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090(1/2)
第90章090
苍野一战,以神族战败,落下帷幕。
浓雾翻涌的尽头,单薄少女身着素衣走出来。
珈泽没有看她,俯眼面对满地残骸,如见蝼蚁,眼中无慈悲无怜悯,只是语气怅惘:“你来了。”
本来他准备,亲自去找她的。
少女驻步在他身前三丈远处。
玉冠银甲少年手持浮沉剑,画酒轻声道:“珈泽哥哥,非要置我于死地,对么。”
这个问题,画酒早就知道答案,于是不必废话,转动手腕,祭出神武刀。
血红神刀光芒暗淡,如同未开刃般,内敛古朴。
珈泽没有看画酒,沉默地想,他不想让她死。
可是,他同样不能让她活。
画酒读懂他的缄默。
有时候她也不解,为什么她想救的人,一心只想杀她?
可世上并不是每件事,都非要弄清答案。
画酒的眸光,重新变得坚定:“不论如何,你是我的亲人,我也曾认真,把你当做哥哥对待。”
画酒看似软弱好说话,实际她所坚持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
谁背叛她,她绝不原宥。
连宴北辰也是同样待遇,画酒从未原谅他,只是放过他,也放过曾可笑的自己。
珈泽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某种嘲讽:“谁稀罕?”
谁稀罕当她亲哥哥呢?
画酒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提刀划破掌心,以灵力鲜血,点燃沉寂,神武刀瞬间红得滚烫。
画酒手心全是血,痛感早就不重要,她擡眸看向珈泽,继续未完的话:“我们有着相似血脉,所以我不能允许,轻易被你杀死。父亲昏迷不醒,如果你非要杀我,那么你,也得把命留在这里!”
利刃见血,新发于硎,锋芒毕露,带着杀戮威慑。
画酒横刀,劈向珈泽。
火红灵力旋风斩去,催散黑云,如寂寂之灯,照彻天地。
画酒不愿为任何恨她的人去死,也不甘心用死成全任何人,珈泽也不行。
须臾的静默,珈泽举剑,淡蓝灵力开闸泄去,如游龙入水,迎击火红之凰。
灵力相撞,冷水泼入热油,沸腾灼烧。
对死寂的苍野界而言,这不是生机,只代表杀意,涤荡千里。
巨大的冲击,扬起画酒额边碎发。
她咬牙抵住劲波,翻身t立稳,劈下另一刀,毫不留情斩去。
刀光袭来,珈泽侧身闪过,只堪堪擦中。
少年生得清润的面庞,立时见血,如同白玉微瑕,妖冶艳丽。
珈泽跃上云层,举剑俯视下方,不容撼动。
画酒没有贸然追上,她擡头注意到,上空雷云汇聚,像是某种噩耗的前兆。
劫雷。
画酒握紧神武刀。
但不是她的劫雷,唯一的可能是,这是珈泽的。
这就是她的哥哥。
因为她有九琉神心,治愈系神脉,所以他不惜冒着死在劫雷下的风险,也要在此杀她。
想及此,画酒神情泄出一丝悲伤,很快调整好,被坚毅替代。
想要她的命,自凭本事来拿!
画酒举刀,斩开云层,直劈珈泽命门而去。
*
两兄妹在苍野交战,谁也没想到,星沉言还会醒来。
朝鸣殿内,颜银带着青瑶,如往常般,平静守在星沉言床榻边。
颜银神情紧张,握着星沉言的手出神。
青瑶在身后出言安慰:“母亲不必过于忧心。若是父亲醒来,肯定也不愿看见,母亲愁眉不展的模样。”
话是这么说,但青瑶知道,星沉言不会再醒来。
想到某种可怕后果,颜银几近慌乱地摇头。
她心神不定的原因,不是因为星沉言。
虽然她也为他的昏迷伤心过,但已经不抱期望,自然不会更失望。
颜银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看着青瑶苍白虚弱的面庞,颜银笑着安抚她:“母亲没事。”
她顿了顿,“你的心疾,很快会好起来的。”
关于画酒的事,青瑶并不知情,颜银不愿告诉她,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青瑶眼里亮起光芒:“真的吗?”
颜银点头,笑得勉强:“哥哥替你去寻药了。”
“母亲和哥哥对我最好了!”
青瑶惊喜地抱住颜银,佯装完全不懂她笑中的苦涩。
颜银表情凝滞片刻,迟疑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在她手中,男人的手指微动,颜银再也顾不得青瑶,将她推开,凑近星沉言。
望着紧张兮兮的颜银,青瑶眸底闪过一丝不耐,很快又重新收拾好。
颜银总是疑神疑鬼,星沉言神魂都被困在噬魂境,怎么可能醒过来?
然而下一刻,在两人愕然的目光中,床榻上,男人缓缓坐起身。
星沉言面无表情,支起身子,步行至青瑶面前,然后毫不犹豫,掌掴她一掌!
清脆一声响,回彻整个空旷大殿。
青瑶被扇得偏过头去,摸着发烫脸颊,她不可置信转头,诧异地看向星沉言。
从小到大,没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星沉言凭什么敢打她!
