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花魁影里的冷刃(2/2)
卡特脸上的笑像被泼了盆冰水,瞬间冻住——嘴角还维持着咧到耳根的弧度,腮边的络腮胡都没来得及收,眼神却先空了半秒,紧接着猛地瞪圆,眼球几乎要凸出来,瞳孔里映着金秀惠踢过来的腿影,连呼吸都忘了。嘴里没吹完的口哨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变调的“呃”,下一秒就“哎哟”惨叫出声,声音不是尖细的疼呼,是带着闷劲的粗喊,震得周围的空气都颤了颤。
他整个人像装满了红土的粗麻布袋,不是轻飘飘地倒,是带着股被踹出来的冲劲往后仰——后腰先撞在红土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的土粒都跳了跳,接着后背、肩膀依次落地,胳膊还无意识地乱挥了两下,像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碰到。右手的弹簧刀“嗖”地飞了出去,刀身在空中转了三圈,银亮的刀刃划开晨雾,最后“当啷”一声砸在红土上,刀尖朝下扎进土里,刀身还带着惯性转了半圈,沾了层暗红的泥,把骷髅纹身的刀柄遮得严严实实。
他体重近两百斤,浑身的腱子肉在这时成了累赘,被那一脚踹得连退三步——每一步都把红土踩出个深窝,鞋跟带起的泥星子溅到裤腿上,最后“咚”地坐在地上,屁股底下的红土被压得往外溢,像刚从地里抠出来的红薯,湿泥顺着工装裤的裤脚往上爬,连黑色紧身背心的下摆都沾了块暗褐的泥印,贴在腰腹的肌肉上,狼狈得很。
他左手死死捂着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抠着背心的布料,把布料都攥出了褶子,能看到他胸口的肌肉在往下陷。脸涨得像刚从湄公河捞上来的猪肝,从脖子根红到耳根,连络腮胡里的皮肤都透着红,嘴里的粗话像倒豆子似的往外蹦,带着喘不过气的闷劲:“妈的!你个臭女人!敢打老子?活腻歪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把你胳膊拧断!”
金秀惠没接话,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不是放松的站,是像绷紧的弓弦,双腿微微分开,重心落在两脚之间,振袖因为刚才的动作还在轻轻晃,却没半点多余的动作。她的眼神像腊月里结了冰的湄公河,不是薄冰的脆,是厚冰的硬,冰面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冷,没有一丝温度,扫过卡特时,像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连半分情绪都没有。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不是日本女人那种柔和的轮廓,是韩国人特有的利落线条,眉骨偏高,眼尾微微下垂,却没半点温顺,反而透着股冷劲。她的振袖下摆被刚才的踢击撩到了大腿根,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裤,裤料是哑光的,贴在腿上,能看到小腿肌肉的线条,没有多余的赘肉;裤脚扎在脚踝上,缠着圈黑色的棉护腕,护腕边缘磨得起了毛,内侧还沾着点洗不掉的淡褐污渍,显然是常年戴着练拳磨出来的;她的指甲修剪得极短,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没有涂任何东西,指关节上结着层薄茧,是常年握拳、打靶磨出来的,茧子边缘有些粗糙,却透着股扎实的劲——这哪是花魁的手,是常年握刀、练拳的手。
马库斯和泰森本来还在旁边笑,见卡特被打,脸上的笑瞬间没了,换成了凶神恶煞的怒容。马库斯先炸了,猛地撸起右边的袖子——黑色t恤被往上拽,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腱子肉,肌肉线条像刻出来的,连血管都鼓了起来,脖子上的金链子随着动作晃得厉害,十字架吊坠撞在锁骨上,发出“叮”的轻响。他往前迈了一步,红土被踩得“咯吱”响,嘴里的粗话带着黑人特有的低沉嗓音,像闷雷似的:“你个婊子!敢打我兄弟?是不是活够了!”
