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心室裂处，才是开始（2/2）

金色的血液滴落，坠入脚下虚无的星海。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血液滴落处，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那些令人疯狂的、展现着无数失败的幻象，竟如同被定格的画面般，短暂地凝固了。

那以守护为名流下的血，竟对这纯粹的绝望幻境产生了克制！

黑色的孙悟空动作一滞，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直沉默的孟婆动了。

她悄无声息地从怀中取出一枚不知是何种生物遗留的、泛着温润光泽的苍白骨片，毫不犹豫地将其插入了自己的眉心。

没有鲜血，骨片融入她眉心的瞬间，一股源自轮回之初的、古老而慈悲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强行稳定住了这片因幻象而剧烈波动的空间。

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悲悯。

她看着那黑色的、陷入短暂惊愕的身影，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存在的意识深处。

“他在抗拒融合……因为他记得每一次死亡后的孤独，记得每一次被世界抛弃的冰冷。”

她的话，是对孙悟空说的，也是对那黑色残骸说的。

“可你还记得吗？”孟婆的目光转向真正的孙悟空，随即又投向那片被血液凝固的幻象，“在第一世，你被佛祖炼化成虚无之后，花果山上的那些小猴子，为你立起了一座空坟。它们为你守墓三百年，从青丝到白头，直到一个个寿元耗尽，魂飞魄散。”

随着她的话语，她将一段尘封在轮回最深处的记忆，注入了星海。

被凝固的幻象中，一个新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座简陋的石碑，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齐天大圣”四个字。

风雨交加的夜晚，一群毛色早已褪尽、身形佝偻的老猴子，颤巍巍地围着石碑跪拜，将所剩无几的野果供在碑前。

它们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敬爱与期盼，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同一句话：

“大圣会回来的……大圣一定会回来的……”

直到最后一只老猴子也倒在碑前，化为枯骨，那份等待也未曾消散。

黑色的孙悟空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缠绕在他身上的七十二道锁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假的！都是假的！”他空洞的眼眶中，仿佛有黑色的泪水在奔涌。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没有谁等我！没有谁信我！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我一个人！”

他的咆哮震得星海动荡，可当画面中那群小猴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当那声声“大圣会回来的”呼唤跨越了时间的阻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时，他手中那根断裂的铁棒，竟控制不住地微微下垂。

那份支撑着他、由无尽绝望和怨恨构筑的坚冰，裂开了一道缝隙。

孙悟空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没有趁机攻击，而是顶着肩上那撕裂般的剧痛，一步步踏上前。

他松开了紧握的金箍棒，任由它悬浮在身侧。

他不再举棒，而是向着那个颤抖的、即将崩溃的自己，伸出了手。

“我不是来打败你的。”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他看着那副漆黑的身躯，看着那七十二道枷锁，一字一句地说道。

“——哪怕家已经不在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黑色的孙悟空终于崩溃了。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杂着无尽委屈与解脱的悲鸣，跪倒在地。

缠绕在他身上的七十二道锁链，应声寸寸断裂！

他庞大的身躯化作一团最纯粹的混沌黑雾，如倦鸟归林般，咆哮着涌入了孙悟空的体内。

刹那间，孙悟空如遭雷击。

他七窍同时溢出金色的血液，全身经脉寸寸爆裂，识海中那片刚刚凝聚的创世青莲碎片，几乎要被这股庞大的负面能量撑得彻底粉碎。

无尽的死亡记忆，无尽的孤独与痛苦，冲刷着他的每一寸神魂。

然而，在这足以让任何神佛瞬间疯魔的剧痛中，他的嘴角，却缓缓扬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原来……最难杀的……”

“是我自己。”

镇元子等人刚要上前救助，异变陡生。

孙悟空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金色的瞳孔深处，竟同时闪过七十二种截然不同的、代表着七十二个湮灭世界的光晕。

所有的痛苦与狂暴都在一瞬间沉淀下去，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谁发出宣告：

“现在，轮到我去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