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结局下篇)师尊与我(1/2)
第213章(结局下篇)师尊与我
阮含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重逢。
这样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夜色,普通的瞬间。
没有她想象地那般天地动荡。
所有都只是从惊到静,而后止在咫尺间一个沉默的对视里。
阮含星记忆里,关于他的最后印象,便是瑶山她刺去的那一剑、他倒在她怀里流下的一滴泪、她看见的那些纷纷扬扬写满嘱咐的信纸。
冰冻着的回忆慢慢复苏,那瞬间巨大的颤动和奔涌的伤心,似从万古冰川之下复苏,再次汹涌澎湃。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她一直没有敢仔细想过如果和他重逢会怎样,其实她甚至不敢想他究竟能不能回来,毕竟当初天劫前,他的确是被自己亲手……杀死了……吧。
潜意识里她一直回避这件事。
三人之中,最先开口的是落后她一步、站在后方的遇春生。
遇春生敛起眼神,却挤出笑容,故作轻松道:“阮姑娘,你师尊来抓你了,你做坏事又被抓了。”
阮含星垂眸时望见朝珩手里紧握着的金链,那是缚仙索。
缚仙索?
他回到修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问仙盟拿缚仙索,为什么?为了抓她?
也是,从前,师尊就一直想让她以死赔罪以命偿命。
如今她灵力全无,而他看起来却依旧如此强大,她是不是要小命不保了?
她心中拿不准,她在旁人处游刃有余,偏对他不行。
她轻轻向后退一步。
朝珩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眼中倒映着她步伐后退,和另一个男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
眸色与面色古井无波,攥着缚仙索的掌心却被勒出血痕。
半晌,才开口,说:“到为师这里。”
阮含星没说话,她感觉朝珩变了。
他从内而外变得很冷。
她甚至感觉眼前这个人是不会在死前为她流那滴泪的。
他大概会拔出那把剑,反过来捅死她。
对视那一眼,她能感到他眸中神色的微变。
但太微弱,连她都捕捉不到,很淡。
和郑芳臣、王筠之重逢时,那种暗藏汹涌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不是那种十年不见、久别重逢的眼神。
太淡太冷。
遇春生看出阮含星的退缩,他轻笑上前,“朝珩,她怕你。”
话音落,遇春生便感到一股潜伏许久却力量磅礴的幽幽灵气忽然锁住他,帷帽被打落在地,而他自己忽然动不了,说不出话,喉咙和胸口有万钧之力,压的人无法呼吸。
只是朝珩望来的一个眼神便如此。
刹那间的一个眼神而已。
闻言后,朝珩朝他走去,每走一步,遇春生就感觉身上骨骼破碎更深一层,忍不住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掌中细细的金链随他的步伐轻动,他的表情和语气并无变化,却无端让人压抑。
朝珩道:“玉腰奴,我正找你。”
直到阮含星想起来自己还是能动的,也能说话的,赶紧跑到他面前,拦住道:“师尊,有误会!他不是——”
“他不仅是玉腰奴,也是遇春生,一具身躯两道魂魄,对么?”朝珩说得很平静,似早已看出,却道:“都有罪,一起死,刚好。”
阮含星没想到这样的答案,她难得舌头打结,不知说什么,只好再往他前面站了站,说:“师尊,玉腰奴基本要被她弄死了,现在只是遇春生啊。”
“基本被弄死,就说明还没死,还是要杀。有罪就该罚,不是么?”
阮含星一噎,索性道:“那你该罚我啊,师尊,是我杀修界那么多人,我的罪最多,你一直想罚我的。”
朝珩的目光慢慢落到她身上。
似乎盯着她看了许久。
久到她仿佛从内到外都被他看穿去。
一声巨响。
遇春生重重落地,他捂着胸口急速喘气,眼前一阵阵发黑,止不住地咳出一滩血,沙哑道:“朝珩……原来你……你才是真正的堕仙……”
阮含星悄悄往身后踹了一脚。
心里暗骂你这个死遇春生真是作死,不会看时机说话。
朝珩目光依旧,语气平淡冷静,“好,罚你。”
他没再看倒在地上的遇春生一眼,紧紧握住她的腕,头也不回,御剑离去。
阮含星有些不舒服,因为朝珩握着她腕的手很用力,就像滚烫的铁钳一般,一丝也动不得。
朝珩从没有这般对她过,她心里有些委屈,又有点怯,又恼自己见他就变得不像自己容易胡思乱想,又喜重逢喜他没死。
一时间五味杂陈。
路上,她小心问道:“师尊,我们去哪?”
