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古籍的重量(1/2)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布满细尘的空气里切割出明亮的光柱。沈星晚站在顾言工作室那巨大的书架前,仰头望着那些垒得高高的、纸页泛黄脆弱的线装古籍和一卷卷用棉绳系紧的厚纸图纸,心脏沉甸甸地跳动着。
昨夜顾言那句“随你用”和“可以来问”还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如同打开了一座尘封宝库的钥匙,此刻真切地握在她手中。兴奋与忐忑交织,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古纸和墨香混合着木料的气息,令人心神沉淀。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拂过那些古籍的书脊,上面的字迹多是毛笔手书,墨迹浸染了岁月,有些已经模糊难辨——《鲁班经》、《营造法式》、《园冶》……还有一些她根本看不懂名字的孤本残卷。
每一本,都仿佛沉睡着数百年的智慧。
她最终没有先去动那些看起来最高深莫测的古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旁边那一卷卷图纸。她记得顾言修复古物时,时常会参考这些。
解开一卷图纸的棉绳,动作轻缓得如同在解开一件珍宝的襁褓。图纸缓缓铺开,沉重而柔韧,上面是用极其精准的墨线绘制的复杂建筑构件图——一座亭台的斗拱仰视图、一架屏风的榫卯分解图、甚至还有一整座楼阁的架构透视……
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结构精妙似天工开物,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细小的楷书和独特的符号。这些图纸本身,就是一件件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
她看得目眩神迷,心神完全被吸入那个由线条和结构构成的、充满力学之美和无限巧思的世界。她试图去理解那些复杂的结构关系,却发现远比她想象的要难。许多符号她根本不认识,一些独特的表达方式和比例尺度也让她困惑不已。
她拿起另一卷,又是一座从未见过的、结构奇特的桥涵图纸。再换一卷,是某种早已失传的木质机械传动装置……
挫败感如同潮水般一点点漫上来。她原本以为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苦学,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此刻站在这浩瀚如烟海的传承面前,才惊觉自己不过是刚刚看到了冰山一角,甚至连门径都还未真正踏入。
知识的重量,历史的厚度,技艺的深渊,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她之前做出的那个斗拱、修复的那个插屏,与这宝库中所蕴含的智慧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昨日的兴奋和自信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自我怀疑所取代。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顾言走了进来。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身上带着刚从院子里劳作完的清新空气和淡淡木屑味。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图纸和沈星晚那显得有些无措和沉重的背影,脚步未停,走到工作台另一边,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似乎并未在意她的存在。
但他的到来,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定力,悄然驱散了些许沈星晚周身的迷茫。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震荡。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更不能被这浩瀚的知识吓倒。路要一步一步走。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最初打开的那张斗拱图纸上,选择了其中一个相对独立的、看起来像是昂的构件,试图先读懂它的三视图和标注。
她看得极其缓慢,用手指比划着线条的走向,推断着结构的关系。遇到完全不认识的符号和明显是行业内部代称的古语标注,她就拿出纸笔,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临摹下来。
时间在绝对的安静中流逝。
顾言在一旁打磨一个木件,发出均匀而富有韵律的沙沙声。
沈星晚卡在了一个复杂的节点标注上,那似乎是一个表示受力方向的特殊符号,她反复揣摩,却不得其解。眉头越蹙越紧。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投向顾言,嘴唇微张,却犹豫着没有立刻问出口。她怕问题太过浅显,浪费他的时间,也显得自己愚笨。
顾言仿佛背后长着眼睛,在她抬头的同时,手中的动作未停,低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问。”
只有一个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情绪,却像是一道明确的许可。
沈星晚心中一颤,不再犹豫,拿起那张临摹了符号的纸,走到他身边,指着那个符号,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怯意:“顾老师,这个……是什么意思?”
顾言停下手中的活,侧头看了一眼她指着的符号。
“千斤线。”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思考,“标主受力方向,示意此处榫卯需格外吃重,木材纹理须顺此线走,不可逆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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