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敢问家宅安与厄?老伴咳疾孙儿弱。(1/2)
卷首语
《大吴会典?舆服志》附《街市杂记》载:“成武朝中期,京师正阳门内街市,车马云集,叫卖喧阗,忽有青袍术士携竹杖、悬素幡,于柳荫下设肆卜筮——幡上朱笔题‘铁口直断,预知未来’,墨透绢背,非市井寻常卜者之态。时镇刑司副提督石崇(从二品)谋复辟,潜遣密探混迹闾阎,散布‘帝星移位、主君易位’之流言,欲乱民心、为举事铺路;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从二品)察其诡谋,乃择干练线人,易青袍道服扮术士,假‘天象示警、京师将乱’之凶兆言,既惑逆党,又暗探其动静。
市人围聚如堵,一白发老者佝偻趋前,问卜家宅安否——老者布衫浆洗洁净,持药包(内为川贝,显为亲眷抓药),礼数周全。术士凝眸察其面相:印堂微晦、眼下青影,复屈指掐子午诀,沉吟良久,忽抬首望穹(时天朗气清,日烈无云),面色骤变,额渗惊汗,喟然低言:‘不妙!君面含忧非止家宅,观天见日旁黑气盘绕,此乃“龙战于野”之兆,京师近日必有大乱,是为大凶!’
言毕,围观者哗然,流言旋即传遍街市。逆党安插之密探闻之惶然,急奔镇刑司报崇,崇见流言骤起、与己谋暗合,疑‘复辟之谋已泄’,与诏狱署提督徐靖(从二品)争执举事改期,旧党联盟始生嫌隙。时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谢渊,方以边军粮饷告急、大同卫火器待修为急,未闻街市流言异动,唯昼夜伏于兵部案前,核粮册、筹防务、校军籍,劳形焦思,唯念社稷安靖、边军无虞。”
此案之巧,在玄夜卫“以卜为饵、以言乱谋”——术士之现非市井偶见,乃秦飞“引蛇出洞”之制逆巧策,借卜筮之名掩侦逆之实;凶兆之言非无的放矢,乃“乱逆党心神、破其联盟”之谋,以流言为刃,切裂旧党信任之基。其深层,恰显成武中期玄夜卫“暗侦明防、以智制逆”与旧党“私谋乱政、觊觎权柄”之激烈博弈,亦见“公纲护稷”(谢渊之劳、秦飞之防)与“私念乱国”(石崇之贪、徐靖之狠)之鲜明对峙,为后续擒逆、安社稷埋下关键伏笔。
正阳街东青袍客,竹杖悬幡映日色。
素缣书字透绢纹,“铁口直断”揭天则,“预知未来”藏玄策。
白发翁媪趋前揖,布衫浆洁持药笈。
“敢问家宅安与厄?老伴咳疾孙儿弱。”
术士凝眸观面魄,印堂晦色遮光泽,眼下青痕凝忧结。
屈指轻掐子午诀,沉吟半盏气未泄。
忽抬首,望穹澈,日烈无云风静歇。
却道“君忧非止门户孽,日旁黑气盘如蛇!
此是龙战于野劫,京师不久将生坼,大凶之兆难遮灭!”
众氓围听皆屏息,窃语忽如春潮激。
有客混在人丛隙,青衫窄袖藏短铁——
原是逆探传消息,闻谶只觉心胆悸,汗透重衫急如织。
奔往镇刑报石孽,“恐是谋泄遭窥窃!”
逆首闻之眉峰结,与徐争改举事节,旧党同心今始裂。
另有玄衣隐檐隙,冷眼观变记踪迹。
不挥戈,不言语,只把奸谋暗登记。
藏机锋,待时机,任他乱逆自相击。
谁记兵部灯如炙?太保埋首案前席。
不闻街市谶语沸,只抱粮册核边籍:
“粟麦需催赴边驿,莫教戍卒缺糗粮;
甲胄需整补边隙,莫教锋镝误疆期。”
公心一片映烛火,尽瘁不辞忘寝食。
任他街市流言起,唯守社稷安且固,此心可对苍天意。
大吴京师正阳门内街市,原是车马云集之地——粮肆的米袋堆至屋檐,布庄的彩绸垂到街心,货郎的拨浪鼓声响彻巷陌,寻常辰巳之交,早被叫卖声、脚步声裹得密不透风。忽一日,街角老柳树下,却多了抹不寻常的青影。
术士身着半旧青布道袍,袍角沾着渭水畔的细沙(显是远道而来),腰间系着根麻绳,串着枚水苍玉坠(非市井常见之物)。他手持三尺竹杖,杖头悬幅素绢幡旗,朱笔题“铁口直断,预知未来”八字,墨是松烟墨,痕透绢背,风吹幡动时,绢面磨出的毛边簌簌作响,倒比寻常卜者的幡旗多了几分沉实。
术士不吆喝,只拣块平整青石板盘膝坐下,身前铺层洗得发白的粗布,布上置三枚青铜钱(边缘磨得发亮,似用了多年)、一叠黄麻纸(裁得方整,非市售粗糙纸)。他垂眸捻诀,指尖在铜钱上轻轻摩挲,眼帘半阖,似观气又似养神。几个扎着总角的顽童先凑过来,伸手去扯幡旗边角,术士抬眸时,眼底清亮如寒星,没说话,只微微颔首,顽童竟像被无形的气慑住,缩手退到大人身后,只敢远远窥望。
不多时,围聚的人便多了——布庄掌柜放下账本跑来看,粮肆伙计擦着手凑过来,连巡街的皂隶也停了步,交头接耳。人群后,两个身着青衫的汉子格外扎眼:一个手指无意识摩挲腰间(玄夜卫暗探的习惯性动作),目光扫过围观者的脸,似在辨认逆党密探;另一个袖中藏着短刀(镇刑司密探的标配),眼神紧盯着术士,喉结时不时滚动,显是在警惕。这两人一暗一明,一侦一防,都等着术士下一步动作,而树下的术士,仿佛没察觉这暗流,仍垂眸捻着铜钱,像真的只是个卜筮的异客。
人群中,一位老者慢慢挤了出来。他须发半白,却梳得一丝不乱,用根桃木簪子绾着;身上穿件浆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肘部虽有两块补丁,却缝得整整齐齐;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刚买的药材(味是止咳的川贝,显是给家人抓的)。老者走到术士面前,先拱手作揖,动作虽慢却礼数周全,声音带着老态的沙哑:“先生莫怪老朽唐突,近日家中老伴咳疾总不好,孙儿又受了凉,想劳先生卜一卜,家宅近日是否安稳?”
