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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朝中无人莫做官,只得放手,搏生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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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胜业坊。

一座外门朱门紧闭,且里面石兽森严的宅邸深处。

熏炉里名贵的瑞脑香悠然升腾,却驱不散书斋内某种压抑的粘稠感。

哥舒翰,这位以军功显赫,简在帝心的陇右悍将,此刻并未着甲,只一身暗紫常服,靠坐在铺着白虎皮的胡床上。

他面阔口方,浓眉下目光沉凝如渊,手指正捻着几页薄薄的信笺。

信笺上的字迹娟秀中透着狠辣,是凉州王氏的手笔。

字字句句,看了就让人心烦,哪来这么多,乱臣贼子。

李骁身居凉州司马参军,擅权跋扈,苛虐凉州军民如奴;私募甲兵,其心叵测;更兼交通西域胡商,财货往来诡秘,难保无资敌通蕃之嫌……

末了,是那个触目惊心的请求,此獠不除,河西难安,望将军念及同气连枝,为朝廷除此隐患。

哥舒翰的目光在“通蕃”二字上停留片刻,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

他随手将信笺丢进旁边烧着银霜炭的暖炉里。

火舌猛地一卷,上好的薛涛笺瞬间焦黑蜷曲,化为几缕带着墨臭的青烟。

“蠢妇。”

他低哼一声,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位高权重的慵懒。

“刀子递得这么直白,当长安衮衮诸公都是瞎子?”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遮蔽了窗棂透入的光线。

但还是要笼络地方士人之心,凉州李氏,太原王氏,亦不可冷落,就全了他的心吧。

不过能做到凉州司马参军,又姓李,思来想去也没有皇亲国戚,在外面做个小官。

那想必是那个凉州李氏的庶子,也不知道这么针对他干什么,难道就因为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统吗?

要知道夫蒙灵察,可是一个羌人呐。

踱到书案前,他提起一管紫毫,饱蘸浓墨,却悬腕未落。

片刻,他落笔如飞。

不是私信,而是以他哥舒翰之名,直呈御史台的一份“咨议”。

措辞严谨,引经据典,将王氏信中那些血淋淋的指控,巧妙地包裹上一层忧国忧民,整肃边备的外衣。

核心只有一条:凉州司马参军李骁,行事酷烈,擅启边衅,更兼私募强兵,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值此吐蕃犯边、河西用人之际,当令其戴罪立功,勒令其速整本部兵马,随大军出征石堡城!

以观后效,再行定夺。

最后一笔落下,力透纸背。

哥舒翰搁下笔,拿起案头一方小小的犀角镇纸,轻轻压在那份墨迹淋漓的“咨议”上。窗外,长安的暮鼓声沉闷地传来,一下,又一下,敲在庭院深深的积雪上。

………………

………………

…………

凉州,河西节度使府。

节堂内,萧嵩的震怒如同风暴过境。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须发戟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白净面皮涨得通红,一把抓起案上那份刚从长安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御史台弹劾文书,狠狠掼在地上。

沉重的卷轴砸在青砖上,发出砰然闷响,惊得侍立一旁的亲卫校尉心头猛跳。

文书摊开在地,哥舒翰那熟悉,带着杀伐之气的笔迹刺入眼帘。

弹劾的对象是李骁,但每一句“擅权跋扈”、“私募甲兵”、“动摇边州”,都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萧嵩这个河西节度使的脸上。

更别提那“勒令戴罪出征”的裁决,简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对他的人指手画脚。

“哥舒翰!竖子安敢!”

萧嵩胸口剧烈起伏,抓起手边一个定窑茶盏就想砸,终究还是顾及体面,重重顿在案上,茶水泼溅出来,濡湿了华贵的紫袍袖口。

他感到一阵寒意升起。

这不是简单的弹劾,这是长安对他萧嵩掌控河西能力的质疑!

是哥舒翰那厮在借题发挥,把手伸进了他的地盘!

“去!立刻传李元昊来!马上!”

萧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校尉不敢怠慢,躬身领命,快步退出,留下萧嵩一人在死寂的节堂内喘息。

他看着地上那份摊开的弹劾文书,仿佛看着一张催命符。

李骁,这头他本想慢慢驯服的野狼,如今却成了烫得足以将他烤熟的炭火。

必须丢出去,丢得远远的,丢到吐蕃人的刀锋下去!

……………………

……………………

…………

李府,暖阁。

气氛与节堂的震怒截然相反。

熏香暖融,红烛高烧。

王氏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指尖捏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玛瑙葡萄,唇边噙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

李承业侍立一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亢奋,搓着手,来回踱步。

“母亲,成了,长安那边传回消息了,哥舒翰将军果然出手了,御史台的弹劾文书已经快马送到萧嵩案头了,勒令那贱种戴罪出征石堡城!”

李承业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王氏慢条斯理地将葡萄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味无上美味。

她凤眸微抬,瞥了一眼兴奋的儿子,淡淡道。

“急什么,不过是第一步,石堡城是什么地方?那是绞肉磨坊,吐蕃人重兵把守的天堑,十个人填进去,能回来半个都是老天开眼。”

她放下银签,拿起丝帕轻轻擦拭嘴角。

“让他去,让他带着他那点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统统填进那个死窟窿里,尸骨无存,才是最好的归宿。”

她眼中寒光一闪,语气转厉。

“李骁走了,他在凉州留下的那些爪牙,那些收拢的人心,就是无根的浮萍,承业,该你动手了,趁这机会,把那些碍眼的钉子,给我一颗颗拔干净,凉州,必须牢牢攥在我们手里,明白吗?”

李承业眼中闪过狠戾,重重点头

“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定叫那家伙的人,在凉州再无立锥之地!”

军营,李骁的中军帐。

烛火跳动,将帐内几个沉默的身影拉长,投在粗糙的帐壁上,如同几尊凝固的石像。

李骁坐在主位,腰背挺得笔直。

案上摊开的,是一份誊抄,墨迹尚新的弹劾文书抄本。

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人夷三族。

擅权跋扈、私募甲兵、通蕃嫌疑、戴罪出征…………

长安的刀子,终究还是借着王氏的手,裹挟着哥舒翰的威势,狠狠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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