朝珩不说话,沉默以对。
以前他和她爱说爱笑的,和他在一起很少冷场的。
如今倒像自说自话,阮含星不禁又郁闷起来。
师尊怎么变成这样了?
渐渐离得近,她才恍然。
他带她回了瑶山,而后又到了清梧峰。
多年未见的清梧峰,恍如隔世。
但没去小芳斋。
他带她落在一处从未踏足过的禁地一般的地方。
清梧峰的背面,有一处狭小的山洞。
洞中照着烛火幽幽,外面的山门关了一层又一层。
他握着她的手腕,牵她一步步进了里面。
一重又一重渐深。
真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阮含星心惊肉跳。
她感到一丝不安,脚已经不太愿意往前去,便问道:“师尊,你要罚我么?你要杀我么?你要报仇么?要怎样都好,你别不说话。”
现在的朝珩和记忆里的朝珩不同。
她不好妄加揣测。
最开始,朝珩是爱笑的、话多的、明灿的。
后来,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也会因她愤怒、为她悲伤、为她流泪。
但无论如何他的情绪是可以感知的。
现在的朝珩面无表情,眉眼冷冽,像一块冰。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加深了人的惶恐。
最后他把她带到角落。
一个小角落,斜斜的,她站都不好站,容易脚底打滑,只好靠着石壁蹲坐下来。
她有些无奈地坐着,擡眸望着他。
而他依旧站着,垂眸望着她。
她有些不开心道:“师尊,我们五年师徒,十年情分,如今就不疼我了么?真得要罚我么?”
朝珩眸眼微动,似沉默好久,终于摇摇头,以作回应。
他将手中的缚仙索慢慢展开,一条长长的金色锁链出现在二人中间、她的眼前。
阮含星看到一瞬睁大了眼。
她的灵力都被封印了,没必要再对她用缚仙索了吧?
遇春生就不该再炼制这破玩意。
她刚想这么说,却看他开了口。
朝珩说:“不是五年,不是十年。”
他慢慢俯身,长长的霜色白发垂下,琥珀的眸平静无比。
“是三十九个轮回,一千一百七十三年。”
他望着她,那样的眼神,阮含星无法形容。
或者说以她现有的生涯和年纪,无法参透那眼神里藏着多难用言语描述的情和意。
可朝珩看起来始终很平静,眼神很平静,言语很平静。
他只是对她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撑过下一个一千年,我不知道。”
平静的言辞中藏着一丝祈求。
一丝复一丝,酝酿成丝丝。
丝丝缕缕,织就成铺天盖地。
平静处浅藏着世上最大的贪婪。
朝珩的指腹慢慢而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他凝视着她的瞳孔,道:“不要再对他们笑,不要再和他们站到一起,不要再看他们,不要再和他们说话,好不好?
小阮,十七娘……
以后只看我,只站在我身边,只对我笑,只和我说话,好不好?
一直在我身边,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以前,你不是喜欢用这个锁着我么?
我把它找到了,你用它把我锁起来,牢牢锁在你身边。
我再也不会把它弄断。
从此以后,我不要再离开你,你也再不要离开我。
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
阮含星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滞地望着他。
看着他如霜惨白的发。
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
听他一句一句地说这些话。
这些她从没想过从他口中会说的话。
她才慢慢看明白那眸中的神色。
是平静么?是平静?