泰森也跟着往前凑,他没撸袖子,却把拳头攥得咔咔响——指关节相撞的声音在晨雾里格外清晰,像干树枝被掰断。他的肩膀绷得像块铁板,往前挪步时,地面都跟着发沉,眼神里的凶狠不是装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嘴角紧紧抿着,露出点牙尖,像饿了几天的野狗盯着猎物,连呼吸都变得粗重,每一口都带着火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
金秀惠却半点没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是故作镇定的绷着,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静,像淬了冰的钢。她缓缓弯腰,振袖的淡紫下摆轻轻扫过红土,没沾半点泥,手指伸直,精准地捏住弹簧刀的刀尖位置——指甲盖抵着冰凉的刀身,指腹贴着刀刃的边缘,完全不怕被划伤;接着手腕轻轻一转,刀身在晨光里划出道银亮的弧,像流星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只觉得眼前晃过一片冷光。
下一秒,她手腕猛地一松,刀“啪”地飞了出去——不是乱甩,是带着精准的力道,刀尖稳稳对着卡特的脚尖,“噗”地扎进红土里,刀身还带着惯性颤了颤,在红土上留下道细细的缝,湿润的红土从缝里冒出来一点,刚好没过刀尖的三分之一,离卡特的工装鞋尖只有一指宽,差一点就会刺穿鞋底。
“滚。”她开口,中文说得不算流利,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尾音还带着点韩国口音的短促,却比任何狠话都有穿透力。“再碰她们一下,我废了你的手。”她的声音不高,像落在冰面上的石子,却像冰锥子似的扎在空气里,连周围的晨雾都仿佛凝了凝。
马库斯刚抬起来的拳头顿在半空,泰森往前迈的脚步也停住了,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的凶狠淡了些,多了点忌惮——刚才金秀惠踢飞卡特的力道,还有这精准扔刀的准头,都在说“这女人不好惹”。
卡特的目光死死钉在脚边的刀上——刀身还在轻轻颤,银亮的刀刃沾了红土,却依旧闪着冷光,像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他又抬头看金秀惠,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狠戾,像在说“你敢动一下试试,下一刀就不是扎在土里了”。卡特的喉结狠狠滚了两下,咽了口唾沫,刚才的嚣张气焰全没了,只剩下憋屈。他用右手撑着地面,指尖抠进红土,借力站起来,动作有些狼狈,屁股上的红土簌簌往下掉,落在脚边堆了一小撮,连黑色背心下摆的泥印都蹭到了腰上。
他狠狠瞪了金秀惠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甘,却没敢再放狠话,只是咬着牙嘟囔:“等着瞧,臭女人,咱们没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他转身就走,还不忘拉了马库斯一把——马库斯本来还想回头瞪金秀惠,被卡特拽了个趔趄,只能恨恨地收回目光;泰森跟在最后,走两步还回头看一眼,拳头依旧攥着,却没了刚才的凶劲。
三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卡特的步伐还有点晃,马库斯的金链子随着动作晃得厉害,泰森的肩膀绷得紧紧的,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连脚步声都没了刚才的嚣张,只剩蔫蔫的“噔噔”声,很快消失在杂工草棚的拐角。
青姑会的队伍像被按下了“归位键”,瞬间又恢复了整齐——金秀惠没多停留,转身时淡紫振袖轻轻扫过红土,没沾半点泥星,脚步不快却稳,每一步都踩在队伍的空位上,刚好填补了刚才的空缺。她归队时没看任何人,只是后背挺得更直,像根绷紧的弦,连振袖摆动的幅度都和其他人分毫不差。
山口美智子这时才缓缓回头,不是大幅度转头,是只侧过半张脸,朱红振袖的领口蹭过耳际,露出半截金柄短刀的刀柄。她的眼神扫过金秀惠,没有说话,嘴角那道程式化的笑也没变化,却轻轻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只有下巴动了动,像在无声地认可“做得好”,又像在传递“别多事”的信号。点头后,她没再停留,转回头继续往前走,木屐踩在红土上的“咔嗒咔嗒”声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整齐得像钟表齿轮在转,不再有半分停顿。
队伍渐渐远去,淡紫、朱红的身影混在一起,像一串移动的冷色珠子,慢慢消失在杂工草棚的方向。只有红土上还留着她们的木屐齿痕——深浅一致,排列整齐,像在红土上刻下的细格子。可没一会儿,晨风吹来的细土就像一层薄纱,轻轻盖在齿痕上,先是边缘变模糊,再是中间被填满,没几分钟,那些痕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她们从没来过,只留下空气里淡淡的脂粉味,混着红土的腥气,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肖雅还躲在我身后,眼睛瞪得像两颗圆溜溜的芒果,眼白里都透着惊讶的光,嘴巴张成了标准的“o”型,能看到她舌尖抵着下唇,连呼吸都忘了匀。她的手指还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浅蓝粗布衫被拽得起了褶,指甲缝里那点芒果黄渍蹭在布上,留下道淡浅的印子。她的声音带着点没缓过来的颤,像刚被吓了一跳又忍不住兴奋:“老公……她、她好厉害啊!一脚就把那个大胖子踹倒了!我都没看清她的腿怎么动的,就像一阵风似的!”
