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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是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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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愣住,似在纠结要如何回答。

未等他们想好言辞,一名侍从突然出现,礼貌邀请:“我家郎君请诸位去外面谈话。”

小吏望向外面,想起州司马的嘱托,意识到是那位鸾台侍郎来了,吓得立马起身,迅疾往外去。

牧民见小吏尚且都如此,他们也不敢懈怠,跟随着一起出去,最先看到的是一匹穿戴黄金当卢、金色碎花三络的黑马。

他们当即就认出此马产自突厥。

在马旁还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背对他们在为马,腰间长剑虽然以漆木为鞘,丝毫不惹眼,但非庶民能佩。

小吏想要行礼,可发觉男子不经意间瞥了自己一眼,又犹豫了。

李闻道的目光扫过小吏,再是牧民,喊出两个突厥名字:“阿史德利,贺鲁延。”

其中一名较为年长的牧民瞬间豁然开朗,笑道:“我们兄弟二人名卢笏、卢朗,看来是两位认错了人,而且我们也并非是从突厥迁徙而来。”

李闻道不置可否,因为他们所言根本就不重要:“二十年前的朔州战役之中,你们身为阿史那贺的左右将领与其一同归降,本来应该同去长安,但你们却在途中逃脱,不见踪迹,丝毫不顾你们可汗的安危。”

名为卢朗的人似乎想要为此辩解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卢笏给拉住。

卢朗回过神:“我们不懂郎君此言是何意,即使我们是从突厥迁徙来的,可也只是普通牧民,只想着好好生活,可汗、王庭那么遥不可及,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李闻道不再给他们目光,而是专心弄马:“听不懂无妨,你们只需知道阿史那贺还有一个子孙。”

停顿稍许后,他盯着卢朗旁边的人,如看口中蚤虱,或许是想要观其反应,所以语速极缓:“是阿史那扶苍之子。”

彷佛要将沉默保持到底的卢笏闻言,没能抑制住欣喜的表情:“扶苍还有子嗣?!”

李闻道垂下眸,慢悠悠地摸着马,对四周的声音听而不闻。

沉浸其中的卢笏越想越激动,热泪也很快涌出:“还请郎君告知仆,这个孩子如今在哪里。”

可男子依旧是缄口不言,闲适地给马梳理着毛发,与急躁的卢笏相比,其举止无比从容,更多的是一种漠不关心。

卢笏见躲不过去,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一股怅然,又悲又喜:“仆确实是阿史德利。”

自己在河西生活多年,雅言甚至比有些本地人都说得更好,再穿上中原服饰、取中原名,学中原人束冠,很难辨别。

突厥有两大核心部族。

其一是阿史那部,突厥可汗几乎全部都来自此部落。

其二是阿史德部。

突厥皇后皆从此部出。

阿史那扶苍就是突厥皇后之子。

而卢笏是阿史那扶苍舅父之子。

他也是阿史那鹄的外叔父,突厥名为阿史德利。

卢朗马上便跟着站出来:“我就是贺鲁延。”

听到他们亲自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李闻道才终于愿意掀眼看过去:“其子名阿史那鹄,从小就被阿史那温当成一把杀人的刀养在突厥王庭,五六年前因刺杀大周前去突厥谈判的使者而被幽禁于洛阳。”

阿史德利未曾想到外兄还有子嗣,更未曾想到那个孩子居然已被幽禁那么久。

待心中接受这个结果后,他垂下头,不免丧气:“郎君既然能够来此找到我,想必也已经知道我与他的关系,那不如直言如何才能释放他。”

李闻道拍了拍马,让其去牧草更肥沃的地方进食。

他转身看着阿史德利、贺鲁延二人,嗓音沉稳有力,如发号施令一般:“我要你们重回突厥旧地,拥护阿史那鹄为突厥可汗。”

*

褚清思、李闻道离开才半月有余,洛阳的局势便一变再变。

而所有人的恐惧、不安全部都源于女皇。

这一切早就管中窥豹,时见一斑。

他们二人去河西的前几日,崔盛儿的幼子刚被妇人以时常觉得寂寞为由带到了上阳宫,抚养在自己身边。

随后又给崔盛儿平反,声称崔氏昔年是被奸人所构陷。

同时追封崔盛儿为太子妃,陪葬帝陵。

最近,又有流言说妇人还欲赐封此子为皇太孙。

这几件事接连发生,弄得人心惶惶,特别是崔丽华异常惊恐,为此还大病一场,腹中孩子亦几次差点胎死,只是东宫对外一律宣称是积劳成疾。

崔丽训进入宫室,见小妹靠坐着卧榻上的凭几,素绢中衣,黑发散在身后,脸色也苍白无力,开始深深怀疑医工的技术。

即使她是姊,但此时她就是一个需伏拜的臣,所以在榻边跪坐:“可要去渭州请医师来洛阳给你医治。”

崔丽华叹气拒绝:“我的身体与医师的技艺无关,是我日思夜想也不知道陛下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才显得气血不足。”

她辛苦筹谋那么多,策划宫变,甚至父兄与整个崔氏都尽数参与进太子集团,可偏偏就在自己终于怀上孩子的时候,妇人突然想起崔盛儿的孩子。

崔丽训也已听到有关流言,可到底是众人揣测的,上阳宫从未有过明确政令,于是安慰道:“皇太孙还未立,你也不要自相惊扰,若你先将自己的身体给损害,最终立皇太孙一事也是乡壁虚造,那不是失其大利?”

