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谋划(2/2)
李子扬神色平静:“江尚书所言甚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等已占尽大义。发兵,名正言顺。”
“只是,此事必须快,必须狠,不能给周王任何反应的机会,更不能让其他藩王得到消息,从中作梗。”
“嗯。”
太后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她的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了江泰身上。
“江尚书,此事若要功成,需派一员信得过,且有决断的宿将领兵。你兵部可有人选?”
江泰略一思索,便开口道:“徐国公信仲荣,老成持重,忠心耿耿,常年镇守京畿,深得军心。由他领兵,万无一失。”
“信仲荣……”
太后默念了一句这个名字。
信仲荣是先帝留下的老臣,对皇室忠心耿耿,让他去办这件事,确实合适。
“好,就他了。”
太后拍板决定。
“但领兵前去,总得有个由头。总不能大张旗鼓地说,是去抓捕周王的。”
李子扬闻言,微微一笑。
“太后,这由头,不是现成的吗?”
“哦?”
李子扬胸有成竹地说道:
“可命信仲荣,领一支人马,以护送犒赏物资的名义北上。”
“大军途经开封,入城休整,也合情合理。”
“届时,信仲荣可借口拜会周王,趁其不备,一举将其拿下。”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待消息传出时,周王全家,已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好计!”
江泰赞叹一声。
此计环环相扣,既有正当理由,又能掩人耳目,堪称完美。
太后听完,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她站起身,从珠帘后缓缓走出。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冰霜。
她走到书案前,亲自提起朱笔,在一份早已拟好的空白懿旨上,写下了雷霆万钧的命令。
写完之后,她将朱笔重重地掷在桌上。
“传哀家懿旨!”
“命徐国公信仲荣,即刻点齐三千京营锐士,以护送犒赏物资为名,北上开封。”
“凡周王府上下,无论宗亲、幕僚、护卫,一体擒拿,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她将盖上凤印的懿旨递给身边的老太监。
“你亲自去一趟徐国公府,将懿旨和哀家的话,都带到。”
老太监躬身接过懿旨。
太后的目光,穿过窗户,望向了开封府的方向,眼神幽深。
“告诉信仲荣,哀家要的,不是辩解,是结果。”
“他,明白吗?”
徐国公府。
深夜,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年近六旬的徐国公信仲荣,身着便服,正对着一盘棋局凝神沉思。
“国公爷。”
管家在门外低声通报,“宫里来人了。”
信仲荣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下了棋子。
“请他进来。”
很快,一名手捧拂尘的老太监,在管家的引领下,快步走进书房。
正是太后身边的心腹,魏公公。
“咱家见过国公爷。”魏公公躬身行礼。
“魏公公深夜到访,可是宫里有什么要事?”信仲荣起身,神色严肃。
魏公公没有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绸懿旨,双手展开。
“太后懿旨,徐国公信仲荣接旨。”
信仲荣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冠,跪倒在地。
“臣,信仲荣,接旨。”
魏公公用他那独特的尖细嗓音,一字一句地宣读了懿旨上的内容。
当听到“擒拿周王”、“一体押解回京”等字眼时,即便是信仲荣这样久经风浪的老将,心头也是猛地一震。
削藩!
太后终究是动手了!而且第一个目标,就是周王!
“……钦此。”
魏公公读完懿旨,将其合上。
信仲荣叩首道:“臣,领旨谢恩。”
他站起身,从魏公公手中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懿旨,只觉得掌心发烫。
这哪里是懿旨,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一道即将搅动天下风云的惊雷。
“国公爷,”魏公公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太后让咱家给您带句话。”
“公公请讲。”
“太后说,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周王府有任何人胆敢反抗,或是有城中守军意图作乱……”
魏公公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杀无赦。”
信仲荣心中一凛,郑重点头。
“请公公回报太后,老臣,明白。”
送走了魏公公,信仲荣立刻召来了自己的心腹手下,张威。
“国公,深夜召见,可是有紧急军务?”张威一身甲胄,显然是从军营直接赶来。
信仲荣将懿旨递给了他。
张威看完,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
“国公,这……这是要对周王动手?!”
