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小先生的肉真香(2/2)
邵琅远是理科生,凡事喜欢追根溯源,俨然科学的捍卫者,他道:“熨斗贴面上的每一处温度都一模一样,熨烫出来的布才更一致。你用水壶熨烫,且不说很快就会手软无力,单是水壶底部温度的不均衡就足够造成熨烫质量的低下。”
出乎意料地,颜知非没有反驳他,只是摇摇头,俨然长辈对三岁小孩无理取闹的否定。
邵琅远倍感受挫,追问她:“你什么意思?”
颜知非淡淡地说了句:“不与无知小儿争高下。”
邵琅远胸口一窒,想吐血。
吃了瘪就善罢甘休不是他邵琅远的性情,他道:“你说出个理由来,否则会让我觉得无知没常识的人是你。”
颜知非一边熨烫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水壶底面的温度确实有细微的差别,但就是这点儿细微差别使得熨烫出来的衣服自然不死板。”
说完,颜知非不忘吐槽:“电器电器,大上海什么都好,就是做旗袍的时候不肯用古法,非要用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以前没有那些东西的时候,难道就没人能做出好旗袍了吗?”
老气的口吻,像老辈教训小辈。
颜知非故意这么说的,好让自己显得特别有水准。
邵琅远没有再反驳颜知非,只是看着她微微发颤的手,道:“才刚熨烫一小会儿你的手就开始抖了,照这样下去,熨烫完这块布,你的手岂不是就废了。”
颜知非顿时泄气了,沮丧起来:“那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把活儿交给你。”
说着,颜知非嫌弃地看了邵琅远一眼,算是以牙还牙。
邵琅远为自己辩解:“把活儿干漂亮,我行,但要把活儿故意干砸,我还真不如你。”
论谁更能坏事,还是颜知非技高一筹。
颜知非被气得心梗,却无力反驳,谁让自己就是差得这么清奇?
颜知非是有仇必报之人,虽然当时语塞,但还是挖空了心思搜刮能埋汰邵琅远的话。她还没想出什么名堂来,邵琅远就转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颜知非一人。
邵琅远一出门,脚底踩到湿滑的水渍,整个人腾飞而起,砰一声闷响落下时,浑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似的。
还好没伤着脑袋。
颜知非听到响动,吓得不轻,不敢作声,唯恐惹怒了邵琅远。
没多久,邵琅远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走得格外小心,手里提着一个封闭的小铁桶。
颜知非见他面无半分怒意,总算放心下来。
颜知非对邵琅远手里的小铁桶一点儿不感兴趣,只是无力地甩着两只手臂,水壶被她放在一边。
“不行了不行了,熨烫这块布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用水熨烫衣服实在太费力了。
颜知非埋怨起来:“还是我们青古邬好,有炭火,放些炭在水壶里,就能轻轻松松地熨烫衣服和布料了。”
话音刚落,颜知非就看到邵琅远打开了封闭的小铁桶,露出里面火红的炭块。他用修长的夹子把炭夹到腾空的水壶里,又一次把水壶递给颜知非。
颜知非看得吃惊:“你从哪儿弄来的?”
那些都是果木炭,没有烟尘,热量持久。
邵琅远回她:“刚烧的。”
颜知非很是诧异,确实没想到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邵琅远居然会做烧炭这种接地气的活儿。
当颜知非把布熨烫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布匹上脏兮兮的染色痕迹消失不见了,一朵朵素白的花瓣从鸽羽底色中显露出来。
邵琅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布,素雅轻盈。
邵琅远的反应正中颜知非下怀,她高兴地介绍起来:“我把鸽羽色做得深了些,因为薛老师留存的那件旗袍褪色了不少,想要还原旗袍当年的样子就得把颜色做深一点。”
颜知非用手指拨开邵琅远放在布上的手,用水壶里炭火的余温继续处理布的角落。
在碰到颜知非手指的那一刻,邵琅远心里涌起一股异常强烈的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也许并非是个不学无术的懒学徒,而是颜家绝艺唯一的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