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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前世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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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千拦万拦,不让裴晟跟着裴彧出行,是明蕴之这个太子妃出言相劝,才让裴彧点头,带着裴晟出去。

他若能安安稳稳留在京城,又如何会有此等祸事!

裴彧,明蕴之……这二人夺走她唯一的儿子,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笑脸相对?

她又做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好心地让这个糊涂人,没再做个糊涂鬼而已。

临去前,她道:“你是罪臣之女,又刺伤帝王,犯下重罪。你本就活不成了。”

“你很在意你的妹妹……是不是?”

陈太后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可怜你,这药见效快,不会让你再吃苦头。”

……

明蕴之看着她所留下的药瓶,独坐至天明。

她原以为自己会痛哭一场,可事到如今,竟眼中干涩,像是将泪流了个干净。

天刚破晓之时,她站起身来,将殿中窗户一一关上,不让那日头再刺伤双眼。

短短的一段路,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早就觉得很累了。

在刺伤裴彧之前,她就没想过要再茍活下去。

这一生可怜、可笑、可悲、可叹。到了最后,她竟亲手伤了这世间,真心护着她的人。

裴彧会醒来吗?

会的吧。

陈太后没骗她,她能清楚感觉到浓倦的困意,手中的烛台变得太沉太沉,终于在不知何时,她失了力气。

火焰席卷了整个永寿宫,将那些干净的、污秽的,所有的曾经与过往,都焚烧殆尽。

明蕴之好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似乎真的死了,却又好像没死。

她看着男人重伤未愈,于半毁的永寿宫前吐出了几口鲜血,再度陷入昏迷。

又看着他下令斩杀了许多许多人,陈府血流成河,甚至杀了一个护国寺的僧人。那些咒骂、逼迫她的朝臣,也被贬斥流放,朝中一时人人自危。

有传言说陛下疯魔,乃是昏君行径,也有人道,陛下只是借机肃清朝野,以雷霆手段震慑朝堂,收揽权柄而已。

明蕴之想说不对。

他不是这样的人,可她无法开口,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思考都变得格外困难。

她只是一缕,未曾去往阴间的幽魂而已。

陈太后是怎么死的,她不曾看到。

陈太后住在佛堂之中,或许是因为佛堂清静之地,她一个鬼魂进不去。她只知道,宫中人人对此事闭口不提,讳莫如深,好似很恐怖似的。

后来,裴彧辍朝数日,大行巫蛊之术,颁布诏令广招术士,为先皇后招魂。他不住富丽堂皇的养心殿,不住是历代帝王寝宫的紫宸宫,日日流连在被焚毁的永寿宫,拿着些仅存的旧物出神。

朝中上书之人众多,北凉战事尚且胶着僵持,帝王如此荒唐行事,大周将亡矣!

直到一日,早已是忠武王妃的姚玉珠带着快满岁的儿子进宫,将襁褓丢在了裴彧怀中。

她满面怒容,斥道:“若裴晟和二嫂还在,瞧见你这形容,该要如何失望!你清醒一些,逝者已逝,难不成你此生,就要一辈子这么沉湎下去?”

孩子嗷嗷啼哭了起来,唤回了男人些许神志,他低低擡手,触碰着那柔嫩肌肤上的泪水。

“生者如斯,陛下的眼中,可还有这天下哀哀哭嚎着的万千生灵?”

姚玉珠:“你看看铖儿,他已经会叫爹,会叫娘,也会叫伯伯了。”

“伯、伯啵啵……”

那孩子便哭着,手从襁褓中探出,抓住了男人粗砺的指腹。

裴彧抱过他的,在明蕴之刚被查出身孕之时,他去了忠武王府,学着抱了许久。

那时他想,往后他的孩子若能有这样健壮可爱,该有多好。

“都不在了。”

裴彧哑声道:“她和孩子,都不在了。”

“如果我说,”姚玉珠眼眶潮湿,哽咽道:“我有法子,召回二嫂魂灵呢?”

裴彧猛然擡头,看向她。

裴晟从前一副不学无术的模样,不正经的事儿干多了,手中千奇百怪的书册子也多。她是在整理裴晟遗物时,意外瞧见的。

……

或许是心中有了念想。

裴彧御驾亲征,不到半年,大周铁骑踏平了北凉。大周自此彻底安定,万国臣服。

他将忠武王独子裴铖封为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数年间,又发生了许多事。

在裴彧的勤政之下,永昌运河成功修建。沟通商贸,往来运输,大周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盛。

他出兵远征,长剑之下亡魂无数,世人听闻大周铁骑之名,无不闻风丧胆。

人们敬仰他,也害怕他。

多年过去,天下人忘却了当初那个被称之为疯魔的帝王,只记得他的强势与独裁,铁血手腕。

可明蕴之还记得。

她看到他在无数个漫长的深夜里,沉寂地看着一盏孤灯,燃至天明。

刻舟求剑般住在数年不变的宫室之中,连花瓶摆放的位置,床帐上的花样,都与从前的临华殿别无二致。

他从未说过想念二字,甚至未曾再提起过那个名字。只有在看到裴铖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些许不同的神色。他抚着男孩的发顶,透过他的脸庞,好似看到了许多人。

纷乱的画面之中。

还有……含之。

多年来,含之踏遍山河,于渺茫中追寻着一个幻想。

终于有一日,含之看着鼓动的魂幡,垂泪道:“还在……还在,还有希望!”

