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奇幻 > 折枝为良缘 > 映月沟渠(五)

映月沟渠(五)(2/2)

目录

跟了他十几载的侍从净乌从那看不见的折廊一端冒出来,看了看王敦身后紧闭着的内室门扇,又看了看自己主子皱着眉的烦闷样儿,只悄声附在他耳旁道:“三房的见过琅琊王了,出来时琅琊王的脸色并不轻松。小的瞧着,大约像是三房的又提了南渡的事儿。”

南渡……

王敦微微睁开眼,往身旁的净乌身上瞟了眼。“三弟平日里常与我作对,这会儿倒是干了件合我心意的事。”

净乌有些发愣。“主子,您的意思是……”

“离了这根深蒂固的洛阳城,大伙儿都是一样的没有根基,飘零浮落。风水轮流转,指不定谁能享泼天的荣华富贵。”

王敦眼里的那一丝狠厉闪过得很快,快到净乌差点没能看清楚。他叠着手,同自己主子应了一声,遂陪着他一道立在这折廊中吹风,并着肩相继无言。

只有午间的清风知道他们此刻心中和饕餮一样的,那对于朝堂权势的渴望同野蔓狂草一样疯长,与对于身后那屋子里躺着的人的恼恨,一起化为炎热bi仄的热意,衬得身上的寒芒愈发凛冽。

*

洛阳城的东南角大多住的都是些祖上有基业的世家,风水五行好,较长街繁道又远,清静也是让这儿的府邸擡高了身价的缘由之一。

于是大多数叫得出些名号的世家手里总会握着少说一张这里的地契,倒也算是一种象征了。

羊玄之立在清晖堂外,手扶着杉木窗台的干涩粗糙,有些拿不定主要要不要真的推门进到屋子里去。窗牗微微支起,屋里的人看得见他犹豫不决的衣袖,淡着声合了合眼。“郎主可是要同晚辈说些什么?为何在门前徘徊,迟迟不进来?”

“你说,若是这建材用了桐油都浇上一遍,再风干打蜡,也就不会再这样扎手粗糙了。”

羊玄之推开门扇时,看到的便是羊烨正跪在屋内的道法真人雕像面前,三炷清香薄烟袅袅,真是像极了一个虔诚的信徒。

羊烨自鼻腔中吐了口浊气。“郎主除了是相国之才,果然对于这房屋瓦舍的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颇为上心。不过这种事情,交由给下人们去做便是了,您若是实在是喜欢,也就看看便足够了。”

立在一旁的羊玄之看着他面前摆着的三清真人的雕像,总觉得那原本应当是慈祥淡泊的一张面孔,这会儿带了几分邪性。他看着正默念有词的、散着发的人儿,心里的疑云愈发滚大。

“在泰山郡时候,你倒是一点儿想入朝为官的念头都没有,这会倒是求着我将你托上永安殿了。”

羊烨睁开了眼。“生活所迫罢了。”

羊玄之依然有些不解。“那为何非要是个武将的官儿?你这身子向来不好,讨个文官岂不是更好一些?”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羊玄之低下头,才发现羊烨又是将一双眼闭了起来,不愿应答他的问话。

“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羊玄之有些站不动,往清晖堂的扶椅方向挪着步子,慢慢坐了下来。“我知你一贯讨厌旁人来叨扰你,今儿我原本也是没有打算来的,谁让垂花门后面第一间屋子便是你的。”

“我记得原本你不愿意入朝为官,是因着要照顾你阿娘。她人如何了?”

羊烨依然闭着眼,双手交叠于胸前,反问道:“郎主以为呢?”

“这些年让你一个身子骨弱的人孤身一人照顾你那有些疯病的阿娘,实在是辛苦了。”

羊烨听着身后这话,闭着眼笑了。“是啊,您也总算是知道,这很辛苦了。当初我千求万求,哀央着想要带着阿娘换间大一些的屋子住,好让她的病早一些好起来,你们将我们母子二人甩晾在外头,让我们继续住在三房院子那狭窄阴寒的地儿。”

“那里可是连沟渠里的老鼠都不愿意打洞的地方啊。”

羊玄之听着他这话,心里有些不满,皱起了眉。“羊烨,你别忘了,是因为我,才有了你今日四中郎将的一官半职。你要懂得感恩。”

那跪在草席编织的蒲团上的人儿倏地将一双眼睁开了。

“感恩?若是感恩能入药,治好我阿娘的病,我怕是早都抽干净身上的感恩之情,早都被你们糟践死了,还能同你如今在这三清真人的雕像前阔谈这么好些的话吗?”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