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二合一)(2/2)
在那期间,有不少人悄悄瞄向王座。
帝王稳坐高耸华丽的王座之上,神色冷肃,叫人完全看不出端倪。
肖常在于满室目光中连宣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皇后娘娘重回中宫。
第二道,大皇子陈元初可随小郡主陈夕苑一道返回帝都。
大殿仿佛被施了凝固咒,陷入冷滞。良久后,才有声音传出。
那第一道,赫然是左相华晖。
“使不得啊陛下。”
他朝着王座躬身,脸面朝地,任谁也无法瞧见他此刻的神色。只能经由他的声音去推衍他的情绪,有不解有担忧有愤怒,揉杂在一起,极为复杂。
之后,不断地有人随他跪下,这其中也包括了在朝的二位皇子。三皇子陈元嘉在伺疾,并未在朝堂现身。
帝王面色波澜不惊,“如何使不得?”
随后,点了二皇子陈元朝t,“老二,你说说?”
话音清浅,却也带出了蓬勃的帝王之威,陈元朝的心跳加速,根本无法抑制。
他缓了缓,擡头,凝着永平帝,声线低沉,影影绰绰间透着些担忧和急切,“父皇,儿臣知您和皇祖母仁善,比谁都希望一家人整整齐齐。然大哥和明乐郡主牵扯到的事儿非同小可,不重罚,杀不死潜在暗处的狼子野心。”
“血脉相连,元朝何尝不想他们回来,一家人团聚。但涉及江山社稷,万民安稳,再痛苦也只能费力按耐。”
“儿臣请父皇三思啊。”
话毕,再度叩拜。
幅度大得很,额心撞到了地面,带出了一声闷响。
永平帝略微地点了下头,“跪着的,都是这样想的?”
华晖等人不约而同回道,“请陛下三思。”
目光又转向了兵部执掌江兴,“将军,您也说说。”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孤恕你无罪。”
江兴方才并未随众跪,眼下被点名,径直朝王座躬身行礼,“那老臣便照实说了。”
“当年一事,皇后母族楚家虽有过错,但经刑部、吏部、监察院联合严密审理,无一证据能证明楚家和这事儿有直接牵连。若老臣没有记错,当年华相还是此案的主审官之一。”
“如今收养那贼人的楚家二房已经死绝了;皇后娘娘偏居冷宫十年,日日为陛下和太后娘娘抄经念佛,祈愿泷若太平繁盛;大皇子夫妇在西地立长汀,将帝王恩宠带到了帝国凹处,这何尝不是将功补过;大皇子妃更是劳累过度忧思成疾,最后死在了西地。陛下,那可是对朝廷有着极大功勋的徐家后人呐。当年联合众勋贵献上十万两金救国家之急的徐家如何想?广袤西地的民众又是如何想的?”
“无论是楚家,皇后娘娘,还是大皇子夫妇和那当年走几步就嚷着要抱的小郡主,都为当年的过错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臣以为,楚家先不论,大殿下和小郡主无辜被牵扯其中,如此重罚,已是足够。”
“陛下,大殿下出自中宫当时已是太子,又是那般的高洁聪颖,他怎么可能做出对社稷江山不利的事儿啊。”
江兴极少在早朝上说这么多话,说“唯独仅有”不过分。加之他军功在身,以往也从不站队,他的话显得格外的有分量,且公允。
话落后,没跪地的几位大吏开始应和。他们私心希望大殿下能回来,天纵英才,胸襟开阔,又心怀天下。他若能熬过那场灾难,是泷若之福啊。
声浪消减时,永平帝才看向华晖,“华相可还有补充的?”
“擡头。”
华晖循令擡起头来,同帝王对视数息,他知道谁也拦不住大皇子和明乐郡主回归的步伐了。再坚持己见,违逆帝王心意,怕是会引来帝王之怒。他受不起,朝堂众人受不起,扩及天下,也没人能受得起。
心肺被火灼烧一般的难受,但华晖不得不改口,“将军考虑得甚是周到,华晖不及。”
帝王闻言,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这样吧。”
朝堂之间,不够一盏茶的功夫,几番你来我往,时局将变。
那曾惊艳帝都,清雅之名在泷若广为流传的前太子陈元初被极寒磨砺了近十年,终于要回家了。
......
这一日的西地,阳光意外盛大,它沁润过的地方,无不温暖明媚,惹人流连。
陈夕苑早早地起来了,独自用了早膳,便去学堂读书了,近午方出。
瞧着天色大好,动了出去逛逛的心思。刚准备唤绘灵去准备,见一府中侍卫朝她跑来。
她的注意力被绊住。
片刻后,侍卫来到她面前,躬身行礼,“郡主,赵家姑娘过来了,在会客厅坐了近半个时辰了。”
闻言,陈夕苑颇为讶异,“赵家哪位姑娘?”
侍卫答曰:“赵家嫡女赵逢玉。”
“当时她过来,属下便想进来禀报了。她得知郡主在读书,便说不要惊扰、她可以等。”
陈夕苑想不通赵逢玉此行的目的,却也没再耽搁,当即随着侍从去了会客厅。
小厅一如既往雅致温馨,佳人坐于其中,平添了几分明润艳色。
陈夕苑的小脸上有笑意浮出,“赵姐姐怎地过来了?”