她看着含之去了护国寺,见了静山说了什么,不久,便被重兵请离,送去了忠武王府。

还未到三十,却已生出了丝丝白发的含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咒怨:“为什么不让我救阿姐,为什么!”

姚玉珠拦腰抱住她,泪道:“这世上执迷不悟之人,怎就如此之多……三娘,放下吧。”

不知过了多久,明蕴之又看到了裴彧。

风雪凛冽,长夜未明。

覆了满发霜雪的男人披着件玄黑的大氅,独身上了护国寺。

她一缕亡魂,难进佛寺清静之地。自始至终,她都不知裴彧与含之,究竟寻的是什么法子。

她只记得魂魄消散之前,静山大师隔着远而又远的距离,朝着她的方向,遥遥投来一眼。

……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一缕残魂,竟真被强留于世,有了转生。

想明白裴彧与含之的重生,是件极轻易的事。

明蕴之落下一滴清泪,看向含之。

含之早已泪流满面。

“阿姐,我们就要到柳园了,”她紧紧抓着阿姐的手,“为何还要执着于往事前尘呢?”

她知晓,如若她开口,阿姐会做出什么选择。含之咬着唇瓣,扬声道:“他明明已经放你走了。”

“阿姐从前不是也很想离开吗?……他从前待你也不见得有多好,那些补救,不过是他的愧疚而已,阿姐难道要为了这么一点点好,就要回到那痛苦的根源不成?”

含之:“他只会让阿姐痛苦,情字最摧人老,也瞬息万变,他从前能对阿姐冷待,后面又后悔不已,阿姐怎知他往后不会再度改变!”

他究竟有什么好,能让阿姐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回到那方寸天地?

明蕴之抱住她,温声道:“我只是想,自己做一个选择。”

含之身子一颤,低低啜泣着。

明蕴之垂眼,用帕子擦拭着她的泪水:“我这一生,似乎都在被迫接受着……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总是身不由己。”

她想自己做一次选择。

她自己也清楚,许多时候沦落到某些境地,是她自己不够勇敢地做出改变和选择,宁愿自欺欺人,掩饰伤痕,也不愿踏出那未知的一步。

含之仍有不甘:“阿姐究竟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明蕴之笑开,“不是迷魂汤。含之,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会犯蠢,会思考,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我不是永远只能被他人所摆弄……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选择。”

如若只是与她有一段姻缘的夫君,她断不会如此。

她无比地清楚明白,裴彧于她而言,与旁人的不同。

他让她知晓,她不是一块顽石,而是璞玉。

雕琢的过程或许痛苦,但如从前那般继续掩埋在淤泥中,同样密不透风,泥泞难忍。

他让她在一层层的掩饰之下,看到了她自己。

真正的她自己。

“我知晓你爱我,”明蕴之点了点妹妹的鼻尖:“是你,让我瞧见了这世上最最勇敢的小娘子。”

她也想要勇敢一回,追寻些什么。无论痛苦还是快乐,起码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

马车停在柳园门前,青竹来道:“娘子,咱们到了。”

明蕴之跳下马车,与青竹说了些什么,青竹虽错愕,却亮了双眼,点了点头。

她看着柳园的方向,俯首磕了一头,道:“外祖父、外祖母,蕴之不孝。”

她如今,有一件更想做之事。

柏夫人刚下马车,看出她的去意,上前追赶几步:“蕴娘,蕴娘!”

