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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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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失控的珈泽,不惜逆天而为,也要以命换画酒的心。

紫雷窜来,如同巨剑,将大地和山脉都劈开。

危险中,画酒回头警告:“宴北辰,不许过来!”

在她愤怒的斥退声中,少年抵住剑影靠近,单手以灵力撑开保护罩,挡开倾泻的t雷劫。

苍野界,一瞬雪白。

飞升劫雷,必须有人以身应劫。

珈泽偷天换日,将劫雷嫁换,妄图诛灭下方两人。

宴北辰的手臂瞬间被压垮一大截,他很快调整好,咬牙挡下,手中的灵力保护罩,愈发硕大。

灵力挡住劫雷,寻不到人,雷云更加密集。

巨压迫使宴北辰单膝跪下,将地都砸出裂纹。

雷云越多,灵罩便越大,几乎盖过半个苍野界。

此时珈泽终于意识到,劫雷好像都杀不死,

珈泽一声冷笑,擡掌催动大地神脉。

在浅蓝灵力牵引下,苍野地面寸寸皲裂,引出无数细碎的灵。

大地之灵,即为神脉。

世上只有神明与近神,能召动神脉。

失去神脉的土地,再也不会孕育出任何生灵。

为了杀画酒,珈泽甚至背弃神族人毕生的信仰,不惜毁灭神脉。

这世界他独爱画酒,能同死,自然算同归。

珈泽眼底寂灭,毫无波澜,一字一顿:“山海雷灵,献神召来!”

丝丝缕缕的地灵,凝聚成线,攀扯住画酒的身躯,强行剥离神心,送往神界。

或许是早就麻木,整个过程,画酒没觉得太过痛苦,只是口中不断涌现鲜血,很是骇人。

神心离体后,画酒失去全部灵力,神武刀自动封存。

哪怕到这步,她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珈泽依旧不肯放过。

画酒嘴唇颤抖,看着紧缚她的灵,没有想到,珈泽竟然能召动神脉,迈入半神之列!

挨过这次劫雷,他就能飞升成神。

可他不想成神,只想要她的命。

事情总有相反面,有人恶之欲其死,自然有人爱之欲其生。

绝境中,宴北辰单手撑住灵罩,另一只手紧紧抱住画酒,任由那些死亡之灵,顺着少女身躯,攀缚上他。

强压之下,灵罩很快崩现第一条细长的纹,如同瓷瓶开裂,裂纹蛛网般成倍增长,很快就要整个破碎。

宴北辰支撑灵罩那只手,开始颤抖。

他双眼血红,知道仅凭这点力量,挡不住神脉加持下的劫雷。

幸好,去长幽林寻找画酒前,他已经安顿好长命与赤蛇,将它们留在魔界林州。

长命格外迟钝,缠在他身边转圈,甩都甩不掉。

于是宴北辰威胁它,再跟着,以后就不要它了,唬得长命耷拉眉眼,哼哼唧唧,跟上两步,又停下来。

宴北辰扔了根树枝让它去捡,它很快又跟上来。

最后宴北辰骗它玩木头人游戏,走到林州边界,它还呆在原地,看他回头,高兴得立起耳朵,摇动尾巴,期待他回去奖励它。

然而少年走出长命的视线,再也没有回去。

宴北辰心底庆幸,想来那两个蠢货,也不会沦落到饿死,丢他的脸。

他几乎快被劫雷压碎,还有闲心向画酒确认:“你说愿意嫁给我,是不是认真的?”

想到他追来苍野,竟然就是问这个,画酒气得说不出话。

“反正我当真了。”

宴北辰没指望她的答复。

从林州出发前,他给自己埋下一份礼物,或许永无再见之期。

但留个念想,也很好。

灵罩碎裂前,宴北辰揽住画酒,埋首在她颈间,低声呢喃着,无人能懂的咒语。

珈泽并不在意那些伎俩,在他眼中,不过是猎物垂死前的挣扎。

珈泽难得想要嘲讽,还未开口,迷网织成的劫雷下,忽然盛开滂沱绿意。

往生骨盘旋而出,地面长出大片藤蔓,两者交相缠绕,护住身下一方山河。

须臾之间,遍地春意。

大地重焕生机,填补被珈泽抽走的灵脉。

望着不断生长的藤蔓,珈泽目眦欲裂。

这是苍生术的最高阶,可宴北辰明明是一个魔头,怎么可能!

苍生术法,掌生命之灵,是最简单的灵术,也是最难的。

成片藤蔓长出,冲破重重劫雷,上接云天,将万物不生的苍野,变成世外桃源。

藤蔓不断延伸,甚至环绕到珈泽身旁,盛开细小粉白的花,落入他掌心。

这一刻,珈泽彻底知道,自己输了。

唯一遗憾是,没有带走画酒,独留她存活于世,他实在不能放心。

不过再多遗憾,从今日起,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起……

再也与他无关。

掌心的花招摇,无声嘲弄,看啊,你拼命想杀的姑娘,有人用命护住了她。

珈泽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形容此刻感想。

藤蔓缠绕成巨大的笼,珈泽站在中心,垂眸低语:“在你还没出生时,我就向神请愿,望你一生顺遂,喜乐无忧。”

