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周韵文(1/2)
番外周韵文
自从正月十五上元灯会之后,原本那些漫天飞雪的日子也终于停歇下来。建康城中车马来往纷纷,那些浸过血污之处大多也都请了道观主持亲身净化。皇宫开朝,百姓安居,一切似乎都逐渐在安定盛世的正轨上慢慢行径。
只是乱世之后的归复原位是最最吃力的。籍之身为当朝大司马,在这样人手紧缺的时候,也不得不做了许多自己分内之外的公务,得亏司马睿早早地在宫里面辟了一间较为清静的殿房给他,不至于让他在疲惫地管理了整日的公务后还需披着星辉离宫,才过卯时又要拖着身子进宫。
身在皇宫外面的韵文同样也是没有闲着。自己身子才堪堪将养好,气色稍见红润,便开始将大司马府的对牌钥匙捏了起来,大到采买仆从洒扫庭院,小到装点府邸计量花销,亦是整日忙到连吃口茶水的时间都要好用力才能挤出来。
半月之后,她看着愈发条理清晰的账目与簿册,立在庭院当中,看着庭院里站着的许多新来的仆从,听着寻芳一个个地将定好的职责厢房念给地一下四散开去到各自办差事的位置去了,韵文才终于瘫坐在扶椅上,整个人和蔫儿了似的吐了口浊气。
“原先以为掌管王家府邸已经算是天大的难事了,我倒是忘了,那一处好歹是有了一定根子的,到底也只是从母亲手里将对牌钥匙接管过来,原先一直是有人管着的。可这开府的事儿实在不简单,整个府邸都是空荡荡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什么事儿都需从头办起,犯难了许多日,如今总算也是有点那正儿八经府邸的模样了。”
云翠从内室当中端着一盏清茶出来,递到韵文手里,与寻芳一道在扶椅边上立着,却不言片语。韵文直觉云翠当是有什么事想同自己说,擡眼冲着云翠的方向瞟了瞟,慢慢端起手里的茶盏啜了一口,瞬时惊大了眼。
“你往这茶水里是掺了多少花蜜呀!都要甜齁掉牙了!”
云翠瞧着她故作嗔怒的面容,笑着将那盏茶收了回来。“婢子只是觉着,夫人与姑爷浓情蜜意了片刻,却又各自忙得连一面都见不着,实在是怪可惜的。婢子虽不知姑爷那处是何光景,但夫人这儿,婢子实在是觉着您的日子过得辛苦,这不,日子苦一些,饮的茶自然要甜一些了。”
韵文恍然,身子也坐正些,同寻芳笑着对视一眼。“这哪里是云翠觉着我的日子过得苦了,这分明是云翠见不着尔风,心里面分明想得不行,非得将这重罪责盖在你家夫人的身上呢!”
她无奈挥手,“尔风如今跟着姑爷常住宫中处理公事,哪儿抽得开身来见你。不过我瞧着这大司马府里需要操办的事儿也大多定了音,你想去宫里见尔风,我替你安置一辆牛车便是了。”
云翠捏着茶盏的手心一顿。“可是夫人,您也是许久未见姑爷了。您难道不想他吗?您不准备随云翠一道入宫去见见姑爷吗?”
这话倒是让韵文迟疑了一下。
不想他吗?自然是想的。
她才堪堪为难着开口,寻芳便抢先道:“夫人您也该歇一会儿了,人站得久了,怎么可能不会累呢?若您是放心不下这开府的事儿,实在是不必。如今大小事宜您大多都是亲自操办的,且都有婢子与云翠二人与您一道盯着的,想是不会有什么差错。如今还剩下那一点细枝末节的琐碎事儿,婢子替您清扫好便是,若是再碰上些需要您定夺的,待到您从宫里见了姑爷回来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呀。”
韵文看着寻芳如今说话已是这般稳重了,不免回想起以往在闲听阁里同自己撒泼打趣时的光景。她有些恍惚,也有些感慨,一句“你如今当真是变得更像个正经管事儿的人了”的言语憋在她心里,久久道不出口。
寻芳歪着脑袋,看韵文面上神色变幻丰富,眨着眼笑道:“夫人这怕是听见自己总算能喘口气儿了,能去见着姑爷一面了,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云翠,还不快去备车!”
云翠推着韵文的背,笑着将她直直推出了大司马府的大门,欢喜地替她提了裙摆扶着她上了牛车。
于是就连韵文本人没过多久立在了新建的皇宫重门前,仰头望着那威严厚重的宫墙,又在宫中侍卫们笑着哈腰将她迎进籍之这些日子一直歇着的宫殿时,她始终都觉着有些不真实。
她回望身后紧闭着的殿门,外面分明是日光亮堂,却只能从门缝当中泄露些进来,倒是显得这门扇愈发漆黑了。
殿房当中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除了早已经冷透的香炉之外,只有那一张宽大的桌案与那上面摆放得有些凌乱的墨宝与烛台。散乱的卷轴竹简静静躺在上面,压得整个殿房只剩下肃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略微惊喜带笑的嗓音。“夫人可想看看这些奏章卷轴?”
