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六十章(1/2)
第60章第六十章
云彻才伸出手,便被洛琼雪制止,她隔着衣袖扣住他手臂,不经意对上他泛起冷意的目光。
但那丝冷在触及到她不悦的目光时便陡然消散,他未再靠近,只是就着这个姿势,为她治疗好那些不该存在的痕迹。
洛琼雪微怔,原来他只是想帮她治疗。
云彻没再问昨夜的事,待那些痕迹完全消退之后,才放开她,轻笑,“为何要躲我?”
“你是我的未婚妻,这是我该做的。”
洛琼雪还是觉得怪异:“昨晚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还是不要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了。”
接二连三的拒绝,云彻眼底染上不易察觉的阴郁。
亲密时有多温柔纵容,推开时便有多决绝淡漠。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过去。
但片刻的甜蜜已然让他沉溺。
“雨下大了,靠过来些。”
伞向她的方向倾斜,才正常起来的距离,又忽而被拉近了,撑伞同行的二人,看起来般配得似璧人。
没走多久便到中堂,城主盛情款待。
云碧屿和一紫衣男子坐在席间,紫衣男子面容精致妖冶,眼角一滴泪痣,点缀起夺魂摄魄。
洛琼雪看着这俊美到陌生的男子,险些不敢认:“你是……玄鹤?”
云碧屿答:“我第一次见他真容时,也觉判若两人。”
玄鹤:“如今你们已知晓我是谁,便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话里行间,双方有意无意避开了魔族。
云彻与洛琼雪一同坐下。
堂外雨丝绵密,堂内歌舞升平。
年轻俊美的琴师轻抚琴弦,琴声泠泠荡开,淡远凄清,尘俗尽去,洛琼雪不经意看了他一眼。
云彻看了琴师一眼,将洛琼雪面前的酒换成茶,轻声道:“簌簌,这酒有些烈,还是喝茶。”
出门在外时,洛琼雪确实不喜饮酒,便没说什么。
城主见状揶揄道:“曜宁仙尊与云彻公子的感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好。”吃完徒弟做的青团,徒弟照常出门上课,容簌衣则被柳至云一记传讯玉牌叫去了主峰。
是想让容簌衣去趟山下,到孟城临郊的村子里除妖。
据前来求助的村民们的描述,那妖近来已连续吃了村子里数十余人,然而村民们想尽各种办法,却是连妖的原型是什么都没瞧见,更别提想要合力诛杀这只妖了。
村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所以才会专程找到连云宗来,请山上的道长前去除妖。
根据柳至云的猜测,这只作乱的邪物大概率是只河妖或是鱼妖。
近来孟城大雨,那村子又靠近河边,暴涨的河流同时滋生成了这一类妖的力量,这才致使平时都安分待在河下的精怪生出了灵智,竟都敢跑到岸上胡作非为来了。
像这种河妖啊鱼妖啊之类的妖都算小妖,修为一般不会超过金丹,即使有天气因素的加成,也绝不可能是金丹期修士的对手。
只可惜放眼整个连云宗,修为在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基本都被柳至云安排了别的事情做,唯二空闲着的除了掌门柳至云以外,就只剩下容簌衣这个半道出关的关门弟子了。
区区一只金丹期以下的小妖而已,当然还轮不到柳至云这个掌门人出马,除妖的差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容簌衣头上。
容簌衣听完了前因后果,二话不说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原因无他,谁让她先前向柳至云保证了,她今后要给师父排忧解难呢。
更何况,容簌衣的确是条咸鱼不假,能不自己做的事绝不亲自去做。
但柳至云待她着实不薄,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推搡不去,她也没脸再和徒弟一起继续待在连云宗了。
容簌衣目前修为已有金丹中期,没太将这只邪物当回事,唯一让她担心的唯独数自家小徒弟。
她先是拜托了柳至云帮忙照拂,转头又去了趟长月谷。
甫一见到谢青扬,便开门见山道:“师兄,师父交了个任务给我,我接下来要下山一段时间。”
余下的话尚未出口,谢青扬便头也不擡地接话道:“知道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看好你那徒弟的,你就放宽心吧。”
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抢先说完了所有台词的容簌衣:“......”
