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番外:年少时的相遇(2/2)
“水。”
“毛巾太脏了,换一条。”
“你就没有别的吃的吗?”
他跟个少爷一样。
张招娣看在他受伤的份上,默默地忍受着。
傍晚,隔壁又传来夫妻俩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孩子的哭闹。
简洐舟被吵得心烦意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脚踹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发出一声巨响。
“吵死了,这种鬼地方怎么住人。”他低吼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张招娣正在收拾桌子的动作一顿。
她转过头,看着那个满脸暴躁又嫌弃的少年,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她抿了抿唇,开口说道:“这里就是鬼地方。”
“你要是住不惯,可以走。”
简舟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个一直唯唯诺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丑丫头,竟然敢赶他走?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想骂人,想摔东西,想让她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不好惹。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走?
他能走到哪里去?
身无分文,伤还没好,他的自尊也不容许他去求朋友,更别说求那个他恨透了的父亲。
他一定要让父亲先低头,来找他。
所以最终,简洐舟只是死死地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然后又重重地躺了回去,用后脑勺对着她,一声不吭。
张招娣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既解气,又有点说不出的酸楚。
她没再说话,默默地收拾好东西,拿起挂在门后的帆布包,准备出门。
“你去哪?”
身后传来男人闷闷的声音。
“上班。”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简洐舟一个人。
他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烦躁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床。
张招娣在一家小餐馆打零工,洗盘子,端菜,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晚高峰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
等忙完下班后,她去买了点肉,又从自己那点微薄的薪水里,抠出几块钱,去旁边的药店买了点消炎药和活血化瘀的药膏。
回到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她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
黑漆漆的,没有灯光。
他不会真的走了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的心,竟然空了一下。
她自嘲地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打开灯,往床上一看,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她悄悄松了口气。
简洐舟听到开门声,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坐起身,“你回来了啊!”
然后目光直勾勾看着她将手里的塑料袋。
“嗯,我去煮饭。”
很快,小小的出租屋里,飘起了久违的肉香。
张招娣的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片粥就煮好了。
她将粥和刚买的药一起放在桌上,“吃吧。”
简洐舟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胃里饿得直抽抽。
他看着那碗粥,脸上依旧是那副嫌弃的表情,但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慢吞吞地挪到桌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米粥熬得软烂,肉片滑嫩,带着姜丝的微辣,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和胃里的空虚。
他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将一碗粥吃得见了底。
吃完,他放下碗,看着正在默默收拾东西的张招娣,喉咙有些发干。
“喂。”他叫了她一声。
张招娣回过头。
“那个……多少钱?”他别扭地开口,视线瞥向别处。
张招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这碗粥。
她摇了摇头,“不用。”
“我说过,我会还你。”简洐舟很坚持。
他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的那道疤痕似乎也没那么碍眼了。
“等我有了钱,双倍还你,不,十倍还你。”
见他这么认真,张招娣说了数,“两块,这碗粥。”
听见她说只要两块,简洐舟心里骂了她一句傻子,都不知道多要点。
不过如果她不傻,他也不会被她收留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
简洐舟的伤好得很快,额角的伤口结了痂,后背的淤青也渐渐散去。
他不再整天躺在床上,偶尔会坐在桌边,看着窗外发呆。
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因为多了一个人,显得更加拥挤,却也多了几分活气。
简洐舟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习惯了。
习惯了每天早上在寡淡的米粥味中醒来,习惯了听着隔壁夫妻的吵闹,习惯了那个丑丫头在狭小的空间里忙忙碌碌的背影。
他甚至觉得,她低头认真洗菜的样子,侧脸的轮廓还挺柔和。
这天,简洐舟在床上躺得骨头都快生锈了。
他翻身下床,在房间里踱了两步,觉得无聊,决定出去走走,顺便去接一下张招娣。
之前她无意提过一次,是在一家叫佳佳餐馆工作。
他问了两个人后,就找到了那家餐馆。
餐馆不大,油腻的玻璃门上贴着“盖饭、炒面”的红纸。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街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看着。
晚饭的高峰期,店里人满为患。
张招娣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灰色工作服,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
“三号桌的面上快点。”
“小张,把那桌收一下,没看客人等着吗!”
