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鹊桥(二)(1/2)
星河鹊桥(二)
然而韵文只是用力攥着拳,双手垂在身侧,紧张得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她光是心里着急,可越是着急着想委屈卖惨,越发觉着实在是说不出口来,两相矛盾一抵上,她于是抿着唇,心里面越憋越难受。
“我、我……”
那坐在前头的车夫瞧着她似是委屈得要哭了,霎时便慌了神,乱手忙脚地跳下了车,抖了声音朝着她迎了过去。“我说这位女郎君啊,您这是怎得了?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吗?可您就算是遇上事儿了,也不当挡在路中央呀,这我们该如何越过你往前面去呀!”
一听到他们要赶自己走,韵文心里面扥时急了,心里一横便扑倒在了地上,紧紧抱着那瞧着已然步入中年了的男子的腿,无论他如何呼喊都始终不肯撒手。
那中年男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他想尝试着抽一抽腿,却发现是连动都动弹不得,于是心里面发急着有些无奈道:“女郎君,您若是真的是有事,便同我们说道说道,万一能帮您一道呢?只是别这样耗在这半路上便好。我们郎君赶时辰,路上的脚程耽误不得啊!”
有事?自是有事的,是事关她阿娘的大事儿啊!
只是韵文仔细斟酌了一番,还是觉着不当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她思忖着,若是自己如实将阿娘的事儿同外人说了,那眼前这辆牛车便能知道她的身份了。如今这个世道,全都讲究的是世家门第,阀阅履历,各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家中姻亲也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两家有些纠葛,也没法立即一刀两断。于是知道了身份便是知道了家世,一旦透露了底细,有心之人便能将你摸得透透的。这无异于主动将自己的告示贴在城里,实在是要不得啊!
她相信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
于是她在慌忙之间,忽得想起来了自己最起初欲要来洛阳城的目的。鼻腔有些干凉,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土灰的手掌又往鼻下蹭了蹭,不自觉留下几道灰印。她哭丧着一张脸,眼角含着泪仰头去看那人:“求几位大人行行好吧,小女被家中逼着履行婚约,要嫁给太守大人当续弦。我不甘心啊,一连逃了数多日,身上的干粮与水囊也都空了,钱财也都用得用偷得偷,全都没了,才好不容易能逃到这儿,离洛阳城就几里路了,却是实在走不动路了。”
原先只是有些装模作样地哭,可哭着哭着就成了真,声音凄惨又委屈,然即便是这样,一张嘴上的话是越编越不着调了。“我听说那刚死了正妻的太守今年都将将六十大寿了,贵人们你们想,我一个才刚及笄的人,若是真嫁过去了便真的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了!这年头谁家女郎君对自己婚事不紧张呐,大人们您们就行行好,捎我进洛阳城吧!”
那被韵文死死抱着腿的中年男人听着她这番话,心里面忍不住也有些期艾。他心里有些放软了,拿不定主意,于是堪堪转过身来朝着牛车唤了一声“哥儿”。
韵文同样伸了头,满眼是希冀地往那不见人儿的车厢里瞧,便听见里边传来声低低的呢喃。“六十多岁的太守,娶过去当续弦?”
“是啊是啊!”她一整个脖子因着不断如捣蒜般的点头,觉着有些酸麻发僵,声音也因着方才哭得有些过猛而欠着声发颤。“车上的郎君行行好吧,可否让小女搭乘一路,小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没多久,很快的,等我投奔到了友人家中,便是替郎君当一整个月的书案侍童也行……”
“你有官牒文书吗?”
韵文心里一颤。“没、没有……”
“没有官牒文书还想进洛阳城?”那牛车里面的声音似乎心情不太好,韵文猜想,若是她此刻能见着他的真容,估摸着当是阴沉着一张脸的,吓死人的。“近来逆贼反叛的人出入无影,洛阳城尤其是到了要落钥时分,城门口的侍卫查的会格外严些。”
她心里有些发凉,面上僵硬着扯着笑:“这不是……遇上贵人您了吗……”
似乎听见那坐在牛车里面的郎君叹着气儿,声音越发冷了些,是顿了许久才终于缓缓道:“算了,你上来吧。”
得了牛车主人家的话,韵文哪里还需要继续抱着这中年男人的腿耍无赖,连忙起了身。因着自己一整日是颗粒未进滴水未喝,此jsg刻猛地一站直身子,眼前便天旋地转着发昏。一旁立着的中年男人本能地想去搀她,却被她巧妙着躲开了。她心里面清楚,一个人出门在外,便需是什么事儿都靠自己的,若非是今个儿这洛阳城必须得进去,她也不至于落得个豁出去自己的颜面,死皮赖脸着求人家捎自己进到里头去。
微微踉跄了两步,她总算是拖着沉重酸楚的步子与手臂上重重垂着的包袱到了牛车面前。傍晚带着微霞的风席卷起车帘的一个角,她瞧着那双墨色长靴,总觉着有些眼熟。
她伸出皓腕,想将那车帘掀开,那坐在牛车里面的人却一把握住了帘子。“你方才说,你要进洛阳城,是去投靠友人家。在下也是自洛阳城出来的,里边的大小世家也大多都知道些,既如此,女郎君是要去往谁家?”
韵文呆滞地盯着那处被捏住的车帘,木讷道:“琅琊王家。”
“哦?”里边的人儿声音微微扬了扬,“既有友人在王家,想必女郎君的家世应当也算是显赫,又如何得以被安上这门续弦守寡的亲事?”
她面上始终维持的僵硬笑容终于一点点龟裂开来,此刻真是恨不得打两下自己的嘴,说什么不好,说大话时候来了兴致,嘴上就跟个没把门的一样,如今这般大的谎自己该怎么圆呐?
只是若是要证明她的确要去的是琅琊王家,倒也确有一法子能证明。于是她自腰间解下那枚玉竹筒,轻轻拽了拽那方紧绷的车帘,露出一条缝来,于是用手包着那玉竹筒,握成拳状,便往牛车里面伸去。“我有王家人的玉质信物的。是我真的认识王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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