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镜子的两面（2/2）
墨衡骂骂咧咧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学习者核心”一起，开始争分夺秒地编译那个该死的“信息诱饵”数据包。这活儿精细又耗神，需要从海量的监测数据里筛选出最能代表林栀和“生之地”特质的部分，还要进行高维编码，确保其“信息密度”和“异常特性”足够鲜明。这需要时间，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在营地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一些更细微、更令人不安的迹象开始出现。
先是负责营地外围巡逻警戒的队员，特别是像石牙、小叶这样感知能力比较敏锐的，陆续开始嘀咕。石牙搓着胳膊，一脸困惑地对苏牧说：“头儿，邪门了，我老觉得林子里有东西在瞅着咱们，不是天上那个大灯盘子（指秩序信标），是别的……藏在树影子里的，感觉……滑溜溜的，抓不住。”
小叶也点头，她对植物能量敏感，眉头紧锁：“附近的植物能量场也有微弱的、不规则的扰动，不像自然变化，倒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擦过去了。”
一开始，苏牧和墨衡都以为是“观察者议会”的探测器在换角度扫描，但核心明确反馈，议会的那个多面体还在方尖塔正上方，稳得很。也不是嚎叫星系，屏障虽然波动，但没破。
那会是什么？
一种莫名的、源于未知的寒意，像悄无声息的雾气，开始在营地边缘弥漫开来。
这天夜里，轮到阿土在营地最东边的哨位值夜。阿土这家伙，名字土，能力也实在——他能跟大地沟通，对脚底板传来的震动异常敏感，号称“活体地震仪”。后半夜，月亮挂得老高，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名虫子的低鸣。阿土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树，努力瞪大眼睛，跟越来越重的眼皮打架。
就在他迷迷糊糊，差点去会周公的时候，脚底板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极其短暂的震动——噗，就像……就像一滴特别重的水珠，从很高的地方落在极其松软的泥地上，只激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不是地质活动那种沉闷的轰鸣，也不是大型动物走过的规律步伐。
阿土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猛地绷紧身体，屏住呼吸，全身感官都集中到了双脚。他凝神去感受……没了。刚才那一下，快得像错觉。他警惕地四下张望，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林地间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安静，甚至有点祥和。
“妈的，是不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阿土心里嘀咕着，稍微放松了一点，但眼睛还是不敢离开那些晃动的阴影。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旁边一小片洼地。前几天刚下过雨，洼地里积了水，不多，但很清澈，像一面丢在地上的小镜子，倒映着头顶的星空和摇曳的树影。
阿土的眼神习惯性地在那水洼里扫过——然后，他的目光僵住了，血液好像瞬间冻成了冰碴子！
在水面那平静的倒影里，除了他自己背靠大树那模糊的影子，以及星空树影之外……在他影子两侧，紧挨着树干阴影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两个极其模糊、颜色深得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非常淡，没有清晰的五官和细节，就像两团稍微浓重一点的影子，但那种“依偎”在他影子旁边的姿态，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阿土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猛地、几乎是扭断脖子般地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空空如也！只有老树粗糙的树干和地面上自己那团被月光拉长的、孤零零的影子！风吹过，树叶哗哗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心脏狂跳得像要擂破胸膛，牙齿都在打颤，他强迫自己再次、更仔细地看向那片水洼。
还在！那两道模糊的阴影轮廓，依旧静静地“站”在他倒影的两侧，位置都没变！仿佛它们只存在于“倒影”的世界里，通过这面“水镜”，在悄悄地、一动不动地……窥视着现实世界的他！
“鬼……鬼啊！”阿土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哨位冲向营地中心，鞋子跑掉了一只都顾不上捡。
“影子！水里有影子！多了两个！！”阿土冲到苏牧和墨衡面前，脸色惨白，语无伦次，指着营地的方向，浑身抖得像筛糠。
苏牧和墨衡立刻带人赶到那片洼地。水面平静，倒映着他们匆忙赶来的身影和焦急的面孔。墨衡拿出便携式扫描仪，能量探测、生命探测、热成像……所有能用的模式都轮番上阵，屏幕上干干净净，除了自然环境数据，屁都没有。
“镜中的窥视者……”墨衡盯着那汪清水，声音干涩，他想起了林栀那句谶语——“秩序”的“镜子”。
难道……这些看不见摸不着、只存在于倒影里的鬼东西，就是所谓的“失语者”派来的？是它们接触外界的方式？还是说，这是另一种与“镜子”概念相关的、他们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鬼玩意？
它们是什么时候盯上营地的？它们想干什么？只是看着？还是……在准备着什么？
一种比面对秩序信标和嚎叫星系更加深邃、更加诡异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了每个人的心脏。
而高空中，那道冰冷的银白色信标光芒，似乎极其细微地、不易察觉地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它的扫描焦点，好像……分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算力，投向了这片刚刚出现“无法用现有秩序逻辑解释之现象”的林地边缘。
星图指向沉默的深渊，信标如芒在背般锁定，现在，连平静的水面之下，也映出了来自未知维度的诡秘阴影。
“生之地”这艘破船，在惊涛骇浪中，似乎又被更多看不见的、来自深海的触手，给悄悄缠住了。下一步，是会沉得更快，还是……会被拖向某个完全未知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