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大结局(1/2)
第82章大结局
祝云意在皇陵前跪了许久,还以为会有很多话要同李惟说,可最后跪在这里才发现,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后悔自责的话,道歉的话已说了太多。
再说,他都怕李惟在地下都不安心了。
他低头将手边的冥纸一张张点燃,火光在昏暗光线下跳动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东烟手里长剑出鞘,他道:“公子,有人来了!”
皇陵有侍卫,但这脚步声明显不可能是侍卫,且守卫巡逻时间是特定的,这个点还不到他们来这里的时候。
东烟屏气凝神片刻,脸色骤变:“是风雪楼的人!”
交手过多次,他现在连他们的内息路数全都烂熟于心。
祝云意没有回头,他仍是专注烧着手里的冥纸。
冷风卷着剑气破开茂盛树林突然刺向祝云意的后背,东烟冷着脸飞身过去用剑尖乍然挑开。
“找死!”他抽剑袭过去。
就来了两人,看来易璃音手里也没人了。
祝云意仍是跪着,话语淡淡:“东烟,带去外面杀,别脏t了先帝陵寝。”
“是!”东烟一脚将面前一人踢出老远,一面挑开另一人的剑,将他节节逼退。
身后兵刃交融碰撞的声音远了,祝云意轻轻闭了闭眼睛,周围夜风磅礴呼啸,他拢住风氅,又看向眼前的陵寝。
“陛下如今同瑛……皇后娘娘一起,想必也不会孤单了。”他看向东边,“太子葬在你们边上,也算团圆,这些是新帝尽的孝心了,还望陛下在天有灵,庇佑新帝与大周。”
他郑重朝墓碑磕了头:“往后大周会是怎样一番天地,陛下想看到的,臣会让陛下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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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枫提到马车,十分庆幸道:“当时幸亏东烟侍卫果断地叫来他师弟……哦,就、就是陛下,陛下把沈夫人给救走了,我看沈夫人当时都吓坏了,侯爷可要好好安抚夫人,她们这种养在深闺的贵女哪里见过那等场面,可不就能吓傻嘛。”
正说着,面前的沈将军霍地站了起来。
“沈将军?”钱枫有些不解,“怎么了?是末将说错话了?”
徐成安蹙眉看她:“将军?”
沈嘉禾突然扭头看徐成安:“我刚才是不是告诉府上家丁祝云意还留在皇陵没回来?”
徐成安莫名其妙:“怎么了?”
沈嘉禾脸色骤变,大声叫侍卫把马牵过来,她刚要上马,城外暮色中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众人循声看去。
城楼上有人喊道:“祝大人回城了!”
徐成安松了口气:“属下就说不必着急,他这不就回来了?”
沈嘉禾快步走到城门口,远远就看见祝云意和东烟一前一后回来。
他明显也看到了她,速度放缓。
“云意,我有话……”
沈嘉禾的话没说完,见马背上的人朝她伸手道:“上来。”
沈嘉禾本能伸出手,他没停下马,俯身拉住她的手,借力将她拉上马背。沈嘉禾本能抱住他,他策马穿过城门加快速度。
沈嘉禾下意识问:“去哪?”问完才发现他的衣袖有血,她脸色大变,一把拉住他的手,“哪来的血?云意,发生什么事了?”