她顿了顿,又往前凑了凑,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原来她们不是来表演的呀!是真的会打架!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姐姐,是不是练过功夫呀?比电视里的武打明星还厉害!”
我没接话,只是伸手轻轻拉过她的手——她的手很小,攥在我掌心里像握着块温温的暖玉,还带着昨晚剥芒果留下的淡淡甜香,掌心有点汗,却软得像棉花。我拉着她往竹楼里走,脚步放得极轻,怕惊动了什么看不见的眼睛。反手关门时,我特意用指尖扶着门板边缘,慢慢往里推,把“吱呀”的门轴声压到最低,像怕吵醒了晨雾里的什么东西。门闩“咔嗒”扣紧后,我还特意推了推门板,确认缝隙都关严了,才松了口气。
后背的冷汗这时才显露出凉意——不是单点的湿,是整片衬衫都被浸透了,贴在皮肤上像刚从湄公河捞出来的布,凉得像爬了只冷虫子,顺着脊椎往下滑,激得人打了个寒颤。刚才的一幕像块沉甸甸的红土,狠狠砸在我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之前只知道青姑会是丽丽姐的人,却没料到她们是一群战斗力这么强的杀手——山口美智子的阴冷是藏在骨子里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后颈发麻;金秀惠的狠辣是摆在明面上的,一脚就能踹飞两百斤的壮汉,扔刀的准头更是能精准到“差一指就伤到人”。
她们穿成花魁的样子“炸街”,哪里是为了热闹?是为了展示实力,是在给雷朵所有人心头敲最响的警钟:要么乖乖站在丽丽姐这边,做她们的“朋友”;要么就别惹她们,否则金秀惠那一脚、那把刀,随时可能落在自己身上,下场只会比卡特更惨。我攥了攥手心,能感觉到掌心里的汗还没干,连指尖都透着凉——这场婚礼前的“小插曲”,已经在告诉我,明天的危险,远比我计划中要可怕得多。
肖雅还陷在刚才的兴奋里,坐在竹椅上时身子都不安分,脚尖轻轻点着竹楼的泥地,像踩着无形的节拍。她的手舞足蹈不是大幅度的挥舞,是小幅度的比划——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像模仿金秀惠踢腿的动作,从腰侧猛地甩出去,指尖还带着点风,嘴里还小声“咻”了一下,模仿踢中时的脆响。
“老公你看!就像这样!”她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晨露的玻璃珠,“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姐姐好酷啊!腿甩出去的时候好快,我都没看清她怎么发力的,那个大胖子就倒了!比电视里演武打戏的明星还厉害!”她顿了顿,又凑近我,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好奇:“还有最前面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姐姐,她头发上插了好多银簪,尖溜溜的,是不是都是武器呀?要是有人欺负她,她是不是一拔簪子就能扎人?”
