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沟渠(二)(2/2)
“只要他们都死了,你就没有记挂的人了。”
“这样,你就只有我了。”
韵文死死抿着唇,极力忍耐着内心的崩溃和眼眶里惊恐的泪水,蹲下身继续顺着墙摸索。
自古以来,只要是一个由院墙围起来的府邸,在墙根处一定是会开狗洞的。
耳边传来了第二声尖锐的哭喊求饶声,惊恐的声音在夜空中生生咽了气。
“绵绵,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们的新婚贺礼,可还喜欢啊?”
肩上似乎被人搭上了一只手,冰凉,纤瘦,好像只剩了骨头。
她在黑暗中拼了命地摇头,顾不上指缝里嵌进了多少污泥,发了疯地往前摸索着狗洞。
那只手握住她的肩,力道逐渐收紧,最后像是要掐穿她一样,是锥心的痛。唇角尝到一滴苦咸的泪,刺着唇上生着痛意,她才发觉自己为了不发出声响,甚至将唇瓣咬破了。
“不要再做无端的挣扎了。既是羊家人,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
那声音低沉阴寒,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恶鬼,紧紧掐住她的脖颈,勒得说不出话。
韵文终于在那片阴翳中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
“我、不、嫁、你!”
竭尽全力将那掐住喉咙的手掰开,她重新跌落回地面上,眼前出现了一道院墙外面的光亮。
身后的人想抓住她的脚踝,她躲得更快,将鞋袜全都撇了去,在那一片暴怒声中终于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疯子!”
她急促地喘着气,从无尽的黑暗与惊慌之中坐了起来。手上触到的是柔软光滑的锦缎被褥,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是坐在床榻上。
只是梦啊。
可这梦简直是真实得不敢再去回想。
寻芳亦是被她这突然的惊醒吓了一跳,但转瞬便反应过来了,连忙将内室的门扇推了开来,朝着游廊外头喊着:“大夫人醒了!”
韵文苍着一张脸,眼神依旧有些木讷。床架旁的矮柜上摆着白瓷碗,里面是黑漆漆的汤药,一旁还有那根本没用上的津梅子油纸包。
原来是她病了啊。
一时间,屋外全是嘈杂的人声与凌乱的脚步。她听得头疼,皱着眉重新躺回到被褥里去。“吵。”
才擡了步子跨进来的卫漪见状,于是让云翠在外头把着门,好让韵文继续安静地待会儿。
韵文躺在榻上,直直睁着眼瞪着头顶帷帐那被束起来的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大夫替她切着脉,她偏过头,朝着卫漪的方向轻声问道:“母亲,我睡了几日了?”
“都快要五日了。”
她听得出卫漪的声音中带着浓厚的疲惫,心里也有些愧疚。“这些日子,母亲怕是为了儿媳的事,都没能休息好吧,真是儿媳的不是。”
可卫漪却并不接她的话。“这么久你是一口吃食都没下肚,再这么睡下去,真是要出人命了。你尚且在病中,这些日子中馈的事儿你且先放一放吧,再怎么说身账簿都没有身子重要的,且说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会儿时间能看。”
韵文点点头,心情终于是平静了一些。“这些日子,外头可有发生些什么吗?”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看卫漪的脸色又是沉重了些,心里隐约有些不安。“郎主可有书信自上党回来?”
卫漪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咱们送过去的书信,这会儿也都没了音讯,怕是送信的人在半路上便……”
这话不必继续往下说,二人全都心知肚明。
韵文叹口气,又问道:“文伯呢?”
“他倒是勤快,守门的收了五六封信笺,大多都是给你写的。”
二人这般说着话,面上皆漾了些笑意。“籍之这孩子还真是喜欢你喜欢得紧,生怕咱们这些当长辈的亏待了你呢。”
“没同他说我病了的事儿吧?”
卫漪笑了笑。“知道你们小夫妻俩都是报喜不报忧,我又哪里敢擅自做主。”
她仔细思索着,又道:“倒是你父亲,前些日子上朝了,不过……”
韵文心里一激灵。“不过什么?”
“你父亲言辞激烈,惹得陛下暴怒,差点就要被罢官免职。得亏四中郎将替你父亲说了两句话,陛下大约又是念及你长叔伯成武侯和琅琊王亲自相迎,才只是早早地散了朝。不过听说陛下是怒火攻心,这两日又病下了,早朝又是上不成了。”
“四中郎将?”韵文有些奇怪,jsg“没听说朝堂上有这么个人儿啊,陛下新封的?”
卫漪却只是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这人你当是认识的。”
“是你阿娘的母家,同样出自泰山羊氏三房的唯一一个郎君,羊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