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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请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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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沈翊回神,握紧她细腻的小手,垂眸看她的神色黯淡,还当她操心纳侧妃之事,便说:“方才她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不会纳侧妃,那什么《女诫》你也不必看。”

魏皇后分明是故意恶心他,盼着两人离心。

闻姝摇摇头,“我没担心这个,只是看你不太开心,皇后她……”

跪仇人,哪能开心得起来啊。

沈翊想明白了,扬唇一笑,“姝儿这是心疼我?”

闻姝被沈翊嘴角的笑容晃了眼,微羞地抿了抿唇,极小声地说:“嗯。”

心疼啊,哪能不心疼,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虽然这句“嗯”很小声,还是被沈翊捕捉到了,嘴角笑意愈发深了,紧紧地握住闻姝的手,“那便足够了。”

有人心疼,就算不得委屈。

“走吧,咱们去给褚先生送喜糖。”沈翊没松开她的手,就这么牵着她往宫门口走去。

眼瞧着要离开后宫了,宫道上远远地走来一队仪仗,由远及近,人数还不少,一个身穿雪青色宫装的妃嫔乘着轿撵而来,看着位份不低。

“是柳贵妃。”沈翊提醒道。

闻姝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柳侍郎的女儿,曾经有孕的柳淑妃,后来小产了,皇上念及其失了皇嗣,封了贵妃。

听说后宫里头,除了魏皇后,皇上最宠的就是柳贵妃。

柳贵妃的轿撵近了,闻姝才瞧清楚,的确是一个婉丽的女子,眼角眉梢含着柔情,瞧不出丝毫的攻击性,极其容易令人对她放松警惕,是和魏皇后截然不同的气质。

怪不得柳贵妃能成为后宫的解语花,得到皇上的喜爱。

“见过贵妃娘娘。”虽不必行叩拜大礼,两人还是见了晚辈礼。

柳贵妃靠坐在轿撵上,温声笑道:“快免礼,原来是燕王与燕王妃啊,我说远远瞧着,从未见宫里头有这般绝色,王妃可真是沉鱼落雁。”

闻姝含笑垂首,“娘娘谬赞,妾身愧不敢当。”

“王妃过谦了,”柳贵妃看似很喜欢闻姝,“昨日燕王大婚,本宫也无缘得见,今日恰好遇到,本宫托大称燕王一句庶母妃,总得给点见面礼,喜儿。”

柳贵妃话落,身侧的宫婢喜儿托着一个青色锦盒上前,打开了盖子,里边摆着一座白瓷的观音大士。

柳贵妃道:“这座观音大士是从前本宫母亲在寒山寺求得,大师父放在佛前开过光的,可惜我的皇儿没能保住,留在我这儿也是无用,就送给燕王妃,保佑燕王妃早生贵子。”

闻姝双手捧着接过,福身道:“谢贵妃娘娘,妾身一定好生供奉。”

“燕王妃得了空也可往本宫宫里坐坐,今日就不耽搁二位了。”柳贵妃说完擡了手,轿撵继续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喜儿才道:“娘娘,燕王能明白您的意思吗?”

柳贵妃观赏着指甲上才做不久的蔻丹,方才的笑容消散,“若是连这都不明白,那他也不配和瑞王争。”

喜儿点点头,“娘娘说得是,只是奴婢瞧着燕王好似没什么背景,燕王妃也只是个庶女,恐怕很难和瑞王争。”

柳贵妃擡眸望着皇城四四方方的天,“除了燕王,本宫也没别得选择,荣郡王更不如燕王,昨日燕王大婚,办得这样隆重,压了瑞王一头,兴许呢。”

柳贵妃的手搭在腹部,她永远也忘不了孩子从自己身体里离开的感觉。

她迟早要魏氏给她的孩子偿命!

*

闻姝把观音大士递给竹夏捧着,回头看沈翊,“柳贵妃这是何意?瞧着像是特意等着咱们。”

沈翊摇了摇头,“回去说。”

宫里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直到出了宫,上了马车,沈翊才指着那观音大士说:“柳贵妃这是投名状。”

“投名状?”闻姝没明白,“柳贵妃要站在你这边?为何?”