还是已失去正常的悲欢喜乐,
是无尽痛苦后不断克制到几乎麻木。
她一边心痛,一边心喜。
心中又涤荡起欢愉兴奋。
师尊也要痛的,也要如她曾经的痛一般。
要爱她,如她爱他。
这样的师尊……大概也疯了。
可师尊疯得好动人。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没有从朝珩手中接过那金色的缚仙索。
只是忽然轻轻笑起来,笑得十分乖巧,就像她在清梧峰曾经对他笑得每一次。
她握着自己的手,手腕上还有方才他握出的那道红痕。
淡红指痕,绯色落雪。
仰望他,将那相握的手朝他举起。
师尊,此时此刻。
我忽不想缚你。
我愿为你所缚。
……
欢愉令人忘却曾经的疼痛。
而爱意会吞噬仅有的理智。
外面已夜深。
月下赏景总别有番情致。
他带她出去一同去赏。
今年的春雨总是一阵又一阵下得很大,不知疲惫,从不停歇。
雨不怜香惜玉,雨滴把枝头刚长出来的花,打落一地。
看见落花,朝珩总想起他们初见时那棵白海棠花树。
上面结出的白色海棠有着柔软的瓣和淡黄的细蕊,让人看见心中不由怜惜。
游人轻嗅花香,而后想摘下把玩,总令人担心粗糙的指腹是否会划伤那娇弱的蕊。
所以想抚平那微皱的花瓣。
不由祈求,想让外面这场润泽万物的春雨停得慢些。
春雨润泽大地、润泽万物,也要慢慢轻轻地降临花树,润泽这美丽的花朵。
看着那阵阵春雨打下来的落花,朝珩道:“小阮,花好美,落在雨里,还在轻颤。”
阮含星闭上眼睛,不说话。
她伸手去碰他,手中穿过霜白的发,搂着他的脖颈。
他们在雨夜紧紧相拥。
外面的雨又渐渐下得大,掩住夜里所有的声音。
雨珠晶莹,从天上倾泻。
落在枝头,落在花,落在蕊。
春夜赏景,朦胧月色间,幽幽烛影里,什么都是美的。
柔柔的白色棠花是美的,
海棠结出的小红果也是美的。
那片雪里的紫色牡丹是美的,
那一道霜白月光更是美的。
总要同她一一去看,不留一丝遗憾。
他想起有一夜在清梧峰,给她摘了许多垂丝海棠的果子。
但可恶的小徒,朝他跑过来,把那海棠果撞了一地。
但她一脸红说师尊对不起,他就没办法再怪她什么。
那海棠结的果子小小一颗,红润精巧,轻轻咬一口,甜美无比。
朝珩把这事和她说,一同回忆她们的过去,“小阮,还记得么,你把它们全都碰掉了,后来你吃了么,为师特意给你摘得果子?你觉得好吃么……为师觉得很好吃。”
阮含星紧紧抱着他,也不说话。
珍惜相拥的每一刻。
外面那株海棠树前也种了豆蔻花,花前清溪涓涓。
豆蔻花亭亭玉立,临水自照。
宛如少女梳妆,摇曳生姿。
他是惜花人,怕春雨打乱那豆蔻,握住她的手一同轻轻为它拭去雨滴。
他轻声与她说话,“清风动春水,春水润柳枝,剑挑芙蓉花开盛,掌上豆蔻正当时。从前我不喜欢看这些杂诗乱词,如今却觉写得很好,你觉得呢?小阮。”
他的话愈发多。
她的话愈发少。
阮含星不敢看他的眼睛,平静之下是深渊。
而那双琥珀双眸始终紧紧盯着她。
他说:“小阮,喊我的名字,好么?”
刚开始她还记得,还清醒。
所以唤他阿珩、朝珩。
她也欢喜,她从来没有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喊过他的名字,还是因他主动提起。
后来,他又说,再叫我少侠好不好?
那样期待的眼神把她看得脸红。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所以她说给他听。
她说阿珩、少侠。
我爱你,我只爱你,最爱你。
他听见她软软柔柔的声音,平静的眸终于有了漾出一丝浅浅笑意。
心脏充盈,满足无比。
彼时彼刻,仿佛得到天神的点化。
可后来她也记不住太多,理智成了薄薄的一片纸。
只记得耳根和脸颊滚烫得像要烧起来,所有的情绪都是随口抒发,所有想说的话都无法思考就说出了口,再无遮拦。
她被他弄哭,下意识喊:师尊,师尊!
