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静默的观察者(1/2)
那颗来自“观察者议会”的微型探测器,像是一粒被风吹进眼睛的沙子,不大,却磨得人浑身不自在。它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生之地”,没惊动一片树叶,没扰起一丝风,但林栀就是知道,它来了。
这种感觉很怪。不是用眼睛看,也不是用耳朵听,更像是……你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屋子里,明明什么都没变,可你就是能感觉到,这屋里多了个“东西”。它没有恶意,甚至没有温度,就那么冷冰冰地存在着,像墙上多了一只你永远无法与之对视的眼睛。
墨衡把他那些宝贝仪器折腾得都快冒烟了,各种频率的扫描、能量追踪、空间波动监测轮番上阵,结果屁用没有。那玩意儿压根就不在常规物理层面上跟你玩捉迷藏。用墨衡挠着头、一脸挫败的话说:“它像个幽灵,一段有自己想法的信息流,在现实和数据的夹缝里溜达,咱们的手段,够不着它那个层面。”它只是在记录,贪婪地、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一切——土壤里水分渗透的速率,新芽展开时叶绿素合成的微弱光信号,动物心跳的频率,甚至……是空气里能量粒子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遵循着某种底层规则的扰动模式。它记录的不是景象,是构成这片天地运转的、最基础的数据和法则。
这种被全方位、无死角窥视的感觉,像一层看不见的湿冷雾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连平时最闹腾的苏晴,现在玩起来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会猛地抬头看天,小脸上带着一丝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大人们更是如此,说话声不自觉放低,干活时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仿佛生怕弄出点大动静,会引起那双隐藏在虚空中的眼睛的特别“关注”。
林栀自己也膈应。刚开始那几天,她浑身绷得像拉满的弓,走到哪儿都觉得有视线黏在背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乱。她是主心骨,她要是先慌了,底下的人就更没指望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咀嚼一块硬得硌牙的干粮一样,慢慢消化着这份无处不在的窥视感。
她琢磨着,恐慌没用,躲更没用,人家就在你家里待着,你能躲到哪儿去?既然撵不走,那能不能……反过来,从这糟心事儿里,抠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她把苏牧、墨衡,还有状态时好时坏但最近似乎清醒了不少的“引路人”叫到一块儿。苏牧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派作风,拳头捏得嘎嘣响,低声咒骂着:“妈的,真想把这鬼东西揪出来砸个稀巴烂!”但他也知道,这纯属气话,连影子都摸不着,怎么砸?
林栀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它现在只是在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就像……就像个进山考察的学者,架着仪器,记录数据。只要咱们不先动手,不表现出攻击性,它大概率会继续保持这种‘观察’状态。”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这对我们来说,未必全是坏事。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们偷偷瞧瞧外面那些‘大人物’是怎么想事儿的窗户纸。”
“窗户纸?”苏牧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还是觉得不踏实。
“对,窗户纸。”林栀点点头,眼神里透出点光来,“它在观察我们,我们也能观察它啊。它看什么,不看什么,对什么记录得特别仔细,对什么一扫而过……这些行为本身,就是它背后那个‘观察者议会’的脾气和心思的体现。摸清了它的路数,以后万一真要跟它们打交道,咱们也不至于像个瞎子一样,啥准备都没有。”
墨衡立刻明白了林栀的意思,他扶了扶眼镜腿(那眼镜腿现在用一根细藤条缠着,勉强固定),“反向侦察?利用它的观察模式,来反推观察者的思维逻辑和关注重点?”
“可以这么试试。”林栀肯定道,“咱们得知道,在它们眼里,什么算是有价值的‘样本’,什么又是可以忽略的‘噪音’。知道了这个,咱们才能知道该怎么‘表现’,才能在未来可能到来的谈判或者……冲突中,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
这个决定,带着点赌性,但也确实是眼下这种憋屈局面里,唯一能主动做点什么的法子了。
从那天起,林栀开始有意识地“表演”给那位看不见的观众看。她不再只是像以前那样,被动地让自身的生机像阳光雨露一样自然滋养大地。她开始搞点“小动作”。
比如,她会特意选一小块荒地,引导那些新长出来的草芽,不是胡乱疯长,而是按照某种简单的几何图案,比如同心圆或者螺旋线去排列。这需要她极其精细地控制生命能量的输出点和方向,比大面积撒网费神多了。又或者,她会故意在小范围内扰动空气里的能量流动,让它们形成一些微弱的、但符合某种物理公式的循环或者震荡,就像在水面上投入一颗精心计算过角度和力道的石子,看着涟漪以特定的方式扩散开。
她做这些,不是为了好看,也不是为了实用,纯粹就是想告诉那个冷冰冰的“观察者”:你看,我不是一团只会本能生长的肉疙瘩或者能量团,我有脑子,我能理解规则,我甚至能尝试着用你们可能理解的“秩序”方式,来跟这个世界互动。我在向你展示我的“理性”和“智慧”。
同时,她也没放松通过“引路人”去捕捉屏障外那些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她把“引路人”听到的杂乱信息跟自己“表演”的内容、时间点做比对,像个侦探一样,试图找出其中的蛛丝马迹。比如,是不是在她成功搞出一次比较复杂的法则互动后,“引路人”听到的关于“观察者议会”的信息流里,会多出几个像是“目标逻辑性提升”、“变量可控性评估中”之类的冰冷词汇?