那一掌星沉言没用灵力,只是气愤,颜银养出一条白眼狼,纵得她无法无天,竟敢伙同云渡,不惜利用颜银,来算计他。
这巴掌要不了青瑶的命,算是全了彼此八百年的父女情分。
星沉言缓缓道:“滚出去。”
颜银并不知晓内情,青瑶用一句简单的谎言,将星沉言骗进了困杀他的噬魂境。
为避再起冲突,颜银以为星沉言已经无事,出声附和,让青瑶暂时避出去。
青瑶早就不想待下去,红着眼睛,巴不得早点离开。
她的愤怒几乎冲突理智。
转过身后,青瑶捂着脸忍耐,劝慰自己,没关系的,等珈泽带回神心,她再也不用求谁。
等青裳少女离开,殿门重新闭合,颜银才快步上前,想质问星沉言,刚醒就打人,发什么疯?
话还没出口,颜银视线中,素袍天君捂住胸口,喷出一大口鲜血,玉山倾倒。
“沉言!”
颜银赶紧过去扶,想阻止他倒地的趋势,却被他带倒。
很多血从他唇角溢出,颜银伸手去捂,却于事无补。
红色液体流过她的指隙,染红星沉言的衣襟。
颜银彻底慌乱。
星沉言却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感到担心。
其实接回画酒时,星沉言就知道,珈泽不是他的孩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为颜银留足颜面,没有废妃。
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最后他闭关放权不管,不见颜银,不听她的任何辩解。
此时望着颜银的眼泪,星沉言嗓音已经被血堵得嘶哑,他不甘道:“你不过,仗着我对你的爱。”
所以才不把他当人看,如此羞辱一个男人。
然而走到尽头,曾经不能接受的,也该释然了。
就当做,是他坏人姻缘的报应罢。
星沉言落寞道:“以后再也不用看见我了,你肯定很开心。”
他的血越流越多,颜银无措摇头,让他别说话了,想唤医师,为他止血。
星沉言拉住她的手:“没用的。”
在她怀中,星沉言目光逐渐黯然,想起进入噬魂境前,与宴北辰的对弈。
按理说,那局棋,宴北辰会赢他半子。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少年态度一转,没有落子,反而以灵力幻化出一枚黑子,隔空赠与,权当认输。
他的示好并不惹人厌恶,所以星沉言大方收下,准备以胜利方去会他时,青瑶找上门。
后来那枚棋子误打误撞,被他带入噬魂境,成为他的傀儡替身,才让他能暂时出来。
可是等到神魂被吞噬殆尽,星沉言终究会死去。
“我知道,珈泽不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你不想为我抚育孩子,你一直在恨我。”
“……”
他知道很多,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噬魂境内,漫长的黑暗,完全吞噬星沉言对时间的概念。
他并不知道,距离自己昏迷,已过去十年,自然也不知晓画酒的事。
星沉言大限将至,用力握住颜银的手,一字一句:“传吾令,册立长女画酒,为星州天君,即日承袭。”
颜银哭着摇头,却被星沉言死死抓住,最终她泪光盈盈,点了头。
得到肯定答复,星沉言满手是血,看着她的眼睛,不知想探寻什么,最终无力垂落。
“星沉言?”
直到那些血开始暗红,颜银才终于回过神。
她轻声喊:“别睡了,醒过来啊。”
从尝试性呼唤,到奔溃地哭喊,颜银毕生想维持的体面,尽数倒在这一日。
直到侍女惊闻殿内动静,慌忙入内,想扶不起来颜银。
颜银瘫软在地,唯独抱住星沉言逐渐冰凉的身躯,仿佛没看见周围的人,笑着哄他:“不是想知道我喜欢谁吗?你醒过来,我告诉你。”
她早就不恨他了。
她只是赌气,为什么当年,不过问她的意见,就决定要娶她?
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不过是他们男人之间,交易的商品。
珈泽的事,她想过解释坦白,然而星沉言已经死心闭关,不愿意再听任何话。
那时总觉得时间有很多,原来,早已到了尽头。
忽然想起什么,颜银慌忙抹去眼泪,拿出传音符,声线颤抖:“珈泽,停下来。不要……不要对画酒动手。”
*
苍野刀剑相击,基本分出胜负。
云间狂风大作,珈泽擡指擦去唇畔血迹,已然杀红眼。
画酒的情况更糟,半跪在地,以刀撑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败局已定,珈泽不介意多给些时间,听听她的遗言。
还未等他大发慈悲,远处熟悉的人影临近,衣袂翻飞,提剑出现在画酒身后。
“又是你。”
珈泽声音嘶哑,眉宇全是冷意,“不自量力,也敢来送死。”
对付宴北辰,珈泽完全没想留情,直接凝出八十一把剑影,迅疾刺去。
那些剑影,很快被黑衣少年挥剑挡开。
珈泽并不吃惊,身后墨云遮天。
紧要关头,颜银的讯息,总算及时传达。
听到“停下来”的字眼,珈泽就不屑挥剑,斩破身旁金色符文。
符文碎开,颜银的声音戛然而止。
回到星州时,本来他想告诉颜银,他劫雷将近。
可颜银根本没给他出口的机会,一心逼他救青瑶。
所以今日,他也不愿,给她开口的机会。
停下来?
珈泽眼底蔑然,事已至此,他早就不可能收手。
他的内心痛并快意,怀着扭曲的报复心思。
反正苍野之战输了,他无颜回神族。
颜银不过给他一条命,今日悉数还给她!
珈泽不再迟疑,举剑引动劫雷,劈往下方。
逆天而为,会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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