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卿卿。”(1/2)
“吾妻.......卿卿。”
“.......”
沉默,难言的沉默。
压抑的气氛几乎要凝滞在苦涩的空气里,在那一瞬间,梁卿玉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不断地鼓噪耳膜、震动发颤,一下接着一下,最后连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也藏不住。两相交缠在一起,令他好似被一只巨大的手扼住了脖颈,眼前阵阵发黑,最后只顾得上用掌心撑住地面,用力抓紧,借此不让自己倒下。
兰鸢山不记得他了。
兰鸢山.........竟不记得他了。
这几个大字宛若交缠的弦弦被拨动,在梁卿玉心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得的心尖发痛,五脏六腑也好似被一根根绵密的线刺穿、绞缠、收紧,最后流出淋漓的血液,连带着心尖上也裂开道道缝隙。
兰鸢山看他时陌生中又带着茫然的视线比穿堂的风还要冷,森寒如冰,几乎要在心上刮出一层血沫来,梁卿玉在那一瞬间无法直视,无力地垂下头。
他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会是两人死生不复相见,但没想到却是——
相见不相识。
何黛显然也没有想到兰鸢山竟然会连梁卿玉都记不得了,微微张大嘴,无措的视线在梁卿玉和兰鸢山身上来回移动,最后选择了默默闭嘴。
这是兰鸢山和梁卿玉两个人的事情,他虽然是兰鸢山的心腹,但却也无权置喙他的感情生活。
三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烛火又烧干半截,发出哔啵的声响,许久,梁卿玉才在兰鸢山疑惑的视线里,舔了舔发干的唇,提起些许力气,双手交叠平举过头,随即俯身,闷声道:
“草民是.......此行特地进京为陛下问诊梁先生的......阿姊。”
他最后两个字说的格外吃力,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口的,甚至透着沙沙的哑,显然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他到底没说他自己是谁,想来是即便说了,兰鸢山也不会记得。
索性不说便罢。
兰鸢山:“.........”
他坐在床边,盯着梁卿玉的后脑勺,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
烛火在他清瘦的侧脸上打下斜斜的光影,纤长的眼睫下是略显黯淡的深灰瞳孔,再往下,便是抿紧成一条直线的双唇。
“朕.......不认识你。”兰鸢山指尖按在床沿,轻轻用着力,语气里是难掩的困惑:
“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梁卿玉哪里敢说自己叫梁卿玉,大脑快速思索着,随便给自己编了一个名字:“草民叫梁.......梁玉。”
“梁玉?”兰鸢山闻言,若有所思:“是宝玉的玉吗?”
“正是。”梁卿玉擡起头,看着兰鸢山。
“好名字。”兰鸢山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这名字好还是只是敷衍地夸了一句,
“容貌也好。”
“多谢陛下。”梁卿玉定了定心神:“凡胎浊骨罢了,殿下擡爱了。”
兰鸢山笑了笑。
他和梁卿玉说了一会儿话,脸上很明显地有了些许精气神,没有之前何黛见他时的病恹恹,灰败的瞳仁中也带上了些许光亮,也不知是烛火照的,还是真的恢复了些许神采。
何黛和德尚公公见到兰鸢山如此模样,心中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
何黛还好,是兰鸢山三十多年的心腹了,知道梁卿玉在兰鸢山心中的地位;但德尚公公入宫最多十三年,尚且还不知道梁卿玉的存在。
他从未见过向来淡漠的兰鸢山会赏脸对一个陌生人说这样夸赞的话,甚至还久违地露出一个笑容,不仅在心中咋舌犯嘀咕,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梁卿玉,上下打量。
容貌确实是上上等的,温雅清丽,礼仪举止也还算端庄得体,但只这一时半刻,德尚公公也看不出这梁卿玉身上有什么十分特别之处,能让兰鸢山为之一笑。
但很快,让德尚公公大吃一惊的事情就来了。
只见那“梁玉”见兰鸢山笑了,片刻后竟胆大包天地膝行上前,跪在兰鸢山的身边,随即轻声说了一句“得罪了”,随即伸出手,径直抓住了兰鸢山的手。
此刻,不仅是德尚公公愣住了,连何黛、梁若光,甚至包括兰鸢山这个当事人都惊呆了。
何黛还好,德尚公公已然吓的“花容失色”,脸上覆面的珍珠粉都吓的扑簌簌往下掉,指尖一指,尖声道:
“大胆!”
