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他怎敢!(2/2)
真像是夫妻之间,不舍临别时才会有的对话。
她转过身去,催促道:“含之,好了没有?”
含之:“好了好了……阿姐。”
她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在姐夫面前行了礼,随着姐姐出宫去。
上了车,明蕴之坐在车中,自嘲地笑笑。
裴彧平日里行事稳重,又心有城府,本就不是她该担心的,想必他一早备好了后手,不必太过忧心。
就是不知他今日这番,与那几个王爷可有干系?如若当真是有,她今日在康王府,还需得谨慎行事,不能落人口舌。
“阿姐在想什么?”
含之见她眉头轻蹙,问道。
“无事……你听,”明蕴之掀开车帘,瞧了瞧车外街景:“外头真是热闹,比宫中多了好多人气。”
马车行经繁华之处,街边孩童嬉闹着唱些歌谣,仔细听来,曲调和前几日意外听得的也差不多。
姐妹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康王府。
裴琦生辰,主角儿自然是她。见了明蕴之,她欢喜地蹦了上来:“二伯母!”
明蕴之驱开愁绪,笑开了眼:“琦儿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裴琦穿得像个福娃娃似的,白嫩嫩的笑脸上带着粉嘟嘟的红润,乖巧道:“二伯母送的,琦儿都喜欢。”
乌黑的眸子里晶亮着,明蕴之看出她其实还有想法,憋笑着让青芜将礼物拿了出来:“裴吃在宫中,但琦儿看看这个,二伯母亲手做的,可还喜欢?”
“……喜欢!”
裴琦双眼一亮,抱着兔子笑了起来:“琦儿最喜欢二伯母啦!”
“别听她的。”
康王妃声音拉长:“刚还说最喜欢我母家那位妹妹,她送了好几件时兴的衣裳,这丫头闹着立马就换上了。”
几位夫人都笑了起来,明蕴之也笑着,一手拉着裴琦,一手带着含之往里头去。
是个人如今都能看出,康王妃这几日心情不错。
听闻那薛姨娘被送去了别院养胎,何时能回来,还能不能回来,都还有待商榷。后宅少了一个最大的烦心事,又有着这个先例,剩余的姨娘通房一个两个都得了警醒,康王妃自然过得顺心。
还有,康王这几日在朝中似是得意得很,回来了也笑意满面,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康王妃听了几句奉承,忍不住看向太子妃。
今日送康王上朝前,听心腹来传了话,便知晓太子今日告了假,连朝会都没去。怎么太子妃还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坐怀不乱?
她端坐着,看裴琦抱着布兔子一脸欢喜的模样,指尖动了动。
“二嫂。”
康王妃忽然出声:“这兔子琦儿很是喜欢,不若与我讲讲是如何做的?我也想做一个给她。”
明蕴之擡眼看向她:“做法倒是简单,只是需得些时辰和眼力,弟妹若愿意学,我自然愿意教。”
二人对视一眼,康王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端起茶杯。
半刻钟后,明蕴之借口更衣,随着康王府的侍从去了后院。她刚坐下,康王妃便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三弟妹要说什么?这般大费周章。”
明蕴之随手擡起茶杯上的盖子,撇了撇浮沫。
“都下去。”
康王妃横扫一眼,康王府的人都退了出去,青芜和青竹站在明蕴之身后,岿然不动。
“去吧,”明蕴之轻声道:“去看看含之那边。”
两人只能依言退了下去,眼里各自含着些不放心。也不怪她们多虑,实在是康王妃此前对自家娘娘根本算不上好,又在围场能当着康王的面打闹,她可是武将之女,会耍些功夫的。
“是。”
几人关上房门,杏眸轻轻擡起,道:“三弟妹,现下可以说了么?”
康王妃坐在她对侧,轻哼一声。
“那日你帮着我照顾琦儿,我也知晓围场那事我未受罚,有你在其中斡旋,投桃报李。”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此事说完,你就当没听过,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自然。”明蕴之颔首。
她看向明蕴之那张艳若芙蕖的娇靥,道:“你就不好奇,太后娘娘究竟因何执意将那周氏女送入东宫?”
“……为何?”
明蕴之不想她竟会说这个,微微直了腰身。
此事她问过周觅柔,也想过数次。周觅柔看起来文文弱弱,家世、容貌、性情均无特别之处,便是防备裴彧,也该送来个机敏之人套取消息。
可周觅柔也不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她甚至还想,难不成真是太后娘娘善心大发,选了个女子为孙儿填充后宫?
