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功名利禄都是浮云(1/2)
人生就像站在十字路口,有无数条路可以走。就是那些当大官的、做神仙的,也都是从普通人开始的。千百年来朝代更替就像早晚吃饭一样平常,那江风一吹,前朝的树说倒就倒了,朝代更替是如此的方便。
功名富贵是世间最不靠谱的东西,有多少人拼了老命去追求,结果往往不如意还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还不如喝几杯小酒醉一场,就像那落花一样,谁知道最后会漂到哪里去呢?
这些话虽然是老生常谈的道理,但说的却都是大实话:功名富贵都是身外之物。可世人一看到功名,就跟疯了一样拼命去追求,等真的得到了,又会觉得索然无味、内心空虚。从古至今,有几个人能真正悟透这个道理呢?
不过话说回来,元朝末年还真出了个与众不同的牛人,叫王冕。他家住在浙江诸暨的农村,他七岁时爹就去世了,全靠老娘做针线活供他上了三年学。到他十岁那年,老娘就把他叫到跟前说:\"儿啊,现在不是娘不想让你读书,而是自从你爹走后,咱家只出不进,如今年景不好,柴米都很贵,旧衣服旧家具都当的当卖的卖,如今光靠娘做针线活实在供不起你了。现在没办法,明天你就去隔壁秦老家放牛吧,好歹还能挣几个钱,而且还有现成饭吃。\"
王冕也特别懂事,就细声说到:\"娘说得对,我在学堂坐着也闷得慌,不如去放牛快活,要是想读书,我带几本书去读就是了。\"娘俩当天晚上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王冕娘就带着他去隔壁秦老家。秦老很热情,留他们吃了早饭,然后就牵出一头水牛交给王冕,指着门外说:\"从我家大门往前走不远就是七泖湖,湖边草地很肥,别人家的牛都在那儿休息。那儿还有几十棵大柳树,待在底下特别凉快。牛要是渴了,就带它到湖边喝水。你就在这一片玩儿,可别跑太远昂。我这儿一天两顿饭是少不了你的,每天早上还给你两个铜板买点心。不过人要勤快些,也别嫌我招待不周。\"
王冕娘谢过秦老就要回家,王冕送她到门口。老娘给他整理衣服的同时,还不忘嘱咐道:\"儿啊,你在这儿要懂规矩,别让人说了闲话,早上去晚上回,别让娘担心。\"王冕点头答应,看着娘抹着眼泪走了。
从此之后,王冕就在秦家放牛,每天傍晚回家和老娘一起住。有时候秦家给他腌鱼腊肉吃,他就用荷叶包好带回家给老娘吃。每天的点心钱他也舍不得花,攒上一两个月,就抽空去村学堂找卖旧书的小贩买几本书。每天把牛拴好以后,他就坐在柳树下看书。
一晃三四年过去,王冕也读了不少书,长了不少见识。有年黄梅天,天气闷热,王冕放牛累了就坐在草地上休息。忽然乌云密布,下了一场大雨。雨过天晴之后,黑云边镶着白云慢慢散开,阳光照得湖面通红。湖边的山色青一块紫一块绿一块,树叶也被雨水洗得发亮,显得格外清新。湖里有十几支荷花,花苞上还挂着水珠,荷叶上水珠滚来滚去。王冕看得入了神,心想:\"古人说'人在画中游',真是一点不假。可惜这儿没有画师,要不把这荷花画下来该有多好。\"他转念又一想:\"天下哪有学不会的事?我为什么不自己试着画呢?\"
他正在沉思,就看见大老远有个粗人,挑着一担食盒,手里还提着一瓶酒,食盒上挂着一块毡条。待这人走到柳树下,就把毡条铺好,随后打开了食盒。这时,从那边又走过来三个人,他们头上戴着方巾,一个人穿着宝蓝色的夹纱直裰,另外两个人穿着黑色直裰,他们看上去都有个四五十岁的样子,手里还摇着白纸扇,慢悠悠地走过来。
那个穿宝蓝色直裰的是个胖子,他走到树下后,就让那个穿黑色直裰的长胡子坐在上位,另一个瘦子坐在对面,看样子他像是主人,就坐在回来了,他新买了住宅,比京里钟楼街的房子还大,值两千两银子。因为老先生要买,房主人就让了几十两银子卖给他,就图个有名望、有面子。上月初十搬的家,知府大人、知县大人都亲自上门庆贺,还留着一起喝酒,一直喝到了后半夜。街上的人,哪个不敬重他。”
那个瘦子说:“知县大人是壬午年的举人,是危老先生的门生,本来就该来庆贺的。”胖子接着说:“我的亲家也是危老先生的门生,现在在河南做知县。前些日子我女婿来家里,还带了二斤干鹿肉送给我,这盘子里的就是。等这一回我女婿再去,我托我亲家写封信,去拜见拜见危老先生。要是他肯下乡来回拜,也能让那些乡下人家吃一回好的,到时就别再把驴和猪放到你我家田里吃粮食了。”瘦子说:“危老先生也算是个有学问的人了。”那长胡子说:“听说前几天从京城出来的时候,皇上亲自把他送到城外,还拉着手走了十几步呢,危老先生再三鞠躬告辞,才上轿回去。看这情形,说不定要做官了。”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
这边王冕看到天色晚了,就牵着牛回家了。从这以后,他攒的钱不再用来买书,而是托人从城里买了些胭脂铅粉之类的东西,开始学画荷花。刚开始画得不好,画了三个月之后,他画的荷花,精神头和颜色没有不像真的,就好像只多了一张纸,看上去就像是湖里长的一样,又像是刚从湖里摘下来贴在纸上的。
乡里人见他画得好,就有人拿钱来买。王冕得了钱,就买些好东西孝敬母亲。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就导致诸暨全县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画没骨花卉的高手,都争着来买他的画。等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王冕就不在秦家做事了,每天画几笔,再读些古人的诗文,生活渐渐也就不愁吃穿了,他母亲心里也很高兴。