不是,她心里在想什么真的有这么好猜吗?
容簌衣张口哑然,最后只悻悻地留下一句:“那便有劳师兄,有师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拜托完师父和师兄这边,容簌衣对着练剑归来的徒弟又是好一顿千叮咛万嘱咐。
徒弟安静听着,忽然擡眼问师尊:“师尊,我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闻言,容簌衣不由得弯唇轻笑起来:“区区一个金丹期以下的小妖而已,你跟着为师去干嘛?为师可不想到时候要一边除妖,一边还要忧心你到底有没有受伤呢。”
意料之中的回答,时微明垂敛起眼睫,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失落。
没关系,之前又不是没有和师尊短暂分开过,就算心里有再多不好的情绪,他自己也能够调理好。
“那师尊此行诸事小心——”
更多担忧的话尚且来不及出口,就被格外双标的师尊打断。
“知道了知道了,师尊向你保证,绝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来,这样可以了吧?”
末了,还不忘将头扭到一边小声嘀咕:“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学着这么爱唠叨了?”
全然忘了自己平时以及刚刚都是如何对着徒弟长篇大论的模样。
时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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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微明是个自觉的、不需要师尊操心的徒弟。
容簌衣不在连云宗的这段日子里,他的功课一点都没有落下,同时也将长青谷小主人的角色扮演得很好,把谷里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看着院落里那些平时都是容簌衣在用的物件,此时在谷中却找不见其主人的身影,心里难免觉得少了点什么,变得空落落的。
按照容簌衣出发前的吩咐,时微明按时给院中盆栽修剪着枝叶。
余光留意到枝蔓间新结出来的容簌衣心心念念的小番茄果,他下意识地唤了声师尊,等了几息,偌大的长青谷里却无人应答。
时微明轻微一怔,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师尊分明才离开长青谷三四天而已,他似乎就比之前下山历练那次还要想念容簌衣了。
少年的思念在师尊离开的第七天,又是一个雷雨夜里达到了巅峰。
屋外惊雷不断,时微明独自一人倚在窗边,手里握着师尊做的那只橘色毛毡猫,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师尊那晚在自己面前展现的......难得不那么像师尊的模样。
一个人出门在外,师尊是否还是会因为这样的恶劣天气而感到害怕?
没有徒弟陪在身边,师尊会不会经受电闪雷鸣的困扰,彻夜睡不着?
除了对师尊的思念与担忧以外,少年的心底更是悄然滋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情绪。
时微明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尚不能够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直到师尊回来,时微明就更加弄不清楚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带着伤回来的容簌衣。
......