术士抬眸,目光在老者脸上停留片刻——先看印堂(微暗似有郁气),再看眼下(青影显是忧思过度),复屈指轻掐,指尖在青石板上虚划子午方位,沉吟半盏茶的功夫。围观众人都屏息等着,连巡街皂隶也往前凑了凑,布庄掌柜低声道:“这老先生是西巷的张翁,为人实诚,定是真有难处才问卜。”
忽听术士轻“咦”一声,抬首望向天空——彼时天朗气清,日头正烈,云絮都少见,街市间的热浪裹着尘土,连柳树叶子都打了蔫。可术士望罢,原本平静的面色骤然变了:眉峰拧成疙瘩,额角渗出细汗(非热汗,是惊汗),他伸手擦了擦,喉结滚动数下,终是喟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连后排的人都听得真切:“不妙,不妙!老先生印堂含晦,非家宅小忧;方才观天,日旁隐有黑气,此乃‘龙战于野’之兆——非止君家不安,恐京师近日有大乱,是谓大凶之征也!”
“大凶?”老者身子一颤,布包掉在地上,川贝散了一地,“先生这话……是说京师要出事?”围观众人瞬间静了,方才还喧闹的街市一角,只剩风吹幡旗的“簌簌”声。有人悄悄攥紧了钱袋,有人往家的方向望,布庄掌柜脸色发白:“先生莫不是胡言?如今国泰民安,怎会有大乱?”唯有人群后的两个青衫汉子反应各异:玄夜卫暗探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此乃预设之局),镇刑司密探却脸色骤变,悄悄往后退,手按在袖中短刀上,显是要去报信。
镇刑司密探没敢多待,趁人群慌乱时,悄悄溜出街市,往镇刑司方向跑。他跑得急,撞翻了货郎的摊子,糖葫芦滚了一地,货郎骂骂咧咧,他也顾不上赔罪——石崇有令,街市若有异动,需即刻禀报,尤其是“谶语”“凶兆”之类,恐是玄夜卫的手段。
到了镇刑司后院,密探直奔密室,石崇正与徐靖(从二品诏狱署提督)看《京师布防图》,案上还摊着“擒谢渊”的密令。“大人!不好了!”密探推门进来,气息不稳,“正阳门街市来了个术士,说京师近日有大凶,还说‘龙战于野’,围观的人都慌了!”
石崇握着布防图的手一顿,墨玉扳指撞在案上,发出“当啷”一声:“术士?什么来路?是不是玄夜卫的人?”他最忌“流言乱心”——复辟需靠死囚、密探,若人心乱了,死囚恐会反水,密探也会动摇。
徐靖凑过来,眉头蹙起:“‘龙战于野’?这是说君位相争,莫不是咱们的谋泄了?”他想起昨日赵大人说“酒肆附近有玄夜卫暗探”,心里更慌,“石大人,要不咱们改期举事?先查清楚术士的底细,免得中了玄夜卫的计。”
“改期?”石崇冷笑一声,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咱们筹备了这么久,粮已积、兵已练,怎么改期?再说,张文(正三品吏部侍郎)已联络好林文(正三品礼部侍郎),明日辰时奏请祭永熙帝陵寝,引玄夜卫南司离京,改期了,这些部署都白费了!”他顿了顿,对密探道,“你再去街市,盯着那个术士,看他跟谁接触,若有玄夜卫的人,就抓来审!”密探领命离去后,石崇盯着布防图,指尖在“南宫侧门”上反复摩挲——他嘴上硬,心里却已生疑,这术士的出现,太巧了,巧得像个陷阱。
镇刑司密探刚走,街市上又来个官差——理刑院的吏员(从七品),身着青色公服,腰系铜带,身后跟着两个皂隶,是旧党成员,平日跟着石崇的属吏做事。他挤进人群,指着术士喝道:“大胆妖人!竟敢在街市散布谣言,惑乱民心,跟某回理刑院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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