王冕天性聪明,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对天文、地理,还有经史上的大学问,十分的精通了。但他的性情跟别人不一样,他既不去求什么官爵,也不结交什么朋友,而是整天闭门读书。他在楚辞图上看到画的屈原的衣帽,就自己做了一顶特别高的帽子和一件特别宽大的衣服。遇到天气好、景色美的时候,他就用牛车拉着母亲,自己戴着高帽子,穿着宽衣服,拿着鞭子,嘴里唱着歌,在乡村、镇上还有湖边到处玩耍,乡下的孩子们也成群结队地跟着他笑,他也毫不在意。只有隔壁的秦老,虽然是个农民,却是个有见识的人。因为从小看着王冕长大,觉得他与众不同,所以敬重他、喜欢他,经常和他亲近,就经常邀请他到草堂里坐着聊天。
有一天,王冕正和秦老坐着聊天,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头戴瓦楞帽,身穿青布衣裳。秦老赶紧起身迎接,相互行过礼后就坐下了。原来这人姓翟,是诸暨县的一个衙役,还兼做买办。因为秦老的儿子秦大汉拜他做干爹,所以他经常下乡来看望“亲家”。
秦老赶忙叫儿子煮茶,又杀鸡煮肉招待他,同时还让王冕作陪。随后大家就相互通报了姓名。翟买办问:“这位王相公,就是那个会画没骨花的人吗?”秦老说:“正是他。亲家,你是怎么知道的?”翟买办说:“整个县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前几天本县老爷吩咐,要画二十四幅花卉册页送给上级,这事交给我办。我听说王相公大名,所以特地来找亲家。今天有缘碰上王相公,务必请你费心画一画。我半个月后来取。老爷肯定还会有几两润笔费,到时候一并送来。”秦老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劝王冕答应,王冕拗不过秦老的情面,只好答应下来。回家后,他用心画了二十四幅花卉,还在上面题了诗。
翟买办向知县时仁报告后,时仁就拿出二十四两银子。翟买办克扣了十二两,只给王冕送了十二两银子,就把册页取走了。时知县又置办了几样礼物,送给危素,当作问候礼。
危素收下礼物,对着这本册页看了又看,喜欢得舍不得放下。第二天,他就摆了一桌酒席,请时知县来家里道谢。寒暄过后,两人喝了几杯酒,危素问:“前些天承蒙您送的册页花卉,请问这是古人的作品,还是现代人画的?”时知县也不敢隐瞒,坦然说到:“这是学生治下一个乡下农民画的,叫王冕,年纪也不大。估计就是刚学画,可能还入不了老师您的眼。”危素感叹道:“也许是我离开家乡太久了,故乡有这样的贤才,我却一直不知道,真是惭愧啊。这位先生不仅有才,见识也远超常人,将来成就绝对不在你我之下。不知您能约他来这儿见个面吗?”时知县说:“这有什么难的,学生出去就派人去约他。他听说老师您赏识他,肯定高兴坏了。”说完,时知县就告辞了,回到衙门后,就派翟买办拿着自己的名帖去请王冕。
得到时知县的安排后,翟买办就急忙赶到乡下秦老家,把王冕叫了过来,然后一五一十地就说了这事。王冕笑着说:“有劳您跑一趟,帮我回复县老爷,就说我王冕只是个农民,不敢去见他,这帖子我也不敢收。”翟买办立马变了脸色,恶狠狠的说:“老爷拿帖子请人,谁敢不去!再说这事本来就是我照顾你,不然老爷怎么知道你会画画?按理说,见过老爷后,你还要好好谢我!结果到这儿,我连杯茶都没喝上,你还推三阻四不肯去见,这是什么道理?我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县老爷可是一县之主,还叫不动一个百姓?”王冕解释道:“您有所不知。要是老爷拿传票传我,我哪敢不去?可现在是用帖子来请,本来就没强迫我的意思,我不想去,老爷应该能理解。”翟买办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传票传就去,帖子请就不去,这不是不识好歹吗!”秦老也劝王冕:“王相公,算了吧。老爷拿帖子请你,肯定是好意,你就跟亲家走一趟。自古说‘灭门的知县’,你就别跟他较劲了。”王冕说:“秦老爹,您知道我一向的想法。您没听过段干木、泄柳的故事吗?我就是不想去。”翟买办一听就急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让我拿什么话回老爷?”秦老说:“这确实两难。要去,王相公不肯;不去,亲家又不好回话。我有个办法:亲家回县里,别说王相公不肯,就说他生病在家,来不了,过一两天好了就去。”翟买办说:“说生病,那得要邻居们写证明!”大家争论了半天,秦老准备了晚饭招待他,又偷偷叫王冕问母亲拿了三钱二分银子,给翟买办当跑腿费,他才答应回去回复知县。
知县心想:“这小子哪里是生病!肯定是翟家这奴才下乡狐假虎威,把他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当官的,害怕不敢来。老师既然把这人托付给我,我不把他叫来见老师,老师肯定笑我办事不力。我不如亲自下乡去拜访他。他看我给面子,知道我没恶意,肯定大胆来见我,我再带他去见老师,这不就显得我办事利索?”可又一想:“我一个堂堂县令,屈尊去拜一个农民,让衙役们知道了不得笑话我?”转念又琢磨:“老师之前的口气,很敬重这人。老师敬他十分,我就该敬他一百分。再说,屈尊敬重贤才,将来县志上肯定会称赞我,这可是千古留名的好事,有什么做不得!”于是,知县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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