事实证明,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能够轻易立fg的。
尤其容簌衣注意到自家徒弟在看到受伤的自己后一瞬间变了的表情,再联想到自己出发前信誓旦旦给徒弟做的那些保证。
作为向来是长青谷里说一不二的存在的容簌衣幽幽叹了口气,莫名就有点心虚。
可是她哪里预料得到,她去诛杀一只金丹期以下的小河妖也能受伤嘛。
一想到这,连容簌衣自己都替自己感到委屈。
都怪这害人的鬼天气,连着好几天都是雨、导致河妖的力量又暴涨了不少也就算了。
偏偏那河妖还狡猾至极,她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勉强摸清楚它的活动轨迹。
本想趁着来之不易的好天气将其诛杀,刚做好完全的准备,结果没等来东风,却等到了夜里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
诛杀邪妖一事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毕竟那河妖已经有发现她意图的迹象。
倘若容簌衣因为雷雨天就暂时放任河妖不管,那么,下次想要诛杀已有警觉之心的河妖,恐怕就不知得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去了。
这意味着容簌衣的任务失败不说,村子里的村民更是会因此陷入长时间惶惶不安的境地。
容簌衣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只是,强行在这样恶劣的雷雨天诛杀河妖的后果就是,河妖的确命丧容簌衣之手,但容簌衣也因这鬼天气发挥失常,被临死前反扑的河妖一击命中了胸腔。
这伤势说轻不轻,说严重也不算特别严重。
更别提容簌衣为了避免自家徒弟担心,特意留在村子里休养了几天,等到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才回来的。
但身上的伤容易痊愈,内伤想要彻底疗愈,却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容簌衣苍白的脸色在去向柳至云复命的时候,被一旁的谢青扬一眼看出了不对劲。
她前脚才刚刚回到长青谷,脸不红心不跳地同徒弟讲,她这是往脸上扑了粉,所以看起来才会这么白,谢青扬请的医修后脚就到了。
容簌衣无奈扶额,心说谢青扬这纯属是在小题大做,更何况请来医修,她方才对徒弟撒的谎不就都穿帮了吗。
但谢青扬的确是因为担心她不假,再者,看着自家徒弟不善的表情,容簌衣严重怀疑就算她这里让医修走了,徒弟估计也会二话不说地把医修抓回来给她疗伤。
只好同意让医修给自己把脉。
谢青扬请来的这位张医修是孟城里医术最好的那一位,只简单把了把脉,就什么都清楚明了了。
“被河妖伤的?你是不是还自己私下调理了几天?知道调理是好事,只可惜没有用对法子。河妖这类邪物的妖气向来都是至冷至阴的,你怎么能用同属性的冰清丸为自己疗伤呢?”
每一条都被张医修准确说中,精准到了容簌衣都忍不住怀疑张医修是不是偷偷在自己身上安了监控的地步。
张医修继续说道:“还好你师兄没跟你一起胡闹,知道请我来看。否则再接着服用冰清丸的话,就算这伤不严重,恐怕日后也要落下后遗症,到时再想要根治可就难咯。”
一听张医修这话,谢青扬就念叨得更厉害了:“师妹,你自己说说看,要不是我和师父发现了不对劲,你是不是还打算回来后连医修都不准备请啊?”
“要是真落下后遗症了,我看你到时候要怎么办。”
余光瞥及自家徒弟越抿越紧的唇角,容簌衣连忙用眼神示意谢青扬。
球球你快别说了,在她徒弟面前给她留点面子好不啦。
待张医修开完了药,容簌衣立马指挥自家徒弟跟着去熬药。
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谢青扬了,才同谢青扬打着商量道:“师兄,微明在的时候你就少说点呗?”
谢青扬睨她一眼:“怎么,还怕在你徒弟面前丢了身为师尊的颜面不成?”
容簌衣幽幽叹口气:“倒不是因为这......好吧,其实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就是了。不过更多的还是怕他担心嘛,而且我答应过他,要平平安安回来的。”
谢青扬:“你是师父还是他是师父?你还怕他担心上了?”
容簌衣见说不过自家师兄,连忙改换方式,双手合十,学着现代社会里很火的那个“拜托拜托”的表情包,可怜兮兮地看着谢青扬:“师兄,好不好嘛~”
谢青扬:“。”
算了,没眼看。
......
时微明端着熬好的药推门进来的时候,谢青扬因为临时有事,已经先行离开了。
容簌衣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那药散发出来的苦味,立马戴上痛苦面具,要徒弟把药放到一边,她过会儿再喝。
向来听话的徒弟这次却没有如师尊的愿:“师尊,张医修说了,这药趁热喝药效最好。”
容簌衣试图耍赖:“可是它看起来就很烫的样子,微明你先放着吧,等它稍微凉一点我就喝。”
时微明:“不烫,弟子方才已提前试过了,温度正好。”
容簌衣绞尽脑汁,还想要再编点别的理由出来,擡头却对上自家徒弟那双漆黑的、没什么波澜起伏的眼。
她莫名觉得徒弟的这个眼神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了,更从中读出一股不容置辩的意味。
小狼崽子要翻天不成?
