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理想与现实的鸿沟(1/2)
美术巷的墙根下积着层颜料渣,红的绿的混在一起,像块被踩脏的调色盘。马克刚拐进巷子,就听见“哐当”一声,一个画架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来,差点砸在他脚边。
“对不住对不住!”楼上探出个脑袋,头发乱得像团鸟窝,下巴上沾着块靛蓝颜料,“手滑了。”
“是阿哲吧?”苏拉从后面跟上来,仰头喊了句,“我们是迪卡拉底老师的学生,约好今天来拜访的。”
那脑袋缩回去,没一会儿,巷口的铁门“吱呀”开了。阿哲搓着手上的油彩,指缝里还嵌着点赭石色:“进来吧,地方乱。”
画室比想象中还小,四壁都钉着画框,地上堆着没干的画布,空气里飘着松节油的味道。最里头的画架上绷着张半完成的画,一半是浓墨重彩的星空,一半是印着二维码的广告牌,两种画风拧在一块儿,看着有点别扭。
“这是……”小雅指着那幅画,没好意思说下去。
“客户要的。”阿哲抓了抓头发,颜料蹭到额头上,“说要‘艺术感’,又得让扫码的人一眼看见。我改了八遍,昨儿半夜才画成这样,估计还得返工。”
迪卡拉底走到画架前,手指在画布边缘停了停,没碰:“星空是你想画的?”
“嗯。”阿哲踢了踢脚边的颜料管,“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夏天晚上能看见银河,铺在天上跟块大画布似的。那时候就想,长大了天天画这个。”他指了指画里的二维码,“这是现实,甲方爸爸要的‘流量密码’。”
苏拉从帆布包里掏出瓶矿泉水递过去,瓶身上很快印上了几个彩色指印:“你不是在画展上得过奖吗?那幅《麦浪》,我记得评委说很有生命力。”
提到那幅画,阿哲眼里亮了亮,转身从柜子顶上翻出本画册,翻开其中一页。画面上的麦浪翻滚着扑向天空,麦穗上的光像是活的,看得人心里发暖。“那是三年前画的,没考虑卖钱,就想画出风吹过麦田的劲儿。”他合上画册,“现在不行了,房租每月八千,颜料钱也涨了,不接商业单就得喝西北风。”
小林注意到墙角堆着些包装精美的礼盒,上面印着“定制肖像”:“这也是接的活?”
“给老板画全家福,要把啤酒肚画成八块腹肌,把黄褐斑画成美人痣。”阿哲笑了笑,笑得有点涩,“上回有个客户,让我把他的宠物狗画成老虎,说‘显得有气势’。我跟他吵了一架,单子黄了,那周的饭钱都没着落。”
迪卡拉底坐在堆着画布的椅子上,看着墙上阿哲早年的作品——有背着画板的流浪歌手,有蹲在路边吃盒饭的建筑工人,线条里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那时候不怕没钱?”
“怕啊,但更怕画得不像自己。”阿哲蹲在地上,捡起支断了的画笔,“毕业时跟几个同学合租,挤在阁楼里,每天啃面包画画。那时候觉得,只要能一直画,饿肚子都值。可后来同学一个个转行了,有的去做设计,有的开了画室教小孩涂鸦,就剩我一个还守着这些破画布。”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巷口的画廊:“那家老板前几天找我,说要是我肯画点‘大众喜欢的’,就给我办个展。他说的‘大众喜欢的’,就是画明星、画网红,颜色越艳越好。”
“你答应了?”小雅问。
“没。”阿哲的手指抠着窗台上的裂缝,“可我妈打电话来,说我爸腰不好,得做手术。我算了算,手术费够我买半年的颜料,够交三个月房租。”他转过身,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你们说,我要是画了那些画,算不算对不起当年在麦田里发誓要画一辈子星空的自己?”
苏拉在本子上写着“理想的纯度”,又划掉,改成“面包与星空”:“我觉得不算。就像你得先吃饱饭,才有劲儿去麦田。你看那些农民,春天播种是为了秋天收获,可他们也会在田埂上种点向日葵,不为吃瓜子,就为好看。接商业单是播种,画星空是种向日葵,不冲突啊。”
“可向日葵长在田埂上,不占庄稼地。”马克指着那幅半完成的画,“你这画里,星空快被二维码挤没了。要是一直这么让,最后田埂上都种满庄稼,向日葵去哪长?”
他想起自己家族里的一个叔叔,年轻时爱拉小提琴,后来为了接手家里的生意,把琴锁进了柜子,如今每次喝酒都要哭一场,说自己“这辈子白活了”。“有些妥协是暂时的,有些妥协是把自己卖了,还帮着数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