崔丽华自然不能赞同阿姊所言,情绪激动地驳斥:“倘无此心,为何还要追封崔盛儿,让她陪葬帝陵。”

很快,她低语:“褚观音。”

崔丽训恐她有事,伸手轻拍其手臂:“你对褚观音做了什么。”

崔丽华反手握着阿姊的手:“太子称病的那些日,命我代看文书,我得知李拂之等人即将回洛阳,想起阿姊你曾跟我说过褚、李二人之间的感情非常人可比,所以我暗中以六郎的名义下达诏令,不准他们传出返回洛阳的消息,我以为等李拂之抵达洛阳时,一切都有定论了。”

崔丽训被气得不顾所谓尊卑秩序:“你!如今太子举步维艰,你姊夫在外努力与崔仲势力之外的人交好,你居然还主动去开罪人。”

崔丽华不以为然,将心中所思虑的耐心说出:“她身为天子秘书,涉及国政足有七八年,其人脉十分可观,待她嫁入东宫,我为太子妃,控制她如俯拾地芥,且来日对六郎收回权力、即位为帝也有所益处,谁曾想李拂之等人居然会提前抵达。”

崔丽训深觉不能再放任小妹的行事风格:“你既然知道她身处政治多年,又能在宫变中活下来,便该明白褚观音绝非还是昔年那个身弱的褚小娘子、褚梵奴,且她又与魏孟通、尉迟湛及高枭将军等人都有来往,洛阳接受过她恩德的朝臣不在少数,连我与阿爷都曾因你的事而请求过她。这几年以来,不论事情大小,群臣中还有何人未曾求过她?她是你能支配的?不仅如此,其大嫂崔昭的叔父还是崔仲,知道是你在从中作梗又有何难,你竟还敢如此行事。”

她这小妹比家中诸多子弟都要聪慧、沉静、漂亮,但也有着常人所没有的那股大胆,既不愿意循规蹈矩,又喜欢刺激的事物,总认为蕴含的危险越大,那么自己最后所得到的利益也会更多。

因此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赢,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冒险。

崔丽华不想与阿姊争执,平静下来后,果断否决:“这事绝对与我算计褚观音无关,陛下已然对她下手,要将她嫁给六郎以作警戒,怎么还会为了此事就做出牵动天下局势的决策,陛下并非是这样的人。”

崔丽训也逐渐意识到危机:“难道与那夜有关?褚观音、太子等人都被陛下动手敲打了,只剩..”

只剩他们崔家。

言语未尽之际,太子照便来了。

二人的对话不得不中止。

崔丽训怀着担忧的心望了眼小妹,行礼告别。

看见丈夫来,崔丽华看起来似乎更加羸弱,需要人护佑才能生存。

比起性情张扬的发妻,太子照只需躲在其身后,可面对性情同样肆意却又不知为自己出头的后妻,他似乎必须要承担起某些责任:“怎么还是如此清瘦。”

崔丽华深知崔盛儿的下场,她绝不重蹈覆辙,所以隐藏起自己的天性,成为一个需要保护的妻子:“妾不明白自己是何处惹得陛下嫌恶,妾是否真的不是一个好儿妇?”

太子照尽责抚慰:“勿要多想,阿娘一人在上

阳宫休养,吾与惠皆不能常去陪伴,觉得孤苦想要子孙在旁也是正常,他身为吾之子,刚好也能替吾去尽孝。”

察觉到丈夫的逃避,崔丽华知道自己必须表现得更加柔弱,故意咳嗽几声,好像随时都会去黄泉:“若妾与孩子不能度此难关,只希望六郎以后想起妾的时候,请一定要记得你我曾有一个未诞下的孩子,若能够为妾流几滴泪,妾死也觉得开心,。”

就是这么一句话,令太子照想起惨死的发妻和两个孩子,那副骇人的模样再次占据脑海。

内疚是有的,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把对发妻的悔恨弥补在崔丽华身上,只是喟叹着拍了拍她的手。

毕竟倘若那个孩子真的被立为皇太孙,那么于法理上,他身为其父,这个太子之位也会更加稳固。

崔丽华觉得自己隐隐读懂了丈夫的沉默,心中的不安变得愈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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