彼时赵逢玉已经站起身来,略带歉意的说道,“未提前知会郡主,是逢玉的不是,还望郡主莫怪。”
陈夕苑:“姐姐这话严重了。姐姐何时来,夕夕都是欢迎的。”
话毕,纤手一擡,一抹柔腻的白从宽袖中悄悄探出头,“坐。”
两人坐定。
仆从为陈夕苑上了盏茶,动作间,茶烟四溅。对面,赵逢玉的茶杯还在冒热气,明显是才换过的热茶。
陈夕苑见一切妥帖,便吩咐侍从离去,连绘欣绘灵都没留。
赵逢玉见状,先是怔了怔,随后轻笑。
“你们也下去吧。”
话落,赵逢玉带过来的两位婢子也退出了会客厅。
此间静谧,赵逢玉觉得轻松极了,禁不住地夸赞陈夕苑,“郡主真玲珑心。”
陈夕苑:“姐姐过誉了,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
“姐姐今日过来,所谓何事?过来的这一程,夕夕认真思忖,也没能得到结果。”
赵逢玉一副很难启齿的模样。
一是即将要说之事儿过于荒唐;二是她寻求帮助的这个人比她年纪还小,她难免羞囧。但来都来了,这一趟又那么不容易,若不把握好,以后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思及此,再难都好,赵逢玉也硬着头皮开了口,“我来,是有一事请郡主帮忙。”
“何事?”
“姐姐莫要惊慌难堪,尽管直说,能帮的,夕夕定是竭尽全力。”
虽说早前从二哥那里得知了赵家近期行事,但同为女子,陈夕苑深知这些泰半和赵逢玉无关,甚至是背离了她的心意。
赵母素来强势理智,哪里有赵逢玉做主的份。不止是她,整个西地的高门贵女,看着贵重非常,但在家族之中,根本说不上话。
所以,她没怪过她。如今她过来,她仍愿意以礼相待。
赵逢玉近距离地感受到她的善意,心中越发笃定自己这一趟是对的,道出心中所想也因此变得容易了些。
“那日同你大哥相看,我是极欢喜的也一直以为能成事,毕竟两家门当户对徐家大郎英姿飒爽俊逸非常,根本寻不到可挑剔的地方。”
然而后续,同她所想完全不一样。母亲忽然改了主意,强硬坚定。若没见过徐景添,没经历过徐家那轻松和乐的氛围,她或许就妥协了。
哪家小辈的婚事不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她这,不会有什么不同。
可一切容不得假设。她到底是亲眼见过了徐家大郎,少女心动,想要平复,谈何容易?
昨儿她几乎一夜没睡,翻来覆去间,她忽然有了主意,或许荒唐成面稀寥,但当天在亮起,她被理智控住,她仍然没有后悔。
“郡主,能否请你帮我去问问大郎,倘若他心与我心同,可请郡主帮我们一帮。”
“无论成不成,逢玉皆感激不尽。”
这番话后,陈夕苑对赵逢玉的好感大增。一个养在闺阁之中的大小姐,竟有如此魄力和勇气,为自己的婚事奔走,即便羞赧兜头忐忑万分,也没想过放弃。
被这股子情绪促着,她没多思忖便道,“姐姐的心思夕夕知道了,今儿之内,定是会把话带到。但是姐姐,大哥的心思我无法左右,结果如何,还望姐姐以平常心待之。”
赵逢玉见她应了,不禁暗舒了口气,眉舒眼展,“这是自然,逢玉为自己斗过便无憾了。”
陈夕苑鼻间没来由地一酸,忍不住多提点了两句,“姐姐可知白相即将到西地?”
赵逢玉:“听说了。”
陈夕苑:“白相同你的爷爷牵绊颇深,白相的话,自是有分量。”
赵逢玉:“不瞒郡主说,我娘已经动了借助白相的力量去为我谋桩好婚事了。”
“我知白相的话有分量又能如何?我连一个同他私下交谈的机会都拓不出。”
陈夕苑听完轻轻笑了声。
赵逢玉不明所以,遂问道,“郡主笑甚?”
陈夕苑:“笑姐姐如此聪明之人,身在局中,也是乱了分寸。”
赵逢玉眼儿似有光浸入,须臾之间,亮了许多,“请郡主明示。”
陈夕苑:“姐姐单独接t触白相确实困难,但赵老先生呢?”
“我听闻,老先生很是疼爱姐姐,是也不是?”
赵逢玉:“是。”
陈夕苑:“既是如此,为何不将你对大哥的喜爱道与他听?”
赵逢玉沉默了。
陈夕苑所说,她不是没想过,没去做,是因为猜到了结局。爷爷虽然疼爱她,但也绝对容不下她一个闺阁小姐主动诉说对一个郎君的喜爱,并执意嫁给他。对于一个老者来说,那简直和惊世骇俗无异。
陈夕苑读尽了她所想,“姐姐,你想想,若是在一个特定的场合,徐家大郎当众提及这事儿,求娶与你。而赵老先生,刚好知晓了你的心思。”
“若白相亦存了徐赵结亲的心思,你觉得结果会如何?留给你父母置喙的余地还有多少?”
赵逢玉终于想明白了,心间愁思散了大半,“那我便等郡主消息。”
“若是景添......”景添如何,她到底是没能诉诸于口,在娘亲给了徐家人冷待难堪后,她当真是不确定他如何想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态度,“我定会同爷爷说道的。”
陈夕苑朝她笑,透着由衷的善意,明媚而柔和,“那今儿便不多留姐姐了。”
“放宽心些,你已做得足够好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没辜负自己。”
这些话对赵逢玉太过重要了,她虽主意已定,坚不可摧,却也怕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觉得她不知廉耻胆大妄为。
结果是她多虑了,如云朵般高贵无暇的姑娘告诉她,她做得很好,她不负自己。
赵逢玉怔了怔,既而笑开来,是欢喜急欲倾泻。但不知怎地,她的双眸忽然有泪雾涌出,汹涌澎湃,一瞬间,便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