韵文回过神,还未来得及转过身,腰肢上便被那萱草艾叶的清香紧紧环绕。
籍之伸手掠过她的身侧,从那桌案上拿起一卷竹简递到她的眼前。“不过是些卷宗,这些日子我也整理了许多了,余下的都是些过往从洛阳皇宫里零落搬过来的陈年旧宗。如今你是一品大司马夫人,这些卷宗,你看了也无妨的。”
韵文微微一愣,只笑着将那卷轴轻推着放回桌案。“我看这些做什么,白日看厌了府中账簿,闲暇歇着时候还看陈年卷宗,我可还是要我这一双眼睛的。”
她嗔怪地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臂膀上面捶了几下,拳头被他反手轻轻包裹住。“夫人下手可得轻一些,将你夫郎捶坏了该如何是好?”
尾音带着向上扬起的挑/逗意味,惹得韵文耳廓烧得红起来。“我瞧着你健硕得很,捶不坏。”
籍之笑着松开她的腰肢,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蛋,俯首与她笑盈着对视。
“夫人这话倒是一点儿没说错。远道健硕,如何捶都捶不坏的,保证让夫人身心满意。”
韵文面颊随着他的言语愈发绯红。她望着籍之的眼,目光微微闪了片刻,心里忽然升起了些些恶趣味,于是眺着眼,双手轻轻攥住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一拽。
“没验过货,你就敢这样作保了?”
她伸出一根食指,沿着衣领往上划,到了脖颈处,轻轻挠了下那凸起的喉骨。她的动作十分生涩,然而面上满是故作熟练的神色,引得男人眼底慢慢变得晦暗低沉,喉骨也在她的指尖下上下轻滑。
“你自己说的,这些日子你变了许多,原是变在了这一处。”
韵文看着籍之逐渐靠近过来的面庞,目光又是落在了自己的指尖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她面上笑得有些僵硬,本能地往身后退去,腰腹后却贴上了一张温热的掌。
低低回过头去瞧,她才发觉自己已经靠在了桌案上了。
籍之满眼都是隐忍与无可奈何。“腰肢是十分脆弱的,白日里要立着,夜里还需卧着。你不当心,我可替你仔细盯着的。不过——”
韵文轻轻道了一声谢,想将他的手掌从自己腰上撤开,然而怎样掰扯都挪不动。她有些纳闷,偏过头去望他,却也正是在这一瞬,那宽大温热的掌带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子,往他的怀里面撞过去。
“我这货,好与不好,夫人应当是最清楚的那一个。至于这验或不验,我瞧夫人这般着急,那怕是当真要远道自证清白了。”
他作势便要堵上她的唇,韵文还没反应过来时,自己整个人身子已经被他腾空抱起,耳边又是听见许多竹简细条相撞的清脆声响,下一瞬她便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那桌案上了。
脖颈上有热意气息喷洒,她仰着头,忽觉肩上吹拂过一阵凉风,衣衫似有不断往下褪去的趋势,顿时后怕地将面前的人一把推开,满脸羞窘。“我我不逗你了!衣冠禽兽!这里是皇宫,我、我面皮薄,你就当是替我留些脸面不成吗!”
籍之的眼神越过她的肩,看着她身后桌案上的那些竹简卷轴,一连做了许多回深呼吸才总算平复了些许心中的邪火。半晌,他才终于扶着她放在桌案上的手,慢慢将身子撑起来,望着她那带着些许惊恐的眼,苦涩地叹了口气。
“可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倒显得咱们这夫妻生分得像是原先一面都没见过似的。”
他看着自己眼前,那涨红了一张脸的人儿下意识地想要出言辩驳,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蹲下身子与坐在桌案上的韵文视线齐平。“不过这种事情,强求不来。我知是你性子使然,并非只是爱与不爱的事。我想给足你时间,待到你心里真正将那道屏风撤走之后,再行此事,便也不会让你愈发记恨上我。”
韵文抿着唇,方才那些快要道出口的解释话语于是就此消散。她眄着眼,仰着殿房门扇之间透出来的白雾一样薄的日光,捣蒜般点着头,笑着无声答应着他。
籍之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笑眼,轻晃了几下。“有一件事儿,我想了许久,却始终没得空闲来问你的意思。”
韵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慢慢起身,落坐回桌案后面的软垫,于是自己也转过身,手肘支撑在桌案上,捧着脸,看籍之眼帘微垂。“你说话呀?你不说,我如何知道你要得我怎么样的意思?”
籍之擡起头,迟疑着开了口。“先前那一战,我没能来得及护好二位大人,如今只能好生将他们的尸骨收敛好。前些日子我已命人将二位大人护送回汝南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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