“噤声!”信仲荣低喝一声,“此事乃最高机密,不得有半句外传!”
“是!末将失言!”张威立刻挺直了身板。
“你立刻返回京营,挑选三千最精锐的将士,备足三日干粮,一个时辰后,在北城门外集合。”
信仲荣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了开封的位置上。
“对外宣称,我等是奉命护送犒赏物资,前往北方边境。所有将士,不得泄露真实目的,违者立斩!”
“是!”
张威领命,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信仲荣叫住了他。
张威回头,只见信仲荣的脸上满是凝重。
“张威,你要记住。我们这次去,是奉旨拿人,不是去造反。务必约束好手下士卒,入开封城后,不得扰民,不得劫掠。我们的目标,只有周王府。”
“末将明白。”
“去吧。”
张威走后,信仲荣独自站在书房,看着窗外漫天的风雪,长长叹了口气。
他知道,从他接下这道懿旨开始,大晏朝的天,就要变了。
一个时辰后。
三千京营锐士,如同一道黑色的铁流,在风雪中悄无声息地驶出京城北门,向着开封的方向,疾驰而去。
张威骑马跟在信仲荣身侧,忍不住开口问道。
“国公,王爷毕竟是天家宗室,若是……若是他拒不奉诏,甚至煽动守军反抗,我们当真要刀兵相向吗?”
风雪中,信仲荣的声音,显得格外冷硬。
“懿旨在此,它便是律法。”
“藩王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若反抗,便是坐实了谋逆之罪。”
信仲荣猛地一拉缰绳,坐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三千铁甲,声音穿透风雪。
“传我将令,全速前进!”
开封府,周王府。
与京城的风雪交加不同,此时的开封府,雪已停歇,银装素裹。
王府之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周王赵景明正大摆宴席,与他的一众幕僚亲信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舞姬妖娆,乐声靡靡。
赵景明喝得满面红光,端着酒杯,大着舌头说道:
“想当初……在京城,处处受那帮文官的气!还是这封地好啊!天高皇帝远,本王就是这开封府的……天!”
“王爷说的是!区区一个黄口小儿当皇帝,一个妇道人家临朝,这大晏的江山,早晚要出乱子!”一名幕僚立刻阿谀奉承道。
“就是!”
赵景明重重一拍桌子,
“论战功,我不如老五。可论治国安邦,我比他强多了!”
“更别说太后的那两个儿子了。”
“父皇当年,真是瞎了眼,只知道立嫡长子,殊不知我这英才才是大宴真正的雄主!”
坐在下首的世子赵宏信,闻言眉头一皱,起身劝道:“父王,您喝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切不可再说!”
“喝多?本王没喝多!”
赵景明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懂什么!你跟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样,都是废物!一点魄力都没有!”
“本王告诉你,乱世,就要来了!只有手里有兵,有钱,有地盘,才能活下去!懂吗?!”
赵宏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了。
他总觉得最近心神不宁,尤其是二弟赵宏业前几日不告而别之后,他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他跟父王提过,父王却只当赵宏业是闹脾气跑出去玩了,根本不当回事。
“来!喝酒!继续喝!”
赵景明丝毫没有察觉到长子的忧虑,他高高举起酒杯,对着满堂宾客大笑道:“今晚,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举杯响应,一时间,殿内又恢复了喧闹。
赵景明看着这满堂的阿谀奉承,看着那些千娇百媚的舞姬,心中充满了得意。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等他在开封府积攒了足够的力量,未必不能觊觎一下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就在他飘飘然之际。
“砰!”
宴会厅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名王府的护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恐。
音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赵景明眉头一皱,怒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没看到本王在宴客吗?!”
那护卫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
“王爷……王爷,不好了!”
“外面……外面突然来了好多兵马!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看旗号……是京营的人!”
“什么?!”
赵景明酒醒了一半,猛地站了起来。
“京营的人来我开封府做什么?!”
那护卫哭丧着脸,继续说道:“他们……他们一进城,就直奔我们王府而来!”
“现在,已经把整个王府……都给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