他肩膀都在抖:“哪里来的刁民,竟然敢如此的......如此的不知礼数,触犯天颜!”
他呵道:“来人呐,快把这刁民给拖出去!”
梁卿玉闻言,丝毫不慌,甚至还抽空看了德尚公公一眼一眼,心想我和兰鸢山行云雨有肌肤之亲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这就冒犯天颜了。
思及此,他不紧不慢地抓住兰鸢山的手,感受着皮肤下极其微弱的脉象,忍不住心疼:
“草民只是想为陛下把脉罢了。”
“你!”德尚公公勃然大怒:“陛下还未准允你上前,你怎可如此——”
他话还未说完,兰鸢山就开了口,打断了他:“无妨。”
兰鸢山低下头,对上跪在地上的梁卿玉的眼睛,咳了一声,随即问:
“你会把脉?”
“........”梁卿玉诚实地摇了摇头:“草民不会。”
他理不直气也壮:“但草民的弟弟会。”
兰鸢山闻言笑了笑:“那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好不好啊?”
梁卿玉说:“陛下治吧。”
他并没有被兰鸢山的话吓到,反而很镇定:
“在此之前,请允许草民的弟弟为陛下切脉吧。”
兰鸢山想要抽回手:“不必。”
他说:“朕已经立好太子,只等朕一驾崩,他便能即位。”
兰鸢山声音愈发低沉缥缈,神情似乎也有些恍惚欲睡,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几乎要消失不见:
“朕.......朕早已不想当这个皇帝了。”
在这位置上一天,篡权夺位的阴影就始终如影随形。
每每夜半入睡,入梦的除了那些为了让他登上帝位而死去的父母、还有梁卿玉仇恨的面容。
那些死去的人痛苦的面孔像是一把经年不钝的锋利的刀,反复在深夜里割裂着人的每一寸神经、肌肤,在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上再度捅出深深的伤痕,露出新鲜的肉和内里,甚至仿佛还能看见森然的白骨。
兰鸢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伤口不断流血、溃烂,结痂,最后又被重新撕开,在反反复复的痛苦折磨中,留下十六年不散的梦魇。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罪孽。
他不得不策划了那么多谋反的前奏和铺垫,默认了徭役赋税的横行,间接害死了那么多人,让那么多无辜的百姓饱受内乱的折磨、过尽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复国,复的是兰氏的国,但受苦的却是天下的百姓。
他是最大的罪人。
所以他拼命地努力,想要还宇内的百姓一个海晏河清,还他们一个安居乐业,还他们一个衣食无忧,但他又深知那些在复国计划中间接因此而惨死的百姓不会再复活,他身上的罪孽不会因他的日夜操劳,便减少半分。
不过是他自己的自欺欺人罢了。
他兰鸢山,即便下了地狱,也会遭百鬼吞噬,不得再入轮回。
思及此,兰鸢山恍然想要抽回手。
却没成想,梁卿玉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陛下........”
他说:“即便不想当皇帝,您也没有........愿意活下去之人吗?”
兰鸢山愣了愣。
梁卿玉话音刚落,他的脑子里便似乎闪过一个人的脸。但那脸在记忆中却显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对方鬓边的玉兰花簪在逐渐褪色,好像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他无论用多大的力气,也抓不住。
“........”兰鸢山看着梁卿玉,半晌,低声开了口:
“没有。”
他喃喃道:“朕有罪........朕.......不值得活下去。”
梁卿玉眼眶一热,用力攥紧兰鸢山的手腕,嗓子酸痛,忍了很久,才强行压下:
“陛下,”
他说:“就光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他看着兰鸢山困惑的表情,将兰鸢山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又哽咽着重复了一遍:
“就当是为了我.......活着,可以吗?”
