但我知道,他不会永远都存在,没有长胜的将军,也不会有永远俯瞰群山的宗门。”
“前辈你……”司马文善吓了一跳。
“如今朝廷的积弊,并非一两朝君主所致,也非桓玄一人所为,乃是百代累积至今的结果,天命人时的选择,同理,天下大势也绝非一两个人能阻挡,时若向前,人力无阻,命若有定,唯天不改,只要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他垂下眼睫,逆光站在狂风之中,船平江阔。
“你明白了吗?司马家的小公子。”
——
一行上了三山,师昂自有要事处理,初桐还在尝试游说经生,公羊月和晁晨径自失踪,如遇先生和何开怀为他们安排好房间,龙孙躺下来养伤,司马文善和荆白雀却并没有闲心,便向能主事的师一心前辈传了个话,去了剑川的墓园。
二人取了香烛,在墓前拜祭。
不多时,身边又多了两个人,何夫人拿了纸钱来,默默烧着,陈贞然老泪纵横,都说是自己的错,自己没发现夫人的异常,还以为夫人生有异心,想着自个逞英雄替她遮掩。
司马文善尝试宽慰了他们两句,并没有见效,索性便将真相一五一十全说了一遍。
何夫人和陈贞然相顾无言,在原地站了许久,枝头的酴醾花簌簌吹落,吹得人头更白了。
倒是何夫人心理素质更强一些,先回过神来,说今已入冬,天气渐凉,叫大家不要久站,若是伤风感冒,会惹得逝去的人伤心,几人便顺势收拾东西离去。
走到宗祠楼附近时,荆白雀忽然停步往回看,司马文善跟着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只灯笼在风里凄凉地打着旋儿。荆白雀摇摇头,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这一次她没有回头,而是突然加快脚步脱队,轻功一纵绕到宗祠楼后方,从窗户下拎出两个偷听的小家伙。
这里离墓园很近,刚才祭拜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有人,不过这么多年,敢上三山四湖挑事的人可没几个,小楼连苑还有几大高手坐镇,见对方没有杀气恶意,她也没当回事。
不过打从魏国走了一遭后,她对被人窥看开始有点表现不良,所以一个没忍住——
“是你们。”
师家兄妹俩都老老实实地和她作揖。
荆白雀半眯着眼,他们其实只见过一面,当时自己与师旻阁主切磋,他们和阁主夫人站在一旁焦急观战,三年没见,哥哥已经如玉树琼枝,而妹妹也已及腰高。
许是刚才听见了司马文善说的话,哥哥虽克制地与她见礼,但仍掩饰不住内心的翻腾与肉眼可见的发抖,而小姑娘则连连叹气,不停重复:“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荆白雀的心忽然软下来,将那小姑娘揉进自己怀里。
马蔓菁念及血缘,出手救下一个无辜的孩子本无可厚非,桓照最后选择向师旻动手,也不是某一件事导致的,而是经年累月的经历和心性的变化最终促使他一步步做出无法回头的选择,大人尚且都想不通这环环相扣的命运,何况孩子。
荆白雀便要就此揭过,哄他们说些别的,但妹妹却突然冒出一句:“荆女侠,为什么那个阿照哥哥不肯来呢?他如果来帝师阁找我们,爹娘都会对他好的,他来了岂不是皆大欢喜?你看他那么厉害,说不定大家都很喜欢他呢!”
荆白雀无言。
小姑娘红着眼睛,咬着嘴唇:“他如果来了,也就不会被人逼迫,出卖自己,爹娘也不会死,悲剧也就不会发生。我们都很好相处的,经生哥哥不好好吃饭,我还会给他偷偷塞鸭脖子,如果他来了,我也把我的鸭脖子给他。”
一瞬间,荆白雀觉得喉咙里堵了一口气,实在哽咽。
可是这世间根本没有如果!
就像她和桓照一样,也没有如果,他们之间不仅仅隔着一个天狼手,就如同那天她在舱外不经意听到的司马文善和师昂的谈话——
“既然不齐心,自然也就做不了同路人。”
“听说今晚不仅有鸭脖子,伙头还卤了些肉下酒,要不要去喝一杯。”
司马文善支了个脑袋过来,顺手把一盒在路上买的蜜饯塞进小姑娘怀里,师家哥哥牵着妹妹,跟他们一块走了出来,看见何夫人时不知是不想面对,不便解释还是不想再惹旁人悲伤,打了一声招呼,飞快走开。
陈贞然和何夫人把他俩带到了议事的太簇堂,师昂走了出来,冲他俩致意,随后问起他们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经生。
二人摇头,他便找上荆白雀:“劳烦你去看看他,他性格孤僻沉闷,有些话却是不愿对我们说的。”
经生却也不是个小孩子,能在师昂离开帝师阁后在阁内安然无恙待着,倒是比刚才那两个小鬼更令人放心,荆白雀虽然知道他故意支开自己,但碍于前辈开口,无法拒绝,也就走开了。
公羊月疑惑:“你把她支开做什么?”
司马文善见荆白雀已经走远,目色有些彷徨,拱了拱手解释道:“是我托前辈这样做的。”
公羊月还想追问,晁晨不动声色把两人隔开,师昂已经进入太簇堂中,他便就此作罢,也跟着走了进去。
初桐将信卷取了出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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