她完全没察觉到我紧绷的脊背,眼里只有对“新奇”的向往,像个刚看完马戏、还在回味精彩场面的孩子,连说话时的呼吸都带着轻快的节奏,嘴角一直翘着,没放下来过。
我走到床边,在她旁边的竹椅上坐下——竹椅的藤条被我坐得“吱呀”一声轻响,是去年在勐腊买的旧椅,椅腿有点松,坐久了就会磨出细声。我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先触到额角的皮肤,能清晰感觉到那里的肌肉绷得发紧,像拧成了一团的麻绳,连指腹都能摸到细微的纹路,是熬夜和焦虑堆出来的僵硬。
脑海里像有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飞快地过着刚才的画面:金秀惠那记利落的鞭腿、山口美智子冷得像冰的眼神、卡特被踹倒时的狼狈……这些画面叠在一起,让我心里的警铃越响越烈——青姑会这么高调地“炸街”,绝不是丽丽姐心血来潮,是她故意安排的“示威”:既要让雷朵的人知道她手里有硬茬,也要试探所有人的反应,看看谁会在这时跳出来,谁又会乖乖听话。
这意味着,明天的婚礼绝不会是场简单的仪式。丽丽姐手里不仅有青姑会这群训练有素的杀手,还有五十个只认钱的雇佣兵——那些人是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亡命之徒,卡特只是其中一个,还有更多像他一样狠辣、甚至比他更不要命的人。他们眼里没有“规矩”,只有丽丽姐的命令和金钱的诱惑,只要丽丽姐点头,他们能毫不犹豫地掏出枪,对准任何一个“碍事”的人。明天的危险,比我之前在脑海里推演的还要多得多,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已经开始往我们身上收。
“老公,你怎么了?”肖雅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点担忧。她从竹椅上站起来,小步凑到我身边,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的手心很暖,不是滚烫的热,是像刚捂过温水的温度,还带着淡淡的芒果香,是昨晚剥芒果时沾在指尖的甜香,蹭在我额头上时,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点。“是不是不舒服呀?你的脸色好差,比昨天晚上还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我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掌心贴在我的脸颊上——她的手很小,掌心的纹路很细,贴在脸上时能感觉到细微的摩擦,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我勉强牵起嘴角,挤出一个浅淡的笑,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她的头靠在我的胸口,能清晰听到我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我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的椰香洗发水味,混着晨露的清透,像一剂能暂时压下焦虑的良药。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把声音放得很软,像怕吓着怀里的人,每个字都裹着刻意的温柔,“别想刚才的事了,咱们今天还有正事呢——要去给宝宝买小袜子,得挑最软的棉线袜,免得磨到宝宝的小脚丫;还有你说要绣小太阳的红布,昨天看的那块有点硬,今天去集市再挑块更软的,绣出来才舒服。”
肖雅乖乖点点头,往我怀里又缩了缩——胳膊轻轻环着我的腰,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我衬衫的衣角,脸颊贴在我胸口,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传过来,轻轻拂着我的皮肤。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把晨露里的星星都揉了进去,亮晶晶的,连眼尾的小绒毛都透着光:“我想好了!给宝宝的红布上,小太阳要绣得圆圆的,边缘缀上细细的金线,针脚要密一点,像真的会发光一样;旁边再绣两颗芒果,青芒果要绣上浅绿的纹路,果蒂处留一点嫩黄,黄芒果要在顶端涂一点点橙红的果晕,就跟院外那棵老芒果树结的果子一模一样,熟得能滴出甜汁来!”
她顿了顿,声音又软了几分,像刚化的蜂蜜:“还有婚礼那天,我想让丽丽姐帮我梳头。她上次跟我说,要给我盘个双环髻,插上她从仰光带回来的珍珠钗——那钗子的珍珠是淡粉色的,钗尖还坠着小小的银流苏,一动就会‘叮铃’响,她说配我的红嫁衣肯定好看。”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划着,像在勾勒发型的样子,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那光芒纯粹得像未被红土染过的澜沧江水,完全没察觉到,这场她盼着的婚礼,早被暗涌的危险裹成了一张待收的网,藏着随时会炸开的血雨腥风。