老板娘尖锐的嗓门,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张招娣被一个客人不小心撞到,手里的汤汁洒了出来,烫红了手背。
她只是飞快地缩回手,对着客人连连鞠躬道歉,然后又转身,拿起抹布,蹲在地上,仔细地擦拭着油腻的地板。
她的背影那么瘦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简洐舟站在原地,心口突然觉得有些闷。
他想起了自己。
整天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使唤着她,嫌弃她煮的粥,抱怨她住的地方。
而她,却在这里,为了那少得可怜的薪水,被人呼来喝去,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她给他买药,给他煮加了肉的粥,自己却只吃最便宜的咸菜。
简洐舟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他一直等到餐馆打烊。
张招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来。
她看到站在路灯下的少年时,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她快步走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担忧。
简洐舟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帆布包。
“我给你提着。”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她的手很凉。
张招娣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手缩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简洐舟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张招娣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快到楼下时,他突然停住脚步。
“明天,我也去找工作。”
张招娣抬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懵了下。
找工作?
他伤好了,要找工作了。
找到工作,有了钱,他就要走了吧。
她知道,他迟早要走的。
他跟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脾气那么坏,那么挑剔,走了,她就不用再受气,不用再看他嫌弃的脸色,对自己来说,是好事。
可是……
为什么心口这么难受?
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她几乎要掉下眼泪。
张招娣用力咬着下唇,将那股汹涌的酸涩强行压下去。
她扭过头,看着少年在昏暗路灯下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他那双总是带着冷漠和不耐烦的漆黑眸子。
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在眼眶里打着转,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现在心里头很难受。
很想说,你能不能别走。
但想到他嫌弃的眼神,她又说不出口了。
回到出租屋后,一声不吭地走进那小小的仅能容纳一人的厨房区域,从塑料袋里拿出餐馆老板娘给的肉片和青菜。
算了,就当是散伙饭吧。
她麻利地洗菜,切肉,很快,电磁炉上就传来了“滋啦”的声响,香味也弥漫整个屋子。
简洐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没一会儿,一盘青椒肉丝,一碗炒青菜,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被端上了桌。
“吃饭吧。”张招娣喊了声。
简洐舟没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肉丝塞进嘴里。
好吃。
他埋头,风卷残云般地吃着。
吃了大半碗饭,他才发现,对面的女孩一口都没动,只是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你怎么不吃?”他疑惑地问。
张招娣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什么胃口。”
她放下筷子,“你吃吧,我去洗个澡。”
说完,她便拿着换洗衣物,逃也似地进了浴室。
过了几分钟,外面传来少年好听的声音。
“招娣,你真不吃吗?”
“不吃。”张招娣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回了声他。
“那我都吃了啊。”
简洐舟说完,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嗯后,才转身回到饭桌上,将张招娣那一碗饭端起来,继续吃。
等她洗完澡出来,桌上的饭菜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连盘子里的汤汁都没剩下。
而简洐舟正收拾碗筷,拿到水池边洗掉。
张招娣默默地走到床边,像往常一样,从衣柜里抱出那堆旧衣服,准备在地上铺开。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住了她的动作。
“你不用睡地上了。”简洐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伤好了。”他看着她,“你睡床。”
张招娣抬头,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
他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就从她身边走过,拿了换洗的衣服,径直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张招娣站在原地,抱着那堆旧衣服,看着那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躺上去。
等简洐舟擦着头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孩又傻愣愣地躺在地上。
他骂了句:“傻子。”
“让你睡床,你又躺地上干嘛。”
他将地上的张招娣拉起来,然后自己躺了下去。
“快睡吧,忙了一天了。”他背对着她,又说了句,“别担心我,我身体强壮得很。”
张招娣看着他蜷缩在地上的高大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她还是默默地爬上了那张属于她的床。
夜深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只剩下屋檐滴答的水声。
突然!
“操!”
一声压抑的,带着极度恶心的低咒在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响动。
张招娣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坐起身,“怎么了?”
“妈的,有东西爬我腿上。”
简洐舟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整个人已经从地上弹了起来,正拼命地抖着自己的裤腿。
张招娣打开灯,就看到他一张俊脸惨白,嘴唇都在哆嗦,那副样子,像是见了鬼。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只油光锃亮的大蟑螂,正慢悠悠地从他刚才躺过的地方爬过。
张招娣:“……”
她默默地下床,拿起一只拖鞋,干净利落地“啪”一声,解决了那只蟑螂。
简洐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死。
“你还是睡床吧。”张招娣看着他那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小声提议。
她说着,就准备重新去地上躺下。
手腕,却被一把攥住。
“一起睡。”简洐舟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张招娣的脸一下就红透了,“不……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简洐舟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也不会对你什么。”
说完,他根本不给张招娣拒绝的机会,强硬地将她按在了床铺最靠墙的里侧。
然后,他自己也跟着躺了上来。
那张一米二宽的铁架床,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床板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张招娣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一动也不敢动。
但身后少年身体传来的灼热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
黑暗中,她的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