祝云意空出一手反握住她的手,只道:“随我入宫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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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收尽,承干宫里点上了明亮烛火。
天子居住的天胤宫在大火中烧毁,如今还在重建,李训便暂居承干宫里。
刚一盏茶的功夫,内侍就把人带来了。
女子身上还穿着丧服,进门不敢擡头,规矩跪下行礼:“陛下万福。”
李训睨着她半晌,浅声叫她:“皇姐。”
李妍的削肩轻轻一颤,哽咽擡头:“陛下……”
他们姐弟出生到现在这次才是初见,李训很早就知道他还有个姐姐,但师父在世时连青都山都不让他随便下,更别提去江南看他这个姐姐了,他其实都明白那是对他的保护。
此番进京后,李训就差人去江南暗中走访过。
他亲自将人扶起来:“皇姐坐。”
李妍低头抹着泪,这次进京奔丧,她只是远远见了他一面,在这之前她对父亲的音容笑貌已经很模糊了,却在看见李训第一眼时,突然又记起来了。
父亲年轻时,定然也是这般英俊潇洒。
“我没想到……没想到陛下会召见。”李妍显得有些惊慌,“都不曾好好收拾,望陛下恕罪。”
“这些都不打紧。”李训给她到了热茶,“外头风冷,喝口热茶暖暖。”
李妍捧着茶杯没喝,眼底闪着泪光小心翼翼看着面前的人:“这些年陛下受苦了。”
李训豁达道:“朕除了小时候打坐练功吃了些苦外,别的也没受什么苦。”
他从小不在宫闱长大,同那些受繁文缛节束缚的公子们都不一样,李妍被逗笑。
李训却敛了笑,语气淡了些:“他待你不好。”
李妍的手微颤。
“你不必替郡马遮掩,朕早差人去过江南。”李训盯住她,“因为当年东宫之事,他们家知道你在郢京没有依靠,向来不看重你。这些年,他身边姬妾不断,也一直怨恨你只生了个女儿,甚至还对你动过手。”
李妍的目光躲闪:“陛下入京后,他……他就对我和颜悦色不少……”
“同他和离吧。”李训打断她的话。
李妍一时没回过神来,从小没有倚靠,独自小心翼翼长大的人,从来不敢想和离的事。
毕竟在郢京没有家的她,和离之后,天地之大,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李训认真道:“开年登基大典后,朕会大赦天下,要给许多人加官进爵,你不再是什么郡主了,你将是大周的长公主。皇姐之女,将来有朕这个亲舅舅庇护,谁也不敢轻看她。同他和离,你回郢京来住,这偌大宫里,朕也只有你一个亲人。”
“陛下……”李妍的眼泪再也憋不住,簌簌落下。
她颤声问:“父王当时没有做错过,是吗?”
李训坚定道:“没有。”
“我就知道,就知道……”李妍捂着脸哭起来,“父王做的那件事,陛下知道吗?”
“知道。”李训的眼底闪着光,“朕会替父王,替祝大人,替慎御司和天下人做完。”
李妍错愕良久。
当年她才五岁,母亲走的那晚,曾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她,但要她记住父王从来没有错过。
她当时不理解,因为她听人说,父王在做一件会害死很多人的事。
母亲却说,有些事情做了,也许看起来是罪在当下,但必定功在千秋。
她到如今也依然不明白前朝那些事,但她相信李训会继承父亲遗志。
掌事内监站在门口:“陛下,祝大人和沈将军求见。”
现下这个点必然是要紧事,李训忙让他把人请进来。
不多时,祝云意和沈嘉禾入内行了礼。
“老师来的正好。”李训很是高兴,“你建议的事朕刚和皇姐说完,她答应了!”
祝云意这才见内室还站了个人,他忙行了礼:“郡主金安。”
李妍急着站起来:“祝、祝大人。”
祝云意道:“臣有点私事想求陛下。”
李训问了句何事,又反应过来,让人先送李妍去行宫,一面叮嘱她明日再入宫来。
李妍一走,祝云意半掀衣袍跪下道:“臣想请陛下赐婚。”
李训愣了下:“和谁?”
祝云意拉了把沈嘉禾。
李训:“??”
他是知道他和沈将军之间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但这事私底下大家心照不宣,明面上不还得娶个夫人一堵悠悠之口吗?
沈嘉禾错愕看着祝云意,不明白他怎么这么急,她还有事没问清楚。
“老师。”李训蹲在祝云意面前,为难道,“你看上谁朕都能赐这个婚,但沈将军他不行啊,这事你俩私下过也就罢了,实在是大周律法里没有两个男人能成婚的……要不,新法你再改改?”
沈嘉禾:“……”
祝云意擡眸看他:“她是沈嘉禾。”
“朕知道他是沈慕禾……”李训的脑子一顿,“什么?”
