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对峙(修后半段) 你怎能喜欢她,她是……(2/2)
这张脸和她儿子很像,但那双眼眸却不同。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总是黑沉沉的,过分平静,好像从不在意任何事,又好像将所有情绪都隐匿其中。
她定定看着萧成钧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道:“祖母这回大抵是熬不过去了,只有一件事交代你。”
萧成钧半垂着眼,隐隐猜测到她所言何事。
“敏敏……她生父尚在人世,我隐约猜到是谁,可到底不敢相信……”老太太想到当年的传闻,又联想到沈老夫人的交代,抓着萧成钧的手很是用力。
她一字一句道:“她父亲,可能是晋王……你一定要护住她,别叫她,别叫她被人所害……”
萧成钧沉默了良久,才轻声应道:“祖母,我知道了。”
他轻轻握了握老夫人的手,“您别太担心,我已经叫人去请敏敏过来。”
萧成钧垂下眼,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对老夫人说:“您累了,先睡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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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袁为善一早起来,便被平阳郡主请去正厅。
得知母亲的用意,袁为善面沉如水,“砰”地一声将茶碗搁在桌上,擡眼望向上座的平阳郡主,语气颇为不耐烦。
他缓声道:“母亲,我说了我不想定亲,先前的玉川县主也好,什么张三李四也好,谁也不娶。”
平阳郡主看着自己身量挺拔的儿子,眸光复杂,不免感慨年幼时机灵顽皮的幼童如今已是独当一面的小将军,此番沙场历练回来,敛去了周身锋芒,却更显凛冽气度,连她都被一瞬震慑。
这小子以往顽皮归顽皮,却甚少忤逆她,怎偏生在嫁娶之事上要和她闹脾气?
平阳郡主思忖片刻,淡淡道:“我听你父亲说过,你有了心上人……既然你有了主意,倒不如告知我是谁,也省得我操心。”
袁为善摩挲着腰上的锦鲤玉佩,手指蓦地一紧。
他声音忽放得很低,“母亲,我不能说。”
“为何不能?你想娶的到底是谁,这上京贵女,无论哪家高门大户,母亲都能替你周旋,便是要娶公主,有太后娘娘做主,也不是不能……”
平阳郡主语气顿了顿,又道:“但母亲还是要劝你一句,公主就罢了,若是做了驸马,你此生仕途就到头了。”
循着先帝立下的规矩,驸马不能入仕掌权,若是成婚时已经入朝为官,顶多再升迁一级。换而言之,做了驸马便是断送了前程。
“母亲。”袁为善剑眉蹙得很紧,“我不想定亲,您何必要一意孤行逼我?我成婚与否,也不影响小妹出嫁。难不成,您只剩下这么个盼头了?”
“混账小子!”
平阳郡主气上心头,眉梢挑起,愠怒道:“你今年已经十九,寻常人这年纪孩子都有了,偏你连个房里人也无,如今朝堂局势多变,早日定下你的亲事,也是为了将来的稳固……”
“你要是真想娶哪家贵女,但说无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连说都不敢说,我又如何替你谋划?”
袁为善沉默良久,才缓慢开了口。
“母亲,我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而非你替我筹谋。”
他语气稍顿,目光有些飘忽,继续说:“她……她家中情形略有些复杂,现下怕是不便嫁娶,我会等,等到她愿意接纳我,届时我一定第一个告知您,请您代我提亲,尽早操办婚事。”
平阳郡主细细打量自己俊朗的儿子,看他眼眸里尽是坚定,叹了口气,“傻儿子,人家姑娘凭什么等你?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对方定然是个好姑娘……”
“可既然是好姑娘,爱慕者想必不止一二,你不及早定亲,岂非给人可乘之机?”
平阳郡主犹自絮叨不停,袁卫善却听得呼吸凝重,宛若巨石压胸,憋得胸腔里都疼起来。
片刻后,他忽然站起身,撩袍跪下,沉声道:“母亲,我要娶的那位姑娘,世俗难容,求您成全。”
平阳郡主为他突兀的动作颇感错愕,险些惊得站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世俗难容,有多难容?”