兰鸢山:“..........”
他看着梁卿玉忽然间变的悲伤的表情,一时间,古井无波的内心,竟然骤然起了涟漪。
他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手足无措的情绪,半晌,身体遵照本心,缓缓伸出手,一点一点擦去了梁卿玉脸上过的眼泪,罕见的笨嘴拙舌起来:
“你..........”
断线的泪珠从梁卿玉的眼中淌下来,滚落在兰鸢山的指尖上,兰鸢山被烫的心尖上一麻,像是受了惊般,猛然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殿前失仪的梁卿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别哭了。”
即使不在记得梁卿玉,他也本能地不愿意看对方落泪,无措地收回手之后,见梁卿玉还在哭,只好道:
“你别哭........”
他说:“朕......朕让你弟弟把脉就是了。”
梁卿玉闻言,惊喜地一怔,擦去眼泪,还不等兰鸢山反悔,就让梁若光膝行上前来。
德尚公公显然没想到梁卿玉哭一哭就能劝动原本死活不愿意看病吃药的兰鸢山,僵硬在原地,随即迅速改变了内心的想法。
这人是个贵人。
德尚公公看了一眼梁卿玉,闭上了嘴,并发誓日后都不会再惹他。
梁若光在梁卿玉的帮助下顺利给兰鸢山切了脉。
兰君也说的没错,兰鸢山的脉象紊乱且微弱,一副重病沉疴之相,要想让他如常人一般长命百岁,简直是难如登天。
虽然兰鸢山的病确实很重,但梁若光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等到德尚公公又服侍着兰鸢山躺好,他才退出内殿,对何黛和梁卿玉摇了摇头:
“不行。”
他心事重重:“太医院那些太医说的没错........兰鸢山的病确实太重了。”
何黛早知如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只剩下沉默,唯有梁卿玉情绪激动,一把拉住了梁若光的手:
“若......弟弟,我知你十多年来跟着柳素郡,定然医术高超,一定能救他的。”
梁卿玉眼含期待,几乎要让梁若光无法拒绝:
“你可以的,对不对?”
梁若光:“..........”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阿姊。”
他说:“我是大夫,又不是大罗神仙。何况兰鸢山这病.....哎,加上他自己一心求死,就算我有心相救,也无可奈何。”
“没关系,有我在,我能让他乖乖听话吃药。”梁卿玉道:
“你只需要全力救治他........好不好?”
见梁卿玉给自己下了保证书,梁若光勉勉强强松了口:
“好吧。”
他说:“我可以试试。”
“但——”他为了能提前给梁卿玉打好预防针,又补充了一句:
“但陛下这病,即使是我师父来了,也最多最多,只能保他十年不死。按照我和太医院的能力,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心情沉重:“阿姊,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吧。”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十年,熬过今年冬,还有明年冬,谁也说不准兰鸢山究竟什么时候会溘然长逝,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思及此,梁卿玉用力咬紧了后槽牙。
他手背的青筋绷起,像是忍耐到了极致,片刻后又颓然松开:
“知道了。”
他一字一句道:“你且试着。”
他往里,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兰鸢山一眼,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让人听不清:
“他会活着的。”
他说:“他若是不在了...........我也陪他一起。”
兰鸢山活几年,他便活几年,兰鸢山看不到明年的冬雪,那他梁卿玉也绝对不会看到来年的春桃。
甚至如果可以,梁卿玉只想把自己的寿命分给兰鸢山。
兰鸢山要是死了,他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这辈子最恨又最爱的男人走了,他的所有的、或痛苦或喜悦的情感寄托就再也没有了可存放的地方,他的人生从此失去了意义,兰鸢山一死,他以后便只是这天地间的一幽魂,只剩一个会行走的空壳。
