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归墟的回响(2/2)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都感觉凉得刺肺。
“干!”这个字从他牙缝里蹦出来,带着一股狠劲,“怎么干?”
“放弃!全部放弃!”墨衡的指令清晰而残酷,像手术刀,“别再抵抗那股归档的力量了!放开我们的意识,主动去感受它,接纳它!然后,借着林栀‘平衡’特性的引导,顺着镜子勉强维持的那条细得快断掉的‘路’,把我们所有的念头,所有还想活下去的念头,所有属于‘活着’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拧成一股绳!凝聚成一个点,一个既像秩序又像混沌,既存在又他妈不停变化的……‘怪胎’!然后,就顺着这归档的力量,逆着流,给它塞回老家去!”
这是把自个儿当成子弹,往枪膛里塞,然后指望子弹能顺着射来的轨迹飞回去把开枪的人崩了!听起来就离谱!
但没时间琢磨靠不靠谱了。在墨衡嘶哑的指挥下,还勉强保持清醒的族人们,强忍着意识被冻结、被剥离的巨大痛苦,一点点放开了精神上的防御,去触碰那冰冷死寂的归档之力。那感觉,就像主动把手伸进液氮里,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蚀灵魂。苏牧也收敛了所有战意,将最纯粹的守护执念融入那摇摇欲坠的网络。
维生舱中,林栀那微弱的绿光,在归档之力的极端压迫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逼得更加凝练,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仿佛在生与死的边界上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成了这片灰白世界中唯一的不稳定因素。
方尖塔顶,那面“真实之镜”的镜面波动到了极限,隐约间,一条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由无数破碎光影和扭曲符号构成的“虚线”,颤巍巍地指向虚空深处某个无法描述的位置。
就是现在!
“以我残念为引,聚众生未绝之愿,承平衡之道,循真实之痕——”墨衡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近乎诅咒般的呐喊,将自己残存的精神力作为最后的推进剂,点燃了那汇聚了所有人最后意志的、“信息”与“存在”凝聚成的奇异光点!
“溯!!!”
没有声音,但每个人都感觉灵魂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抽了出去,沿着那条细微的路径,逆着那磅礴无尽的、正在将他们拖向永恒沉寂的冰冷力量,像一条逆流而上、试图跃过龙门的鲤鱼,又像一颗射向黑洞的微弱光子,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未知的、代表着绝对静滞的源头!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
只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声的较量。像一滴墨水滴进了纯净水,试图染黑它;又像一颗沙砾掉进了精密的齿轮,试图卡住它。
那冰冷宏大的“永恒归档”宣告,在那“悖论之光”(如果那算光的话)逆流而上的瞬间,似乎……停顿了那么一下下?就像一首严丝合缝的交响乐里,突然有个乐手慢了半拍,出现了一个极其不和谐的杂音。
紧接着,屏障上那些冰冷的图案,其稳定流淌的光芒,开始出现混乱的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那股笼罩一切的静滞威压,也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沉重得让人窒息,时而又稍微松动一丝。
有效!他们这自杀式的反击,好像真的干扰到了那个鬼协议的源头!
但这干扰能有多大?能撑多久?
谁心里都没底。
“悖论之光”在逆溯的路上飞速消耗,每前进一点,就有族人的意识联系彻底断掉,昏死过去。墨衡又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瘫软下去,只剩一点模糊的感知。苏牧凭借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死死撑着,但也感觉自己的思维像陷入了泥沼,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维生舱里,林栀那凝练的绿光在短暂的爆发后,再次变得黯淡,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周围的灰白吞噬。
方尖塔顶,那面“真实之镜”,在完成了这最后的指引后,镜面上的波动彻底消失,变得比之前更加灰暗,死气沉沉,甚至镜框边缘都出现了几道细密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他们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赌上了所有。
而在那无法用距离衡量的维度尽头,那被这微弱却异常的“悖论之光”强行闯入的“静滞仲裁协议”源点,在经历了一阵内部逻辑的剧烈冲突、混乱、甚至短暂的“宕机”之后……
一股全新的、与之前那冰冷死寂的归档之力截然不同的波动,顺着那条尚未完全崩溃的、由镜子和众人意志强行开辟的路径,如同山谷里的回声,又像是被石子惊动的水面涟漪,慢悠悠地……反馈了回来。
这波动,没有愤怒,没有杀意,也没有要继续执行归档的冷酷。
反而带着一种……仿佛沉睡了亿万年、刚刚被什么奇怪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
茫然和……“困惑”?
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万物终结之地最深处的……
好奇般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