但念及自己此时带着伤,就算摆出师尊的架子也没有什么说服力,更何况,徒弟显然也是为了自己好。
容簌衣默默在心里叹口气。
最终还是一鼓作气喝完了那碗苦得令人咋舌的药。
然后觉得冰清丸可能不会让她留下后遗症,但假如再尝到这个药味,她恐怕就要对这个药ptsd了。
容簌衣连忙从徒弟手中接过蜜饯塞进嘴里,皱成一团的五官这才稍稍恢复如常。
口里的苦味尚未完全压下,侍奉在一旁的徒弟忽然就开了口:“师尊,我想去试练塔。”
“嗯?”此时容簌衣嘴里含着蜜饯,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口齿不清。
她目露疑惑:“微明,你怎么突然想去试练塔了?”
试练塔是连云宗专门为门内弟子开设的一处秘境。
秘境里有许多用幻术幻化而成的妖兽,进入秘境的弟子可以通过与这些妖兽厮杀,快速增长自身修为,也能借此提升自己实战的能力。
时微明并未擡眼,只是又凭空变出一颗蜜饯,乖顺递到师尊手边。
“是董师兄想去那里历练,顺道问的我。”
“可是去试练塔的话,应该会很辛苦吧?”容簌衣微微拧眉,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试练塔一经进入,便需要诛杀一定数量的妖兽才能够获得短暂的休息时间,亦或是从秘境里退出来。
但塔内的妖兽大多成群结队,且试炼过程中受到的伤虽然在出塔后就能够完全痊愈,带给身体的痛感却都是实打实的。
这便也就意味着,进去的弟子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需要不停歇地与妖兽厮杀,这对弟子的实力、耐力以及意志力都是一场不小的考验。
“弟子不怕辛苦。”时微明一边说着,一边垂眸看向了坐在床榻边上、脸色苍白的容簌衣。
他又一次没有对师尊说实话。
试练塔,其实是他自己想去的。
他固执地认为,容簌衣这次会受伤,全都是他的过错。
好歹也在连云宗里待了这么久了,时微明自然知道,连云宗的一些长老在下山除妖的时候,是会带上自己的徒弟的。
容簌衣之所以不带他,只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还太弱了而已。
非但不能够为师尊提供任何帮助,还会害得师尊在除妖时分心担忧他。
正如师尊在他先前提出要一同下山跟去的时候,师尊曾给出的拒绝理由一样。
可如果他现在是筑基大圆满、金丹,甚至是比师尊还要厉害了呢?
说不定下次有类似任务的时候,师尊就愿意带他一起去了。
师尊曾经和他说过很多很多次,她是他的师尊,她会保护好他。
但时微明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师尊也曾同他讲过,徒弟将来都是要庇护自己的师尊的。
——尽管时微明一直认为自己并不够格。
像他这种人,凭什么可以庇护这样的师尊呢?
但在见到带伤回来的容簌衣的那一瞬间,时微明就什么都不再多想了。
满脑子除了想把伤了师尊的那只河妖的尸体弄回来,剁个稀巴烂拿去喂狗以外,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想要保护师尊;想要剔除掉一切会让师尊再度受伤的可能;他还想要师尊的脸上再也不要出现这样苍白的神色。
他希望师尊永远都眼睫弯弯,笑靥如花。
时微明无声在心里这般想着,殊不知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同样在他心底隐隐萌芽。
只是师尊教他如何钓鱼、种西瓜,教他各种厉害的剑术术法,教他该如何为人处事......