柳贵妃年纪轻轻,又得皇上宠爱,大可以自己生一个儿子,何必要帮不熟的沈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沈翊嗤笑了声,“她小产就是魏皇后做的手脚,并且往后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闻姝惊讶地掩唇,“不是说是柳贵妃不小心摔了一跤吗?”

当初柳家宴请宾客,她也去过柳家,眼瞅着柳家就要显赫起来,谁知柳淑妃摔跤小产,柳家冒了半个头,又掉下去了。

她虽知深宫尔虞我诈,可也是第一次亲历这样的阴毒事,章氏在侯府也是一手遮天,对庶出多有偏颇,可她都没有动过府里的孩子,永平侯的几个孩子都长大了,那可是一条人命,不是一只蚂蚁。

“哄骗外界的理由罢了,”沈翊合上锦盒,指尖在盒面上敲了敲,“你还记得柳贵妃是几时小产的吗?我又是几时恢复的身份?”

闻姝回想了下,后知后觉,“都是七月里,前后不超过半个月,难道是因为柳贵妃小产,皇上才急着恢复你的身份?”

沈翊颔首,“正是,魏皇后害了柳贵妃的孩子,皇上恼怒,不想再忍,便趁着永平侯离京御敌之时,恢复了我的皇子身份。”

沈翊第一次入宫拜见顺安帝那晚,魏皇后一来就提到了柳贵妃小产的孩子,便是在和顺安帝交换筹码,她知道顺安帝在查柳贵妃小产之事,恐怕也抓住了一些把柄。

所以魏皇后想和顺安帝做个交易,魏皇后不拦着顺安帝让沈翊认祖归宗,而顺安帝也不要再查柳贵妃小产之事,两人各退一步。

要不然沈翊认祖归宗之事哪里有这么简单,若不是此事,魏家绝对要闹出点风波来。

闻姝听得目瞪口呆,“皇上这也太会算计了,一环扣一环,天下之主果然不是谁都能坐的。”

一切都那么巧,巧得令人咋舌。

闻姝咽了咽喉,“我若是入宫,怕是活不过三日。”

沈翊轻笑,伸手点了下她要掉到地上的下巴,“当你身处其中时,不知不觉就会同化,你瞧柳贵妃,上次吃了亏,这次不就知道寻求同盟。”

后宫深深,也并不是人人进去就会斗,只是伤得多了,见得多了,就学会了。

闻姝心想也是,“那咱们算不算捡了个便宜,柳贵妃瞧着还挺受宠,往后咱们在宫里也有眼线了。”

瞧,沈翊方才说什么来的,身处其中,不知不觉就被同化了。

沈翊还没说什么呢,闻姝就自动代入了夺嫡之争。

魏皇后于沈翊有杀母之仇,而想扳倒魏皇后,就得扳倒瑞王,扳倒魏家,所以这场夺嫡之争,是不可避免的。

“失道者寡助罢了。”沈翊没觉得柳贵妃有多重要,以魏家如今的做派,这样的人多的是。

“近期别入宫拜访柳贵妃,还不急,我猜测,柳夫人会先上门。”沈翊对宫中算不得熟悉,闻姝去拜访柳贵妃,他身为男子,不便前往,所以不想将闻姝置于险地。

“知道了。”闻姝一大早的受了惊吓,窥见了皇权血色的一角,兰嬷嬷说得对,皇城是尸山血海堆就而成。

她下意识把手放在腹部,也害怕来日她的孩子会成为权利争斗下被丢弃的棋子。

沈翊对她何其熟悉,瞥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伸过手去握住她,“担心像柳贵妃一样吗?”