就是这一声声唤,让牵绊的金铃金锁都叮铃当啷一通乱响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急促。
温和平静的人,却只剩眼睛平静,其他都变得无比凶猛。
是,在听到那两个字、那个称呼时。
朝珩承认,他心里铺天盖地翻涌起比任何称呼任何时刻都更加汹涌的愉。
是,是他悖逆人伦、是他明知故犯、是他早有孽想。
是他在这一声声唤里,彻底直面了自己丑陋恶劣又罪恶的心。
让他初识心动滋味的少女。
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他轮回里的妻子。
是他的她。
小阮,含星,十七娘。
无论她是谁,他都要她。
而那些出现在她身旁的人……
他如今坦诚承认,
他妒她身边出现的每个男人。
曾经他只是妒而已。
可今天看见那两个人,
他在暗处看了她们很久,
他看得眼睛要滴出血来。
他想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们。
只是忍住,他忍住了。
他不想在她面前变成一个怪物。
不想让她看见天劫折磨千年后,现在那个真实的他。
他说:“小阮,忘了他们。”
他说:“只记得我,只爱我。”
春色生于方寸,万般细语,无限爱怜。
美丽的姑娘在情郎的低低耳语中疲惫睡去,眼角还是未干的泪。
但她睡不了太久,那金色的锁链声音又轻轻响起、重重响起。
美丽的夜承载不住太多的想念,它让人们大脑一片空白,想无数次沉溺在深浅起伏的梦。
阮含星从前仗着修为和技巧高超,从来不受情事之苦,只纵情享乐。
只是和朝珩这一次这次次,才让她知道什么叫昏天暗地、天昏地暗。
朝珩在这里是这样,抱她去小芳斋也是这样。
带她回自己的院子也是这样。
看她累了,就让她睡,
看她饿了,就给她做饭。
看她流泪,就轻轻吻去。
看起来也许很好很温柔。
然而除了这些所有清醒的时刻他都不知疲倦。
一次次里她差点忘记,他的那双手还曾无比认真教过她剑法,写过那俊逸刚劲的字;他的唇还曾教过她许多道理和法诀,叫她乖徒、含星、徒儿。
如今都不是了,都变了。
只有那未见过的,隐藏着的,才是纵恶逞欲的真相。
到后面,阮含星开始装睡。
前几日躲得过,后几日,朝珩抚着她的脸颊,问:“怎么最近总贪睡?是不舒服么,小阮,为师帮你看看,你这样为师好担心。”
看看?鬼才信。
阮含星闭着眼,憋着不说话。
朝珩又十分担忧问道:“小阮,是为师让你不舒服了么?为师不会再那般,为师克制,对不起。”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懊悔。
眼中是浓浓的眷恋和疼惜。
她哪里听过他这样服软祈求。
于是心软。
朝珩的确克制住,他陪她做一切事,除了那事。
他们下山重游故地。
十年过去,李叔他们再次看到她二人,热泪盈眶。
李叔已满鬓白发,流着泪说:“好好好,你们都还在,这些年来,叔坐在门口盼又盼,就想着,我的十六十七怎么还没来……叔又酿了新酒,等你们呢。”
可惜陈奶奶和苏比已经去了。
陈奶奶的田已经卖给他人,但还是种土豆。
阮含星那晚悄悄挖了一个想带走纪念却还是被发现了。
那大汉跑出来,说:“我记得你这女娃,又是你!”
她面红耳赤道:“大哥,我放钱了。”
那大汉瞧她窘迫,嘁了一声说:“吓你的,给给给,昨天刚收的一袋给你。”
苏比的小院子已经没人了,但墓碑修葺得很好。
没什么杂草。
阮含星在苏比的墓前还是磕了三个头。
这个女人和朝瑛一样都给了她娘的感觉。
娘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的孩子们各有归处。
方福、方淑去南方求学。
方愿、方灵各自去喜欢的门派修道。
梁郡王卸下军职,方慈跟在他身边也不再征战沙场,做个文官。
方慈比从前看着稳重许多。
吃饭后,阮含星去钓鱼,那几个在喝酒。
梁郡王问:“十年了,十七是大姑娘了,许人家没?”
朝珩说:“许了。”
梁郡王问:“哪家,人怎样?”
朝珩说:“许给我。”
梁郡王本在喝酒一口喷了出来。
方慈手微微顿了下。
朝珩说:“本就不是亲兄妹。”
梁郡王半天没说出话,被酒呛得满脸通红。
方慈说:“那很好,青梅竹马,得成好事。”
后来梁郡王才和朝珩说,
当年方慈对他妹妹一见钟情,后面第二次见面时曾暗暗想要和他提亲。
只可惜后面十年未见。
朝珩只是惑,他们何时第二次见过面?
他为何不知。
离开时朝珩拍了拍方慈的肩。
方慈想了一夜没明白,第二天他问梁郡王,十六哥是什么意思?
梁郡王说不知道,可能感慨你长高了吧。
方慈:???
那晚受折腾的只有一个倒霉的阮含星。
朝珩问:“小阮,你什么时候和他见第二次?”
阮含星瞬间不开心了,“我和你说过的,我们因为你收银松吵架的时候,我说是方慈大哥借我钱让我从裴府回山上,你还好意思提?你还敢忘了?师尊,你好气人,我讨厌你!”