师尊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尊,她什么都愿意教他,却唯独没有教给过他那些东西。
所以现在的时微明什么都意识不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容簌衣发现,自家徒弟的不对劲好像也跟着消失了。
甚至她都说不上来,小徒弟的心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好的。
不过一想到徒弟如今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她便自然而然地把这当做了小孩儿叛逆期的表现。
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莫名其妙。
容簌衣便没太将这当回事,带着徒弟和小猫妖一起继续赶路。
路途依旧顺利,只是在快要抵达禁制范围的边缘时,一只橘毛棕瞳、足足有半米高的猫妖忽然找上了门来。
在这座山峦里待久了,时微明下意识地以为这只猫妖和那只已经殒命的熊妖一样,是仗着自身有点修为,故意来找茬的。
他想让师尊小心,提醒的话尚未来得及出口,就听师尊欣喜地“咪咪”唤了两声,神色奕奕地招来身后那只小猫。
“快来快来,你娘找到你啦。”
时微明微怔,直到看见师尊捡到的那只小猫妖跌跌撞撞地扑向了那只大猫,很是亲昵地不停用脑袋蹭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两只猫妖的毛色与瞳色都极为相像。
噢,大猫是来接走丢的小猫回家的。
作为救了小猫妖的谢礼,大猫十分慷慨地决定送给容簌衣两只老鼠。
容簌衣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半开灵智的大猫才大致听懂了,容簌衣和时微明都不爱吃这格外“美味”的食物。
于是它听从容簌衣的意思,送了她一小撮自己的猫毛。
尽管它不明白,容簌衣要它的毛做什么。
和橘猫母女告别后,容簌衣将猫毛收进储物囊里,琢磨着这些毛应该够她做一只毛毡猫了。
余光瞥见小徒弟还傻站在原地,容簌衣微一挑眉,纤长五指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微明?在想什么。”
时微明陡然回神。
容簌衣一眼便看出徒弟眸中未散的迷茫,很是耐心地问:“怎么了?”
时微明望着一大一小两只猫妖消失的方向,半晌,才低声回答道。
“我以为,师尊想收那只猫为徒。”
声音听起来甚至还有点闷。
“咦?”这是容簌衣始料未及的答案,“你怎么会这么想?”
时微明反问:“难道不是么?”
不然之前为什么要把它带在身边,还给它抓鱼吃。
容簌衣不是很懂自家徒弟的脑回路,果然,叛逆期少年的思维都莫名其妙。
“我不是已经有你了么,还收别的徒弟干嘛?”
闻言,时微明先是一怔,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一双黯淡的墨眸紧接着也亮了起来,里头盛着诸多情绪,意外,难以置信,还有许多读不懂的其它。
“有我,师尊就不收别的徒弟了么?”
容簌衣的语气理所当然:“那不然呢?”
她又不是整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收那么多徒弟在身边干什么。
少年于是温吞地眨了眨眼:“......噢。”
他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容簌衣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小徒弟微微勾起的唇角。
很像小狗高兴了,便欢欢喜喜地冲着主人摇尾巴。
可当她定睛去看时,一切却都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容簌衣觉得奇奇怪怪。
但自家小徒弟依旧很乖,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便只当大抵是她真的看错了罢。
......