闻姝点点头,“只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

“皇城里没有什么是无辜的,子嗣是后宫妃嫔上位的踏脚石,也是能让其死无葬身之地的绊脚石,后宫很多妃嫔因为失了孩子彻底失宠沦落冷宫,柳贵妃还算是有些本事的,”沈翊摩挲着她修剪圆润的指尖,“放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出事。”

不到万无一失,他也不会去考虑子嗣的事。

大概是想让闻姝放松,沈翊又笑着揶揄道:“再说,咱们还没圆房,哪来的孩子?”

果然,闻姝一听见这话,脸颊立马羞红,嗔了他一眼,“在外边。”

这种对于闻姝是夜里头关上门才能提的话,青天白日,车轮滚滚,外边还能听见沿街摊贩的叫喊声,她哪里好意思。

“行,”沈翊靠近她,凑到她耳畔,压低了声音,“咱们晚上说。”

闻姝攥紧了手上的帕子,这下真是羞得不能见人了,低着头不敢看沈翊。

四哥方才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正经起来了,闻姝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沈翊没再逗弄她,再逗下去,脑袋都要缩到肚子里去了。

望着闻姝通红的耳廓,沈翊心中无比满足,姝儿的一嗔一喜,皆因为他。

两人回到王府,换了身家常的衣裳,提上喜糖喜饼再度上了马车。

褚先生并未入仕,家住城西的一个小院儿里,这边较为偏僻,住的人也不多,十分安静,倒是很适合褚先生。

进了院,一眼就瞧见大片的竹林,正如东坡先生所言“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褚先生也是爱竹之人。

“见过先生。”闻姝和沈翊都是褚先生的学生,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因而仍旧对褚先生行学生礼。

褚无续也不拦着,坐在亭中安然地受了两人的礼,笑道:“我就寻思着也该送喜糖来了。”

褚无续不爱凑热闹,昨日不曾参加婚宴。

闻姝递上喜糖喜饼,“哪能少了先生的。”

“都坐,尝尝我新制的竹叶茶。”褚无续打开食盒,拿着喜饼就吃,不拘小节。

沈翊和闻姝坐在他对面,沈翊提起泥炉上的紫砂茶壶,泥炉中炭火明灭,见火不见烟,这是上好的银丝炭。

淡褐色的茶水汩汩从茶嘴里倒出,盛在粉彩薄胎瓷茶盏中,清丽透亮,竹叶的清香扑鼻而来。

这小院儿看着不起眼,可其中的用具无一不精,褚先生身为大周名儒,哪怕不出仕,也少不了供奉。

闻姝端起茶盏,在鼻尖轻嗅,笑说:“先生制的茶香气浓郁,汤底清亮,学生有口福了。”

吃着喜饼的褚无续捋了捋长须,“可这喜饼却不如你做的好吃,七姑娘可是敷衍老夫。”

沈翊轻笑,“这两日太忙了,改日让内子做了给先生送来。”

褚无续睨了他一眼,瞧着不大乐意,“你这大婚,老夫可半点好处也没捞着啊。”

“先生勿怪,厨房在哪?”闻姝起身,说:“学生这就给先生做点心去。”

褚无续从前待闻姝还算不错,不会因为她是庶出就厚此薄彼,也从没苛待过四哥,因而闻姝对褚先生很是尊敬。

沈翊擡头,握住她的手,“改日吧,这才新婚头一日,怎能劳你下厨。”

“不碍事,做点心而已,你与先生聊着,我做些简单的去。”闻姝拍了拍沈翊的手背。

褚无续当真也不客气,喊了个婆子带闻姝去厨房,“七丫头,昨日正好有人送来了一些莲子,你瞧着做点什么。”

“好,先生稍等。”闻姝跟着婆子去了,月露和竹夏也跟上。

凌盛守在远处,这下亭中就只剩下褚无续和沈翊两人了。

风一吹,院中的竹林哗啦啦得响,快晌午了,院中却凉爽宜人。

沈翊抿了口清茶,不紧不慢道:“先生不必支开姝儿,我不介意她听这些。”

“我可没支开她,”褚无续又咬了一口喜饼,大概是真觉得不好吃,扔回食盒中,“你这饼哪买的,硬得像石头。”

