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戾显君心(2/2)
末了,朱成康将空碗递给一旁侍立的罗成顺,语气里满是不耐的嫌弃:
“这碗绿豆汤味道淡淡的,一点滋味都没有,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罗成顺吓得身子一哆嗦,连忙接过碗,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声道:
“奴才这就去让厨房重新做,定让王爷满意。”
说罢便端着碗匆匆退了出去,脚步慌乱得险些撞到门框。
贺景春瞧着这一幕,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敢多言,只默默低下头继续看书,丰年此时进来放了衣裳,对着贺景春悄声道:
“三爷,耳房已经放好了热水,您快去泡一泡,也好去去身上的酒气,免得明日头疼。”
贺景春点点头,放下书,刚要起身,又想起什么,转头对着丰年叮嘱道:
“怎的还不回去,这几天放你和丰穗假期,让你们好好歇歇。特别是你,刚成了亲,新婚燕尔的别总在府里忙碌,多陪陪你娘子,没什么事就别过来了,等到了二月初再回来,可别让你娘子在家等着,误了好时光。”
丰年刚要应诺,贺景春叫住了他:
“对了,厨房里还给你和你娘子备了桂花蒸鹅与五花切肉卷,还有一坛杨桃酒,都是你爱吃的。你回去时记得一并取了,莫要忘了。”
丰年乐呵呵地应了声“谢三爷”,转身高高兴兴地去了,脚步轻快,像揣了蜜一般。
贺景春看着丰年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很快便消散了。
他刚要转身回屋,却见朱成康不知何时眼神深邃,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目光如同寒潭般让人捉摸不透。
贺景春心头一紧,连忙跑去耳房了。
屋内只剩下朱成康一人,他放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贺景春离去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阴鸷,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窗外的烟花爆竹声依旧断断续续,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让人看不透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等朱成康洗漱完,披着件绫面夹袄从内间出来,发梢还沾着些未干的水汽,他刚转过屏风,便见贺景春坐在窗边炕上,手里捧着只青花缠枝纹粥碗,正小口喝着绿豆粥。
那是罗成顺方才特意送来的,粥底熬得软糯,还撒了把细碎的冰糖,看着便温软可口。
丰收立在一旁,正听贺景春低声说话:
“明日下午我要去一趟齐府,你记得不要用王府的规格马车,用顶青蓬小车就好,咱们从府里的角门溜出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到时候你就自己先回来,我慢慢走回来就行了。”
贺景春知道朱成康身份特殊,所以不会大喇喇的坐着王府的马车去齐府。
丰收点头应“是”,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朱成康掀了帘幕出来,脚步轻得像踩在云絮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也矮了几分:
“王爷。”
贺景春握着勺的手顿了顿,粥碗在手中微微晃动,溅出几滴粥汁在素色衣襟上,他却没察觉,只抬头看向朱成康,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
朱成康却像没听见二人对话般,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淡淡“嗯”了一声,径直走到案前坐下,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热茶,又拿起桌上的公文翻了两页。
他方才在屏风后听得真切,贺景春这般小心翼翼,连出府见师父都要偷偷摸摸,倒像是怕他知晓一般。
朱成康心中那股扭曲的快意又悄然滋生,他既没追问,也没多言,只偶尔抬眼,目光在贺景春身上扫过,只静静看着贺景春,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偶尔翻滚一些情绪。
贺景春心中不安,匆匆喝完粥让丰收收了碗筷退下,自己则拿起未看完的怪谈坐在一旁翻看,书页不自觉翻得很快。
朱成康自始至终都忍着没说话,只坐在书桌前借着烛火看着书。
直到贺景春呼吸渐匀、沉沉睡去,他才抬眼看向床榻方向,目光落在那低垂的青色幔帐上,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眼底的阴鸷如同潮水般起落,让人捉摸不透。
夜半时分,贺景春忽然咳嗽起来,声音轻却断断续续,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还带着几分酒后的沙哑。
朱成康躺在内侧,听到咳嗽声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猛地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只管自己睡,仿佛全然没听见一般。
好在贺景春只咳了几声便停了,屋内重新恢复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卷起檐角的冰棱,发出“叮咚”的轻响,这一夜倒也算睡得安稳。
夜渐深沉,野草堂外的竹梢雪落声渐渐歇了,只剩檐角的冰棱偶尔滴落水珠,“嗒”地轻敲在青石板上。
那声音清泠泠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竹影,添了几分清冷。
天微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筛进屋内,化作细碎金斑,落在案头摊开的公文上,也落在贺景春散落在枕上的发丝上,添了几分柔和。
檐角的积雪经夜风冻得更硬,在晨光映照下竟泛着琉璃般的光泽,晃得人眼晕,竹丛间几只麻雀蹦跳着啄食残雪,偶尔啁啾两声,清脆的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添了几分生气。
贺景春今日无事,所以不用早起,朱成康今日也免了去三司上衙的差事,二人便在床上多赖了些时候,直到辰时过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脸上才缓缓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