难得在此时的朝珩脸上看见错愕和愧疚。
阮含星憋着坏,趁机踢他一脚,把他踢下床。
心中一半后怕,一半刺激。
是不是太不尊师重道了?大晚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算了还尊个屁师过个屁分啊,他都那样她了。
谁知道朝珩竟然没上来,她见他沉默片刻,肩膀竟然开始微抖。
阮含星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她下去看他,捧着他的脸问:“师尊,你怎么了?”
他盯着她,眼里落下泪来。
“对不起,小阮,那次我错了,真得错了。你原谅为师,不要生为师的气好么,求求你,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
朝珩仿佛陷入某段不可解脱的回忆,任她怎么哄都没用,抱着她哭了许久,反反复复只说对不起。
最后哄好了,红着眼和她又颠倒一夜。
阮含星:……好好好。
不过这样的师尊也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最后七拐八拐游历了好多地方。
本来准备找小谭子敲一顿好吃的。
然而江国战乱,王宫都迁徙。
小谭子作为内侍,无从找寻。
就这样断了音讯。
游完山下,便又回到清梧峰。
阮含星看朝珩有些心神不定,便问怎么了?
问完,那双琥珀眸盯着她看。
又把她盯得有些心虚。
她对有些情绪和渴望很敏感。
加上又看见那玄衣上一些突兀之处。
她觉得这段时间应该养精蓄锐,不应如此。
于是她说师尊我好困了。
朝珩只是亲亲她额头说睡吧。
她闭上眼假寐。
听见他走到隔壁小房间。
听见隔壁淅淅沥沥的水流,
听见隔壁压抑着的声音。
她被他弄得也有点神思不宁。
有点心疼他会不会太憋了,毕竟又好几天。
所以翻来覆去还是下床,开了隔壁的门。
后来她想扇自己。
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
这二十余日过得十分充实,实在是充实。
幸福又虚幻,甜美又难舍。
颇有些醉生梦死的味道。
阮含星记得,滋养识海中灵傀二十八天后,就可以找遇春生进入《望生》第三卷的下一招。
所以二十八日那天一到,她就和朝珩说:“师尊,我有事让遇春生帮我,我想去找他一趟。”
理所当然的,朝珩的脸色不是很好。
“那你陪我去?”
答应得也很勉强。
她不管他勉不勉强,总之她要去。
到问仙盟。
遇春生看见朝珩,看见阮含星,脸色变了又变,难得黑了脸。
从前他以为自己够不是东西了,今天一照面,发现自己还能当个人。
于是冷笑骂了句:“朝珩,你真不是个东西,比蛇都蛇。”
可惜今日王筠之不在,不然他定要告诫他,什么叫做狭隘善妒、重欲霸宠的正室。
心头骂骂咧咧,手上掐法诀的动作一快再快。
晚一刻,在朝珩的目光里,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十次。
恶霸,十足的恶霸。
以武压人罢了,待他再好好修炼一番,看谁盯得过谁。
施完法,遇春生对阮含星道:“我已将你和你的灵傀魂魄融合,届时只需有琴修弹奏定魂一曲,就能完成金蝉脱壳的最后一步。如今你所有灵力加上裴玄阳那凝着的灵力,都汇聚在灵傀身上,等你换过去,这些修为,足够再次登仙,你也能上天狠狠扇老天的脸了。”
阮含星说:“好呀,谢谢春生。”
遇春生道:“你别忘了,定魂曲要给我,最近我的死弟弟闹得我头疼。”
阮含星道:“其实郑长曦就是《定魂》,待我想破境那日,念这道法诀,她自有一段残魂会为我奏定魂,你要需要,届时记下曲谱就是。”
“残魂?”
“是,前段时间你问我为什么一直抱着长曦,是因为我在长曦身上,发现了一缕二哥留给我的残魂。”
郑芳臣记得天劫前她让他奏的曲子。
只是他没来得及弹给她。
阮含星一直以为郑芳臣是用拟生术造出的郑长曦,却原来不是。
他用的就是她给他的曲谱《定魂》。
在那十年里,他用曲谱里的定魂术,把自己的一缕魂魄定在长曦里。
并没有多余留什么话给她。
只是为她默默留一曲他弹奏的定魂。
遇春生道:“省的你再去找别的琴修。”
阮含星道:“他给我铺了最后一条路。”
遇春生随着她不由也有些惆怅,说:“唉,人一死,就总惦记他的好了,争不过,谁都争不过。”
不经意掠过朝珩阴郁的眉眼。
心中忽然有些莫名快意。
啧啧,正室又如何,还不是争不过死人。
阮含星看他那眼神不对劲,问:“你又乱想什么呢,最近是不是又看什么坏书?”