在一个天刚破晓的簌明,容簌衣终于带着时微明走出了禁制的边界。
或许是在那座山峦里待了太久太久,当呼吸到外界的新鲜空气时,时微明既觉得不太真实,也感到几分无所适从。
他抿直了唇线,望着眼前与山峦内截然不同的盎然之景,突然间犹疑着怯懦不前。
身体里好像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回去,回去!身后那个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个熟悉柔软的触感悄然钻进他手心。
容簌衣什么都没有说,只紧紧握住了自家徒弟的手,偏头冲他弯了下眼睛。
笑得很漂亮。
于是心头那些怪异的感觉、聒噪的声音,都轻而易举地因为这个亲和的笑容被瞬间瓦解了。
没有了禁制的影响,容簌衣体内流逝的那些灵气很快得到了补充。
她从储物囊里翻找出飞行法器,牵着小徒弟的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连云宗。
其实在去到狼崽所在的山峦之前,容簌衣就先以原本的身份,和自己的师尊柳至云、大师兄谢青扬重新见过面了。
——二师姐门琴婳云游四海去了,容簌衣没见着人。
在听到容簌衣刚出关就打算下山历练的时候,柳至云其实挺不情愿的。
哪有刚收了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关门徒弟,才教小几十年,徒弟就要独自闭关,两百年不见人影的。
尤其好不容易重新见着人了,结果小徒弟又要离开宗门了。
容簌衣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但情况紧急,她必须抢在九洲的人之前先找到小狼崽,一刻也耽误不得,实在不能够在连云宗里久留。
便在离开宗门前向柳至云保证,说等这次回来了,她绝对会安安分分地待在连云宗里,哪儿也不去,今后专为他老人家分忧解难。
这话算是哄在了柳至云心上。
柳至云本就是个极其护短的主儿,不可能真因为这种事情就生自己小徒弟的气,于是只轻哼一声。
“说说吧,什么历练非得这么急着下山不可啊?”
容簌衣就故意神神秘秘地冲柳至云挤了挤眼,拿出事先想好的说辞。
“师父,我在闭关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这次我打算去的地方有我未来的徒弟。”
“我这是去给您带徒孙回来了呢。”
容簌衣是柳至云座下最小的弟子,再加上入门没多久就开始闭关,她的师兄师姐都有了自己的徒弟,就她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所以听到容簌衣说这一趟出去是准备去收徒弟的,虽觉她仅凭一个梦就急匆匆下山很不靠谱,但柳至云终究还是没有阻拦。
相反,还让谢青扬为她准备好储物囊,叮嘱她这一趟诸事小心。
见到瘦弱又毫无灵气的时微明之后,柳至云和谢青扬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诧异或是嫌弃的表情。
他们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丰厚的见面礼,笑眯眯又亲切地问时微明叫什么名字。
在容簌衣的提醒下,时微明低着头,顺从回答道。
“时微明见过师公、师伯。”
柳至云捋捋胡须,了然颔首:“不错,是个好名字。”
闻言,旁边的容簌衣立马自豪地擡起下巴,轻哼了一声。
柳至云不明所以。
时微明接话道:“是师尊给我起的。”
柳至云于是就懂了。
他笑看容簌衣一眼,花白的胡须抖了抖:“怪不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呢。”
按照礼节见过柳至云和谢青扬之后,容簌衣就带着时微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是掌门人柳至云的徒弟,理所当然地在连云宗里拥有一座自己的独门院落,柳至云赐名为“长青谷”。
长青谷外设有结界,需要特制的玉牌才能打开,而这样的玉牌只有身为长青谷谷主的容簌衣才拥有。
在容簌衣闭关期间,玉牌暂时交由柳至云保管,容簌衣出关后,玉牌自然而然地也就回到了她的手上。
柳至云和谢青扬提前叫来弟子帮容簌衣收拾好了院落,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带着小徒弟熟悉完住处,容簌衣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些什么。
紧接着就听自家徒弟低声唤道:“师尊。”
“嗯?”容簌衣心里面揣着事,应付得也就有点随意,“怎么了?”
话音刚落,两只做工精致的储物囊便递至她面前:“烦请师尊将这些还给师公师伯。”
容簌衣垂眸扫了眼,是方才柳至云和谢青扬送给时微明的见面礼。
这才正色:“为何?”
“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停顿了两息,时微明才几近无声地补充了一句。
他不值得。时微明腹部的伤尚未完全痊愈,他身上断尽的经脉也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容簌衣没打算找医修来看,毕竟时微明身份特殊,万一被医修察觉出了异样,那一切就都完蛋了。
好在她也不着急让时微明修炼,反正她的任务是攻略感化自家小徒弟,而非要让小徒弟得道升仙。
再加上连云宗是个很安全的藏身之所,九洲的人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得到时微明会被她藏在这里。
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养自己的小花苞,静待花开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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