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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陈老先生的墨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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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玄之又玄,我听得懵懂。但当他那沉稳的声音念出“力从地起”时,我忽然想起顾嬷嬷教我走路时说的“气沉丹田”。难道这写字和走路一样,都需要一种内在的“气”来引领?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用蛮力去“控制”那支笔,而是放松肩膀,想象那股气息顺着脊柱缓缓流动,通过手臂,轻轻灌注到笔尖。再次落笔时,墨迹虽然依旧稚拙,那股不受控制的滑动感却减轻了些许。

陈老先生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只道:“初学皆如此,日课不辍,自有进益。”

休息的间隙,贾姨端来了茶水。是普通的粗茶,盛在陶碗里,色泽浑浊,滋味苦涩。陈老先生双手接过,道了谢,小口啜饮着,姿态依旧从容。

贾姨与他闲聊几句,多是问及街巷琐事,米价几何。言谈间,我隐约听出,陈老先生并非钱塘本地人,似是多年前避乱而来,家中并无妻小,独自住在城西一处赁来的陋室里,靠着替人抄书写信、偶尔教授蒙童勉强糊口。

“如今世道,能静心读书写字的人,不多了。”贾姨叹道。

陈老先生捧着陶碗,目光投向院中那方小小的天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乱世求存,本是常理。只是这文字,不仅是进身之阶,亦是安顿心神之所。腹有诗书,便是在这陋室之中,亦能神游天地,不与草木同朽。”他的声音里没有怀才不遇的激愤,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泊与坚守。

我看着他洗得发白的衣襟,看着他那双操劳的手,心里忽然有些触动。在现代,我学会计,是为了“实在的手艺”,是为了“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知识和技能,被明码标价,与生存直接挂钩。而在这里,在这个老书生身上,知识似乎还有另一种用途——于困顿中,为自己开辟一方精神的栖息之地。

他喝完茶,便起身告辞,不肯多留一刻。贾姨将几枚用布仔细包好的铜钱塞给他,作为今日的束修。他推辞一番,最终收下,再次拱手为礼,提着那个小小的布包,佝偻着背,慢慢走出了院门。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青布衣衫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沉甸甸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混合着茶的苦涩气息。

贾姨走回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陈老先生是个有学问的,只是时运不济。你好好跟他学,不为科举,只为明理。”

我点点头,回到案几前,看着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墨迹,又想起他说的“不与草木同朽”。苏小小十九岁便香消玉殒,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一缕青烟。而她留下的诗句,却让千年后的我,在另一个时空的雨夜里,为她的墓碑驻足。

那么,文字,或许真的能对抗时间的侵蚀,让短暂的生命,留下一点不灭的痕迹?

我重新拿起笔,蘸了墨,再一次,认真地,在那粗糙的麻纸上,画下了一横。这一次,手腕似乎稳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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