她心头一时涌上诸多猜忌,也突然有些不安,定了定神,才道:“你放心,只要不是夺人所爱,什么门第之见,母亲不会介意,”
她看儿子依旧垂着眼,沉默不语,又是心疼又是疑惑,起身到他跟前,弯腰想要扶他起来。
“阿善,你想娶的姑娘,任凭是谁,母亲都不会阻拦,好不好?你起来说话罢……”
袁为善却不肯起,跪在地上望向母亲,嗓音有点低哑,“母亲,我此生非她不娶,所以您不要再逼我成亲了。”
平阳郡主扶着他的手一僵。
“母亲,不瞒您说,我前去沙场便是想挣得功勋,让她将来能有依靠。”
袁为善擡起眸,一字一句道:“我袁为善认定的姑娘,一生一世不改心意,还望母亲予我些时候,不要再催我定亲成婚。”
他说话声如金玉掷地,铿锵有力。
平阳郡主神色怔愣,恍惚中从他面色上看见了年少的自己。
她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绪,轻声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打小就是极有主见的……母亲往后不再逼你了,只盼着你的好消息。”
袁为善得了平阳郡主允诺,神色终于松快了些。
目送儿子颀长身影离去后,平阳郡主静静坐在椅子上,手捧着茶碗,神思恍惚了许久。
曾几何时,她也跪在太后身前,为心上人求情,哭着说一生一世不改心意,却到底是另嫁做他人妇。
那白衣少年郎,银甲红缨枪,终是随着岁月流逝,彻底埋藏进了尘封的记忆里。
一生一世多长久呐,儿子还年轻,还不懂这四个字的份量。
这世上没有谁非谁不可,日子总还得往前过。
可到底,她心里也隐隐有了期待。
只盼着,儿子能抓紧他的意中人,余生喜乐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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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沈敬鸿平安回京,且又立了功,这两日沈府陆陆续续接到不少拜帖,少不得来往应酬打点人脉。
沈府本就没几个仆从,沈敬鸿忙着军务,于是这些琐碎的事落到了沈明语头上。
她在礼部领的虚职,清闲得很,和礼部尚书盛尚书说了声告假,留在府上处理事务,将送礼拜帖一一记录在册,逐一回帖,并依着诸位官员脾性官职人脉等,斟酌如何回礼,是否结交。
沈敬鸿回府后,沈明语也会与他商讨,一来二去,渐渐对朝堂局势有了更多了解,从两耳不闻窗外事到熟知满朝文武,也不过短短几日。
沈敬鸿很是欣慰,夸她对人脉结交有自己的见解,但他到底不想自己的乖孙女涉足官场,叫她只做些应酬上的事就好,不必与各门户深交。
这日,沈明语一早就接到林府的拜帖,会心一笑。
她已经得知袁为善回京,早在他回京第二日就曾给她来过口信,只是他也要先忙着述职,缓了几日才准备过来。
袁为善过来时,沈敬鸿正好在府上。
“武安侯府的小侯爷来了?”
沈敬鸿记得这小子,碰面过几回。
这孩子年轻气盛,见了他也不见过分客气,只限于问候两句而已,但看人今日登门却携了厚礼,很是意外。
沈敬鸿上下打量着袁为善。
年轻人一袭赤红长袍,腰束玄色锦带,姿仪极为端正挺拔。瞧着岁数不大,眼底已然有了桀骜气势,望过来时,却刻意收敛了那股子傲气,眉眼微垂,行礼时显得尤为恭敬。
沈敬鸿心道果真还是沙场磨砺人,这孩子去了前线不过几个月,待他已是截然不同。
“今儿是个什么风,竟把贵客吹到咱们府上了?”沈敬鸿咧嘴笑了起来,请袁为善入座,又命人去请沈明语过来。
袁为善端坐位上,和沈敬鸿聊起边关局势,偶插一两句见解。
沈敬鸿见这个曾经的小霸王对自己如此敬重,心中高兴,叙了几句闲话,道:“听闻七月下旬,圣上要去行宫避暑,我孙儿也要伴驾,届时还望小侯爷多照拂。”
袁为善神色微顿,笑道:“我怕是不能同去,我此次回来不过数日,不久又要离京。”
沈敬鸿颔首,知道他要回去忙什么。
眼下边关战事虽已经结束,但乌鞑贼心不死。乌鞑大王子战败后,脾性越发暴戾,与几个叔伯已经撕破脸皮。乌鞑王庭动荡不安,小王子又下落不明,乌鞑王最是疼爱这个小儿子,据传为此悬赏万金以求儿子下落。
乌鞑和中原不同,信奉能者上位。为博得乌鞑王认可,大王子和他的叔伯们都在暗中派人入关,想尽早寻回小王子。
自得知乌鞑小王子流落在大梁,皇帝也发了话,让锦衣卫暗中寻人,期盼找到后以作人质。
如此一来,边关更需警醒着,难保乌鞑王不会急得鱼死网破。
“好儿郎,有抱负,是好事。”沈敬鸿客气两句,随意道:“对了,不知小侯爷年纪轻轻,成家立业否?”
袁为善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也有一事相求,私心盼大将军应允,不知可否容我诉之?”
沈敬鸿道:“何须客气,但说无妨。”
这回袁为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沉声道:“大将军,我今日登门,不为他事,乃是为了令孙,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