遇春生道:“《秦家后宅秘史》”
阮含星:……
看吧,早晚把你脑子看坏。
离别之际,遇春生给阮含星递了个锦盒。
“好姑娘,送给你的礼物。”
阮含星打开锦盒,不由惊叹道:“好漂亮的……骰子?”
那锦盒里放着两颗晶莹的碧绿色骰子,碧绿如清泉洗过的冷光翡翠,是两颗冷春。
她拿起来,比了比遇春生的眼睛,“好看呢,像你的眼睛。”
遇春生笑得有些得意,挑眉道:“我亲手做的骰子。”
她问:“送我骰子干嘛?”
他说:“当你犹豫的时候拿出来扔一扔,给你一些前进的方向。”
她哈了一声,称赞有意思。
他看她笑,又叹了一声,“阮姑娘,所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人间与九重天是两个世界,登仙的机遇并非人人都有。
也许此生此世,你我无再见之可能。
但我们终归都是得偿所愿。
对我来说,此生巅峰便是掌管修界;
对你来说,那充满冒险的九重天,才是你的征程。
好姑娘,我祝你扶摇直上、纵横万里。”
阮含星说,好呀,她又说:“春生姐姐,我收下了。那我祝你……潇洒自由,无所拘束!”
遇春生微愣,片刻,又叹又笑道:“好姑娘,姐姐是真喜欢你。”
“咦,这么肉麻。”
“我是真心话。”
“真心话也肉麻。”
遇春生挥挥手,“好了,走吧,走吧。再不走你师尊要戳死我了。”
·
回清梧峰的路上,阮含星把她的所有打算都和朝珩说了。
她说,她虽然不记得天劫里发生了什么。
但她慢慢想起来,离开时有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要和她打个赌。
那声音说,凭她满身罪孽,原不可登临天界。
但天道慈悲,只要她做到一事,便愿予一路。
祂说,她第一次登仙,是因灵力修为;勘破天劫,是因取得权力地位。
她说那不是很好,不都是努力来的?她赢了有什么问题?
祂说,手中命魂孽债太多,天道不允。
不过,若回归时,既无灵力修为、又无权力地位,满身空空,却能找重回天界的路,便是真有仙缘,再阻拦不得。
看她愿不愿赌一赌。
不赌,就重回修界,此生终老修界,莫再渴盼登天。
凭她从前修为,只要隐姓埋名,也能在修界活得滋润。
若赌,赌赢成仙,赌输灰飞烟灭。
她和祂说赌啊。
未知总是危险和美丽交织。
那让无数修士前仆后继的九重天之上,她也想一探究竟。
朝珩敛眸不语,眸眼微动。
他说:“只要是你想的,就去做吧,小阮。你不瞒我,我很开心。”
她笑道:“师尊,你修为高超,从前便是半步成仙,我如今终于赶上你了。假以时日,你登临仙界,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他亦笑,“是啊,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风微动,忽有一片叶落在阮含星眸上。
一片青翠的叶,她拿下来。
朝珩望过来。
“清梧峰中的树永远这么青翠好看,”她感叹说:“真希望一切都如这树一般长青,也不知道九重天上有没有树,树有没有这么好看。”
山长青,水长青,树长青。
无论何时何处,永远充满无限希望和生机。
朝珩的步伐,眼神越来越落寞。
越来越轻越来越慢,落在她的身旁。
·
有一日山下游,山水碧色间。
朝珩垂钓,垂眸望湖畔,湖光天光琥珀光交融。
霜发在日光倒映下,渡上流金般的色彩。
阮含星本在趟水抓鱼,回头看见他沉静的侧脸。
心中一动,上前跑到他面前,亲他一口,然后坐在他身旁。
她嬉笑揶揄,“师尊还是钓不到鱼,我都抓了一筐。”
朝珩放下鱼竿,认真望她,又把她盯得满脸如有火燎。
他要做什么前,总是盯着她看很久,好像要把她每一处都仔仔细细看个遍才肯够。
那眼神直白,所以看久了让人不自觉想逃。
只是想逃又来不及,他的手穿过他的发扣住她的头回吻上去。
揉花掠蕊,渴意难止。
只不巧这幕却被有心人看到。
更不巧,是她的仇人,当初青雀台的手下败将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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