“城中最大的点心铺子订制的,还入不了先生的口,先生是越发挑了。”闻姝不在,沈翊和褚无续说话也没先前那般毕恭毕敬。

褚无续喝了口茶,漱漱口,才意味深长道:“人生短短百年,岂能委屈了自己,我可不像你,最能委屈自己。”

沈翊的视线落在被风吹皱的茶上,薄唇微勾,“不是先生教我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褚无续无所谓地说:“教的是你,又不是我,老夫才不受这个委屈。”

沈翊失笑,明白他的意思,正是因为不想受身不由己的委屈,才不入仕,做个闲云野鹤,自由自在。

褚无续是个随和的性子,不受规矩拘束,朝堂也并不适合他。

两人闲谈半晌,褚无续放下茶盏,说起了正事,“镰州那边如何了?”

沈翊也收敛了笑意,“正则尚未传回消息。”

“今年镰州春日少雨,不少地方受了旱灾,按理来说,今年的税粮产量得减少。”褚无续透过檐角看了眼湛蓝色的天空,老百姓嘛,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

沈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薄胎瓷杯壁薄得能透光,茶水的热度尽数蔓延到指腹,“镰州知州今年是第三年在任了,若是政绩好,明年就该调任回京,往上升一升,他恐怕不会舍得这么好的机会。”

褚无续轻哼,“他的机会不也是你的机会,真的决定好了,这么快就动手?”

沈翊眸色深沉,说:“我这个人没耐心,喜欢先发制人。”

他和瑞王之间迟早都要撕破脸皮,与其等被瑞王夺了先手,不如先下手为强。

褚无续看着厨房的方向,“若不是因为去年没娶七丫头,你怕是去年就动手了吧。”

“没办法,姝儿身份不便,我若想娶她,总得借瑞王之手,让魏宗多活了一年,已是我仁慈。”沈翊眸中显露阴鸷之色,提到魏家人,他总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褚无续瞧见他的神色,长叹一声,摇晃着羽扇,“师伯若是知道你变成这样,怕是会心痛。”

一个满心只有复仇,身上沾满鲜血的阴狠少年,这并非元鸿声想看见的。

沈翊喉间轻滚,撇开了视线,“先生会体谅我。”

褚无续颔首,“也是,师伯最是厌恶外戚之患。”

褚无续所说的师伯名叫元鸿声,就是自小教导沈翊的先生,也葬身于那场大火。

他是先帝时期的状元,才高八斗,先帝看重他,想令他为太傅,教导那时还是皇子的顺安帝,可元鸿声看出了顺安帝背后的魏家一党,外戚祸政,他不愿为外戚所驱使,拒了先帝,云游而去。

而后先帝便命榜眼郭晟为太傅,教导顺安帝,郭晟与元鸿声是同乡,两人亦师出同门,亲如兄弟,而褚无续是郭晟的关门弟子,对元鸿声称之师伯。

郭晟钦佩元鸿声,因此常常在学生面前谈及,褚无续对这个师伯倒不陌生。

可惜郭晟最终死在外戚之乱中,而褚无续也因此不愿入仕,当初顺安帝让他教导沈翊时,他本是想随便教两年,便寻个借口离京,可褚无续认出了沈翊那手字有师伯之风,探听之下,才晓得沈翊竟是师伯的学生,因而倾力教导。

“可先生还是死在了外戚之祸下,”沈翊起身,背对着褚无续,望着院子里的竹林,“先生与师叔都是当代名儒,本该教养桃李无数,而不是死于政治倾轧。”

元鸿声弃官云游江湖,郭晟入朝力挽狂澜,可惜两人的结局都一样,都死在了魏家手中,仿佛魏家这张大网,网住了整个大周,令人无处可躲。

褚无续叹息:“这局难解。”

“可我偏偏要破了这局,”沈翊回首,面容沉毅,“我不信这天下姓魏,母亲的血,先生的仇,师叔的债,我皆要一一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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