我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却像被湿重的红土慢慢裹住,沉得发闷,连呼吸都觉得滞涩。之前在心里推演过无数次婚礼的风险,知道要面对老佛爷的阴狠、肖云海的算计,可青姑会刚才那一手——金秀惠利落的鞭腿、山口美智子冷到骨子里的眼神,还是让我后颈冒起了冷汗。明天哪里是办婚礼,是闯龙潭:要在人潮里找到锁着肖玥的小竹楼,避开阿坤和阿力的巡逻;要盯着老佛爷的一举一动,防着他随时可能递过来的毒茶;要应付肖云海的眼线,他说不定早就认出了肖阳的伪装;更要提防丽丽姐的青姑会——那些插在发间的银簪、藏在腰带里的短刀,比雇佣兵的枪更难防,她们像藏在暗处的蛇,随时会咬过来。
还有那些雇佣兵,五十个亡命之徒,卡特只是其中最张扬的一个。他们眼里没有“规矩”,只有丽丽姐给的美金,说不定会因为一句口角就拔枪,甚至会把肖雅当成要挟我的筹码。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脚下是看似平静的红土,底下却藏着无数尖刀,稍微错一点,我、肖雅、肚子里的宝宝,还有肖阳和他盼着的肖玥,都会陷进这泥潭里,万劫不复。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淡金的光像被剪碎的丝绸,从竹窗的缝隙里漏进来,落在地上的红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芒果树的影子从之前长长的“巨蟒”,慢慢缩成了短短的一团,贴在红土上,说明太阳已经爬过了橡胶林的树梢,把暖意洒进了院子。杂工草棚的方向传来了更响的喧哗声,青姑会的“炸街”该是到了高潮——女人的笑声不是清透的,是那种刻意掐尖的细声,混着木屐“咔嗒咔嗒”的节奏;男人的吆喝声里,有杂工看热闹的喊“好!再走一圈!”,还有雇佣兵的口哨声,尖锐得像划破空气的针。这些声音混在一起,乱哄哄的,像一场没人主持的闹剧,可这热闹背后,藏着的冷意,却让我攥着肖雅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我把肖雅搂得更紧些,手臂环着她的腰,掌心能清晰摸到她睡衣下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藏着我们的宝宝,偶尔会轻轻动一下,像小虫子爬过掌心,软得让人心尖发颤。她的头发垂在我下巴上,带着椰香的发丝蹭得皮肤有点痒,呼吸均匀地落在我胸口,像片暖烘烘的小羽毛,把晨露的凉意都驱散了些。手指却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先触到裹枪的黑布——那是块磨旧的军布,布纹里还嵌着点橡胶林的琥珀色树脂,是上次追毒贩时蹭上的,抠都抠不掉;再往下,就能摸到枪身的冰凉,不是刺骨的冷,是带着金属特有的沉冷,贴着掌心时,像握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指腹传来的凉意,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慌。
我在心里默默复盘之前的计划:原本想着借婚礼的人潮做掩护,趁乱找到肖玥,再借老张和小李的接应把人送出去,顺便把老佛爷、肖云海和那群毒贩一网打尽。可现在才看清,这场婚礼早被丽丽姐布成了铁桶——青姑会的女人个个是带刀的花魁,金秀惠一脚能踹飞两百斤的壮汉,山口美智子的眼神里藏着能杀人的冷;卡特那群雇佣兵像饿狼似的盯着,只要丽丽姐一声令下,弹簧刀随时能捅进人的要害;老佛爷的红木烟斗里说不定早泡了毒,肖云海的西装内袋里肯定掖着枪,连杂工草棚里都可能藏着他们的眼线。
窗外的红土被晨光晒得发烫,踩上去的“咔嚓”声混着杂工草棚的喧哗——青姑会的“炸街”还在继续,女人的笑声尖得像掐着嗓子,木屐的“咔嗒”声整齐得像催命的鼓点,男人的吆喝里满是看热闹的麻木,可这热闹背后,是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像芒果树影里的毒蛇,吐着信子盯着我们。我低头看着肖雅发顶的旋儿,她还在小声念叨着要给宝宝绣芒果,眼里的光纯粹得像没被污染的澜沧江水,可我心里清楚,我们面对的,是比湄公河暗涌更可怕的深渊。
之前还抱着几分侥幸,觉得只要计划周全,总能在这场婚礼里找到破局的机会。可现在才明白,丽丽姐早就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她用青姑会展示实力,用雇佣兵震慑众人,用老佛爷和肖云海稳住各方势力,连“炸街”这种看似热闹的事,都是在给我们敲最后的警钟。还想把婚礼当成收网的机会,那么如今看来是难于上青天了。
肖阳,在哪儿?
肖阳,咱们的路越来越艰难走了!
杨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路很难走!
牺牲的战友们,别怕,你们放心,也请相信我绝对不会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