他不能没有兰鸢山,若是这世间没有了兰鸢山的存在,那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可能会有一个名叫梁卿玉的人。
梁若光按照兰鸢山的病情,给兰鸢山开了药方。
梁卿玉亲自去小厨房盯着,德尚公公本来还有些担忧,只觉不合宫中规矩,但何黛却说无妨,若是兰鸢山怪罪下来,他一人承担。
何黛跟了兰鸢山这么多年,知道梁卿玉在兰鸢山心中的地位,即便兰鸢山这一时半会儿病糊涂了,再认不出心中所爱,但要是想起来之后发现自己把梁卿玉送走了,不知会如何大发雷霆。
索性就把梁卿玉留下,还在太医院给梁若光腾出了住的地方。
如今天下已定,兰鸢山也已经病入膏肓,何黛不觉得梁若光姐弟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要兰鸢山的命,白白惹上嫌疑。
梁卿玉说的对,他要是想让兰鸢山死,干脆就在宿州安安分分地对方崩逝就好,何必要这会子突然跳出来,大费周章地在药里给兰鸢山下药,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索性就随他们去了,如果他们真要兰鸢山的命,那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何黛也不觉得他们真的能得手。
不如将梁卿玉留在兰鸢山身边服侍,起码兰鸢山是真的会高兴。
梁若光的药有些难熬,梁卿玉守在药炉边守了大半夜,这才将药熬好。
他将药端出来,晾了晾,随即端去了兰鸢山的寝宫。
兰鸢山病的有些昏沉,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的,梁卿玉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兰君也半跪在床边给兰鸢山穿鞋。
兰君也习武之人,听力敏感,听见脚步,转过身往后一看,见是梁卿玉,忍不住一愣。
他没想到梁卿玉不用他也能进宫,疑惑地皱起眉,歪了歪头,显然是有些困惑。
但他生性谨慎,没有贸贸然地开口,而是一边看梁卿玉,一边扶着兰鸢山坐在铜镜前,让宫娥给兰鸢山梳妆束发。
兰鸢山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精神还算可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和身边神情不太好的兰君也,迟疑片刻,努力回忆:
“你是......是......”
“父皇,儿臣是君也。”兰君也回神,恭敬地答道:
“儿臣是您的太子。”
“哦.........”兰鸢山缓缓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忽然长这么大了?”
他困惑道:“朕昨日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大。”
他比划了一个襁褓的形状:“你还在朕怀里,啃朕送给你的长命锁。”
他看着兰君也,似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视线落在兰君也的脖颈上,忽然道:“你的长命锁呢?你的长命锁怎么不见了。”
兰君也:“.........”
他把长命锁送给兰君钦了,这会子虽然兰君钦送还给他了,但他昨晚还没来得及换上。
“父皇,儿臣.......”
“你脖子上没有长命锁,你不是朕的儿子。”兰鸢山摇头,忽然发起了脾气: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儿子?”
言罢,他看向德尚公公:“铭德,你把他给朕赶出去。”
德尚:“..........”
他摸着鼻子,认下了自己的新名字,缓步走到兰君也面前,低声道:“太子殿下,陛下刚醒,尚且还糊涂着,您先回东宫吧,等陛下好些了,奴再派人传信给您。”
兰君也:“........”
他几乎要习惯兰鸢山时不时把他忘记的场面了,闻言无奈地“嗯”了一声:
“知道了。”
在兰鸢山和兰君钦说话的时候,梁卿玉自始至终没有吭声。
直到兰鸢山梳洗完毕,梁卿玉在上前一步,将兰鸢山扶到桌边坐下。
兰鸢山不认得兰君也,但竟然还记得梁卿玉,诧异道:
“你怎么还在这?”
兰君也也有同样的困惑。
因此,他行走的动作刻意放慢了,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看向梁卿玉。
梁卿玉不卑不亢,给兰鸢山打了一碗鸡丝虾仁粥:
“草民得了何黛将军的准允,特意进宫来服侍陛下。”
“哦........”