“你不要阿娘了吗?”她脚步虚浮,含泪朝前:“阿娘知晓错了,我的蕴娘……”

明蕴之已让人调转马车,带着装备好的行囊往山下去。

她朝着母亲笑了笑,道:“阿娘,女儿曾多次期盼过今日。”

柏夫人扑了个空,险些倒地,眉眼轻颤。

明蕴之:“从前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往后,该如何便如何吧。”

她的释然,不是因为原谅。

而是明白了她不是不值得被爱。

只是原本应该爱她的人,自己也很痛苦罢了。

隔着距离,她看到了外出相迎的外祖父与外祖母,与前世她死后所见的两个白发苍苍,满是凄冷的老人不同,二人年龄虽大,却爽朗矍铄,未见老态。

看着她的身影,外祖父朝她摆了摆手。

“去吧。”

明蕴之点了点头,登上马车。

-

“杀——”

战场之上,血肉横飞。扬州本就富庶,兵强马壮,如今造反起势,人人皆知不成功便成仁的道理,殊死一搏,数日以来,竟未占下风。

直到太子殿下领兵出击,他们才露了颓势,从被攻下的城池被打回了扬州。

但扬州乃是他们最熟悉之地,占尽了天时地利。

康王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再度横冲,冲乱了朝廷大军的攻势。

他与丽妃早有准备,为平宣帝下了些慢性的毒,这毒量甚微,绝无可能验查出来,日积月累,全靠他素日品尝丽妃亲手所作的汤羹延缓发作之机。

他既然敢狠心杀了丽妃,那就该受这毒的折磨!

众人已鏖战数个时辰,战局难分。

康王冲入战场,一刀斩杀一个步兵,高声道:“杀敌军兵长者,赏百金;杀敌军将领者,赏千金;若有人能斩了狗太子的人头,以首级为凭,赏万金,封万户侯!”

此言一出,犹如油锅中溅开的水,彻底沸腾了起来。

“冲啊——”

“杀——”

无数冲杀声里,骤有阴风刮过耳侧,康王擡手抵挡,险些被砍掉小臂。

“……是吗?”

是裴彧!

他与裴彧交过手,自知二人水平何在,这一挡拼尽全力,仍差点被震掉了手中的刀柄。

康王:“哈……好啊,我只怕你当个缩头乌龟,躲在营中不敢见光!”

裴彧惯用长剑,剑尖划过康王的铠甲,发出了一声嗡鸣。

他长眉轻挑,自马鞍上一蹬,飞身旋踢,康王仰身躲避,乱了节奏。

长刀堪堪挡住他的下一次狠劈,不过瞬息,男人反手执刃,扎透了他负隅顽抗的掌心。

“裴彧……!”

康王杀红了眼,生生擡掌,反身避过了一击,道:“你该死!”

他本就是迅猛的打法,长刀挥舞数下,与长剑交错之时,甚至擦出了火花。

“该死的人,是你。”

裴彧横眉,翻身而上,趁他喘息之机,震断了那柄锋利的长刀,以巨力将人横拉下马,以那断刃横与他的脖颈。

康王不尽地喘息着。

身边的亲信已被血洗,被称作叛军的扬州军被朝廷的兵士所包围,逐渐后退,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手中的兵器,紧接着,无数将士弃刃投降。

“裴彧,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赢了么?”

康王躺在沙场之上,双眸看着天边无尽的蓝:“如今是你我的好五弟在京中监国。从前是他没见识过权力的滋味,所以愿意跟在你身后,被你蒙骗利用,可他见识过了,感受过了,然后呢?!”

“你觉得,他能容你回到京城吗?”

“聒噪。”

裴彧:“总归,你也是阶下囚了。”

“呵……”

康王高声笑了起来。

下一瞬,他横刀刎于脖颈,热血喷溅而出,再没了声息。

成王败寇,既然输了,他认!

这场持续数月,引得大周上下震荡的康王谋逆,终于有了结果。

裴彧将缰绳递给夏松,回到营中。

“殿下,庆功宴……”

“不必管孤。”

不同于万千将士的欢欣鼓舞,他面色淡漠,分外沉寂。

他取水洗净了剑上的血迹,细细擦拭,将其收入鞘中。继而去了腕甲,盔甲。

卸下沉重的甲胄,露出了身上的沉沉血迹。

无数刀刃划破了他的衣衫,他径直撕开上衣,去了澡间。

待到他洗去身上黏连的血迹,带着满身潮气准备倒入榻上时,忽然觉察出了几分不对。

他多年行军,习惯很好,被褥整洁,如今这里不仅有着褶皱,甚至还有些隆起。

不,不止床榻。

他疲累至极,又因战事结束而松了警惕,或许……还因为那些缘故,早已不复从前敏锐。

与康王的一战,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神,以至于他竟忽视了太多细节。

热水备在澡桶,寝衣边是他从前在宫里惯用的皂角,雕出了漂亮的花形。军中条件简陋,哪里会有如此精致之物。

更不必说榻前,摆着明显是女子所穿的绣鞋。

他不敢擅动,甚至不敢眨眼,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荒谬的猜测浮现于脑中,他又怕是自己所做的一场梦——这样的梦,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直到一只柔软的手从被褥中伸出,切切实实地牵住了他的小指。

她拉了拉他的指尖,好似还有些困倦。

“愣着做什么?”她揉了揉眼眶,嗓音轻软:“等你好久了,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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