“此事,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
康王妃点了点桌面,目光扫过她:“不止你我,整个京城,知晓内情的人也没几个。”
若非康王这几日春风得意,饮醉了酒说了些话,她也不会知晓此事。
“二嫂没怎么出过宫,可听过几句童谣?”
康王妃随口哼了哼:“十廿七,荧惑现,什么火什么雨的,乱七八糟。”
“荧惑”主战,被视作灾星。
明蕴之忽地一惊,想起来时路上大街小巷所听到的歌谣,未曾听明白的词,竟是这几句?
十月二十七……
裴彧的生辰。
“太子殿下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当年父皇领兵,忽然被偷袭,那一战打得凶险,我军惨败。向来稳固的军营失了火,更远些的地方,又淹了堤坝。”
明蕴之拧起眉头,旁的便罢了,十月末,该是自秋入冬,降水稀少,何处来的水淹堤坝?
真是天降异象……?
“所以逐渐有了传言,说太子殿下是……”
康王妃话未说完,冷冷哼了一声:“要我说,那几日出生的又何止一个婴孩?难不成天底下所有那一日出生的人,都是灾星?”
她才不信这些,事在人为,至于歌谣,还不是人编的?
明蕴之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面色沉了沉。
“这些外头的传言,其实都不要紧,反正仗打完了也没人记得。要紧的是,偏偏太后娘娘在殿下回宫后,忽然病重,还摔了一跤,钦天监的意思是,此乃不吉之兆。”
“太后老了,越老,越是怕那一个‘死’字。”
明蕴之从她的言语中,拼凑出了当年之事。
太后那几年,已不如从前威风了。康王妃不知娄家,但明蕴之心里明白,无论是出于防备娄家人,还是出于对自己身体的考量,太后都没理由喜欢这个孙儿。
回宫没多久,娄皇后便带着还是二皇子的裴彧去了行宫别苑暂居。再过几年,娄家销声匿迹,娄皇后也玉陨香消。
连带着年纪尚小的二皇子,也被人“遗忘”在行宫之中。
“关于此事宫中都瞒得紧,不是谁想探听就能知晓的。若非王爷那日说了几句,我也不知太子殿下还在行宫住过……”康王妃数了数:“总有个五六年吧。”
明蕴之垂眸凝神,轻轻拨弄着手指。
想必他当初所住,便是西山行宫。
行宫中那些陈旧的书籍,还有那做了半截未完工的风筝,原来都是有主人的。
难怪他动作熟练。
他后来如何回了宫,又因何下定决心,去往战场?
沉沉的旧事压在心头,明蕴之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是因着八字?”
“可不么?”
康王妃应道:“是幽州牧之妻庄夫人寻来的,他们私下里称她叫‘福女’,说是八字极旺,面相也好,能压灾星。”
“……我将此事告知你,也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康王妃说完,心头隐隐后悔:“总归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不信这些。我家王爷当年也年幼,肯定没做过什么,我问心无愧。就是这多少年前的童谣忽然又传唱起来,我觉得不妙,你且……”
她也不是个能憋得住话,藏得住事的性子。
“三弟妹。”
明蕴之看着她的双眼,郑重道:“多谢你。”
康王妃有些承受不住她这般认真的道谢,眼神游移一瞬,噌地站起来:“好了,我去寻琦儿了,你若是还想坐会儿便呆在这儿吧,这儿是我的地方,安静的很。”
她又风风火火地出了去,和来时一样。
明蕴之垂眼看着杯中浮沉的绿叶。
“福女”么……
是或不是都没那么重要,明蕴之想得清楚,此人能被太后送来,便是并不反对裴彧坐稳这个太子之位了。
他这个太子,是北凉大军来势汹汹之时所封,以振军心的。
那时军情危急,败局已定,无人能想到他会活着回来。
偏偏他真的回来了,还带着军功,将这太子当得百姓信服,万人敬仰。
私底下的暗涌定不会少,但明面上,他一日无过,便一日会是大周朝的皇储。无人能轻易废了他。
或许是多年过去,太后也没了当初的心气,便送了人来,指望着克化煞气,算是认下。
偏偏……
裴彧将人送走了。
她不知内情,可裴彧必然知晓,既然如此,他为何执意将周觅柔送离?
分明留下周觅柔,才更方便行事,不打草惊蛇才对!
——这念头只在脑海中冒了一瞬,还未等她想完,青芜便匆匆叩门,连最后一丝稳重也没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
她声音发抖,满是惊慌:“殿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