兰鸢山说:“好吧。”
他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没信,盯着梁卿玉托着碗底,拿着长勺给他舀粥的指尖。
昨天梁卿玉就是用这样柔软的指尖攥着他的手。
奇怪,明明他用的力气不大,兰鸢山只需要稍稍一挣就能挣开,但是却不知为何,没有这样做。
兰鸢山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来自于何处,正思索间,梁卿玉将那碗鸡丝虾仁粥端到了兰鸢山面前:
“陛下,喝点粥吧。”
兰君也和德尚公公同时道:“你.......陛下父皇他不爱喝粥。”
御膳房的菜谱,兰鸢山很少去决定,但每每桌上出现粥,他也总是不吃。
但病人除了粥之外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即便兰鸢山不爱,御膳房还是会每七天做一次端上来,每每到此时,如何劝兰鸢山吃一点。
也只敢劝兰鸢山吃一点。
但梁卿玉倒好,不仅舀了满满一大碗,还往粥旁边的碗碟里夹了几块软糯香甜的参糕。
兰鸢山果然不爱吃,一见那粥就拧紧了眉,孩子气般别过脸:“朕不吃。”
“陛下,你等会要喝药,肚子里不能没有东西。”
梁卿玉拿起碗,舀了一勺,吹的温凉随即递到兰鸢山嘴边:
“吃一口。”
“不吃。”兰鸢山发脾气:“你要是再这样,朕就叫人把你拉出去砍了。”
德尚公公额头冒出豆大一滴汗。
他颤颤巍巍地用袖口擦了擦,心想这梁卿玉也真是够能作死的,第一天就能把兰鸢山惹毛了。
兰君也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担忧和紧张,毕竟兰鸢山现在在病重,下的命令也过于随心所欲,若是兰鸢山真想砍了这个梁夫人,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求兰鸢山收回成命好。
但梁卿玉听了兰鸢山这话,像是一点也不害怕,甚至都没去看兰君也和德尚公公各异的表情,平静道:
“哦。”
他说:“那陛下砍吧。”
他上前一步,直接将勺子塞进兰鸢山嘴里:
“在砍草民之前,也得把饭和药吃了。”
兰鸢山:“........”
在软糯且温度适中的粥和虾仁被喂进口中的那一刻,他亦不可避免的瞪大眼睛。
没有人会这样胆大包天地违抗他的命令,甚至连他的儿子也不能,但面前这个“女人”像是从来不怕他一样,竟然敢逼他吃饭。
他怎么敢的!
兰鸢山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想发火,想出声让侍卫进来,把这个敢强迫他吃饭的“女人”拉出去砍了,但刚一张口,下一勺饭就被喂了进来。
“陛下,吃完这碗就可以不吃了。”
梁卿玉站在他身边,稳稳地端着碗勺:
“可您要是一直不吃,草民就会一直喂下去。”
兰鸢山直起眼睛:“朕要砍了你。”
“那陛下下令吧。”梁卿玉看了一眼还剩的半碗粥,催促道:“快点,还剩半碗。”
兰鸢山:“..........”
他想下令,但最终还是没舍得,只能一边生闷气,一边吃完了梁卿玉喂完的满满一碗粥。
他还病着,梁卿玉没舍得让他吃太多,连哄带骗地又骗他吃了半块参糕,直到兰鸢山说吃多了想吐的时候,他才没喂了。
他把兰鸢山吃剩的半块参糕塞进嘴里,又拿起兰鸢山吃过的碗勺,就着剩菜吃了一点,全然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眼神。
兰君也......兰君也旁观完一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梁夫人.....怎么做到不仅胆子大,还这么.....这么自如的?
不仅让父皇乖乖地吃了饭,还敢当着父皇和他的面吃饭?
这人实在太可怕了。
兰君也和德尚公公一样,额头淌下了豆大的两滴汗,递过德尚公公拿过的帕子,抖抖索索,哆哆嗦嗦地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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