这活儿干起来特别烧脑,进展慢得像蜗牛爬,而且十次有九次都是对不上号的,让人泄气。就像你对着一个又聋又哑还蒙着眼的人使劲打手势,根本不知道他接收到没有。
但林栀没放弃,她就这么一天天坚持着。终于,大概过了七八天,她敏锐地察觉到,那道一直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规律扫描的探测器,其扫描的“节奏”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当她进行那些带有明确意图和“秩序”特征的法则互动时,她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扫描波纹,会在她所在的区域停留得更久一些,扫描的“密度”也似乎更大了一点,像是在反复确认、仔细分析。而当她只是像平常一样,被动地滋养环境时,扫描就又恢复了那种快速掠过的、例行公事般的状态。
它真的在区分!它背后的控制者,会根据她表现出来的不同特质,调整观察的重点!
这个发现让林栀心头一跳,像在黑暗里摸爬滚打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透出一丝极微弱的光。她的路子没走错!这位“静默的观察者”并非铁板一块,它是可以“沟通”的,尽管这种沟通是如此的间接和隐晦。
她赶紧把这事儿告诉了墨衡。墨衡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他把监测方向彻底转了弯。既然抓不住探测器本身,那就监测它活动时在环境里留下的“脚印”!他调整仪器,全力捕捉探测器扫描时,在空间能量场和信息场中引发的那些比蛛丝还细微的扰动痕迹。通过分析这些痕迹出现的位置、持续时间和强度模式,他们居然真的能大致勾勒出这位“观察者”的兴趣地图——它对哪些现象更“好奇”,对哪些区域只是“瞥一眼”就走。
就在林栀和这位看不见的“客人”进行着无声博弈的同时,“生之地”内部的日子也没停下。在墨衡那套土掉渣但有点用的引导术,以及林栀生命场域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族人身上开始冒出些稀奇古怪又挺实用的小能耐。
阿土那小子现在成了部落里的“土壤专家”,哪块地缺啥肥,他抓把土搓搓闻闻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能大致引导地下微弱的水脉往干旱的地方渗一渗。小叶姑娘更神了,她负责照看的那片小药园,药材长得格外水灵,她说她能感觉到哪些苗“不高兴”了,需要松松土或者挪个地方晒太阳。还有个叫石牙的年轻猎人,原本就好身手,现在更是了得,他说自己能“听”到风的声音,不是耳朵听,是皮肤感觉,能提前知道山雨要来,还能在密林里找到最省劲的穿行路线,像条滑溜的鱼。
这些能力都不算啥惊天动地的本事,没法拿去跟星海里的战舰对轰,但却实实在在地让部落的日子好过了不少。打猎更容易了,种地产量高了,应对天气变化也更从容了。墨衡拿着个破本子,天天追着这些人记录,他觉着,这或许是一种全新的、不同于科技攀升也不同于传说中修仙的进化路子,是跟脚下这片土地紧紧绑在一起的、独特的生存智慧。
然而,家里的日子刚有点起色,外面的风声却越来越紧。
“引路人”带来的信息碎片里,关于“嚎叫星系”和它那帮狐朋狗友的消息,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内容也越来越具体,听着就瘆人。那帮强盗似乎因为“逆熵法庭”的封锁和“观察者议会”的横插一杠,变得越发焦躁和不耐烦。碎片里开始出现一些零星的坐标推算(虽然还不准)、对“生之地”可能武装力量的粗糙评估,甚至……还有一些针对像他们这种“低科技土着文明”进行快速、精准掠夺的战术讨论,用词血腥而冷酷。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头顶上那个“观察者议会”的探测器,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冷静地记录着这一切,既记录着“生之地”内部点点滴滴的成长,也记录着屏障外那越来越浓的火药味。
这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林栀一个人爬到营地外边那棵最高的、新长起来的望天树的树顶上坐着。夕阳把云彩烧得通红,像泼了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探测器的扫描波纹,像清凉的泉水,缓缓流过她的身体和周围的空气,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探究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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