酸楚裹挟他整颗心脏。

为什么天意总是捉弄人,他怎么就忘记了,她不只是画酒,更是他期盼好久,才盼来的小妹妹。

逆天而为的代价,来得这样快,珈泽没有时间后悔,他的指尖开始消散。

望着化作齑粉的身体,珈泽大笑起来,夜风将他破散,最后半张面庞,也与笑音一同消逝。

灵罩下方,宴北辰也没好到哪里去,已是强弩之末。

往生骨是把双刃剑,如同放在悬崖边的毒草,被它咬一口会死,但与此同时,也能长出飞过悬崖的翅膀。

动用它的力量,就要承受它的代价。

它是救赎之道,也是天道的陷阱与锁链,等待时机成熟,天道会彻底清洗,让血脉肮脏的邪魔,永世不得超生。

宴北辰是个惜命的魔头,但凡有别的办法,他绝不会用这个办法。

可现在弱小的他,需要象征死亡的力量。

因为他要长出翅膀,带着画酒,飞离绝境。

*

珈泽死了,他转嫁的劫雷却存在,需要有人替他承受。

渡神之雷,除了珈泽本人,谁也不可能活着出来。

找不到应劫之人,劫雷化为无数利剑,朝下方两人刺去,势必要见血。

灵罩已经碎裂,宴北辰的剑,断裂后斜插入不远处的黑土。

他再也没有办法,只好低头,用身躯为怀中姑娘,支起最后一层屏障。

那些渡神的森寒白刃,毫不留情,通通扎进邪魔的身体,重新变成劫雷,肆意流窜,想要撕裂他。

“不要!”

画酒扯住他流泪,“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可他抱得死紧,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般,没有松开的念头。

痛到极致时,宴北辰恍然,忆起与画酒初见的场景。

那时他死死攥住她的裙摆,不愿放手,像个固执的可怜虫。

和现在倒是很像。

后来,他想骗回往生骨,费心研究她,诱她动情。

不仅没成功,自己反而倒先输得一败涂地。

妖兽劈来时,宴北辰自己都没想到,面对最讨厌的姑娘,自私如他,会毫不犹豫飞身上前,在少女惊诧的目光下,替她挡下致命一刀。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不是讨厌,而是喜欢。

迟来的喜欢让他恐惧,毕竟他此前,已经做了很多令她反感的事。

他想获得她的好感青睐,在星州追上送行时,他捧着以血蕴养的神花,她却毫不留情,踩得稀碎。

还有她射向他的一箭,以及长幽洞xue,好多好多事……

一点一滴,他都记得这么清楚。

鲜血浸透少年的白衣,他反倒笑起来,额上血珠粘稠透亮,滑过脸颊,如同血泪,滴到画酒被狂风吹乱的发上。

好脏。

他想擦干净,血却越来越多。

算了。

宴北辰放弃了。

过往很多经历,细数一件,都足以令世人惧怕。

可宴北辰既不在乎,也不惧怕。

他以为自己是个异类,直到今日,原来他有害怕的东西。

“别哭啊。”

他抱着她,以身为屏障,将丑恶隔绝在外,不让那些玷污怀中姑娘的眼睛,

“我会为你挡下这些劫雷。”

他害怕她的眼泪,那会让他比死更难受。

他生来就是多余的存在,父母不要他,连养育他的姑姑,也要抛弃他。

没人喜欢他,也没人需要他。

他生无长物,拼命活下去。

贫瘠的年少时光,他看见遥不可及的瑰丽天光,仰头用手掌接住。

繁亮的星滑落,流过他的指隙。

看着满地余烬,宴北辰便明白,那些美好的东西,终究不属于他。

他当然喜欢画酒,也想当豪掷千金的人,引她回顾。

可他的世界空空荡荡,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

幸好,还有一条性命,可以给她。

“我将性命赌给神明,今日输了,要死在这里。可你还不能死,你要替我去看山川河流,浮生百态。”

少年声音飘忽不定,如同梦呓。

他不过绞尽脑汁,想为她找到,t活下去的理由。

他在神墓留下性命,注定应验诅咒,死在苍野。

所以不必为他感到伤心。

“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你的。”

他黑眸水光颤抖,望着怀中姑娘喃喃,“画酒,我爱你爱得好辛苦,下一世,换你先喜欢我,好不好?”

风云际变,日月倒悬,天地都在被狂风洗劫,除去雷鸣,什么声音都听不清。

苍野下起雨,浇湿每一寸土地。

滂沱大雨,夺去少年仅剩的生机,他灰败的眸中,倒映出最后的场景。

场景中,他只用站在原地,说一句喜欢,少女就绽开笑意,冲进他怀抱里,仰起小脸:“我也喜欢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这都是宴北辰幻想的。

可他心满意足,微笑着合上眼。

虽然画酒总不相信,但被她怀疑拒绝的每一次,他都很痛,那颗不存在的心告诉他,他依然在喜欢她。

不止是喜欢,而是深入骨髓的爱。

当日在云水居,画酒存心戏弄他:“你有多爱我?”

那时他有自己的骄傲,不肯作答。

而现在,宴北辰终于可以,以行动回答她。

他这样自私贪生的邪魔,已经爱她到,愿意舍却性命,替她死在劫雷之下。

宴北辰的鲜血,染红画酒的肩膀。

她看着前方,眼眸倒映出,不尽的熊熊业火。

业火蔓延,烧尽苍野的生脉,唯独避开她。

不知道看见什么情景,画酒满脸是泪,伸手回抱住少年。

百骸剧痛下,宴北辰挤出一抹苍白微笑:“这一次,不会再把你抛下。”

他终于想起,早就消逝在滚滚红尘的过往。

原来,她早就毫无保留喜欢过他。

他错了。

但这一次,不会再丢下她。

向天借来的五百年,还是浪费掉四百年,剩下不足百年,去相识相知。

匆忙得,寒雨晚来风。

如果再多一些时间……

眼皮似有千斤重,宴北辰忍不住想,再多一些时间……

可已经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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