他倏地看向边上的沈嘉禾。
沈嘉禾也有点懵,她的确是打算国丧之后找时间和李训说的,但没想到这么突如其来。
她也只能往地上一跪:“我……是沈嘉禾。”
李训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祝云意冷静将郡主是如何顶替沈慕禾的事简短说了一遍。
李训消化了好半晌,才开口:“老师是要朕明日就昭告天下是先帝的意思让郡主代替沈将军替大周守住边疆重地?”
“此事不急于一时。”毕竟先帝才下葬,祝云意道,“臣想请陛下明日亲自去一趟侯府,将这事告知沈夫人,也请陛下亲自安抚安抚沈夫人。”
沈嘉禾倏然侧脸看向祝云意。
李训没注意她脸色变化,忙道:“哦,朕懂了懂了,沈将军当年为国捐躯,沈夫人是沈将军的遗孀,这么多年她没有得到该有的对待,朕一定会好好安抚。”
“多谢陛下。”
李训不高兴了:“就这么点事,你那么客气做什么?差人来知会一声,朕就替老师和沈……呃,郡主办了。”
祝云意到底笑了笑:“什么知会一声?您是陛下,日后莫要再说这些没规矩的话。”
李训就怕他跟他讲规矩:“别跪着了,都起来,先起来。”他将人扶起来时,瞥见他衣袖上的血迹,李训脸色一变,“怎么有血?你又咳血了?”
“不是。”祝云意下意识将血迹掩住,“野外蛇鼠多,东烟斩杀时不慎溅臣身上了。”
李训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身子不好,冬日夜寒,早些回去休息。”
沈嘉禾的眸子微收,李训是关心则乱没听出来,大冬天外面哪来的蛇?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t他们离开后,皇陵进过刺客。
从皇宫出去,沈嘉禾的心跳越来越快,有些话她其实不必问,心里已经有数了。
但她更明白,再不愿意,也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她深吸了口气,刚要张口,身侧的人叫了她一声“郡主”。
微弱光线下,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她的话语一收,轻声问道:“累了?”
“困得厉害。”他按了按眼窝,“年纪大了,确实有些熬不动。”
宫外,东烟早就备了马车,见他们出来,忙将马扎摆好。
他拉住她的手:“陪我回府好不好?”
她迟疑了下,道:“好。”
祝云意先前守了三夜,今日又是一整天没休息过,上车就睡了。
沈嘉禾探了他的脉息,只是倦乏,没有受伤,她这才松了口气。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句都不肯对她说。
后来到了祝府,祝云意睡得沉,东烟没叫醒他,过来背人时,沈嘉禾问了句:“他这衣袖上的到底是蛇血还是老鼠血?”
东烟:“啊?”
沈嘉禾抿唇,果然是人血。
徐成安凑过来:“什么蛇血老鼠血?宫里现在都蛇鼠出没了?”
无人回答他。
祝云意迷迷糊糊拉着沈嘉禾的手没松。
她挣了下,便听他道:“别走。”
他是故意不让她回侯府,沈嘉禾迟疑了下,跟着进了祝府。
徐成安还没想通:“我还以为宫变后就祝云意穷得响叮当,怎么连宫里都穷了吗?那陛下日后拿什么发俸啊?将士们刚舍命打下江山,不会日后军饷还要赊账吧?”
东烟听不下去了:“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陛下就算真没钱,国库有天下人交税呢。”
“说的是。”徐成安砸吧了下嘴,“祝云意如今连田地铺子都没有了,你果然还是得来我们侯府打工赚钱养你主子。”
东烟:“……”
东烟把人背回房就和徐成安出去了。
沈嘉禾给他脱了衣服,解腰带时,发现他腰上缠着的是他的那把软剑。
她倏然蹙眉,今日先帝出殡,他好端端为何随身带兵刃?
他早就知道会有刺客上门?
软剑剑刃上分明还有未完全擦干净的血迹。
他今晚同刺客动手了。
她的手有些抖,他什么都没告诉她,身边还只带了东烟,万一再出事……沈嘉禾收了收思绪,不敢再往下想。
将软剑放下,她顺势取出他身上的锦囊塞入枕下,指尖很快触到了那对龙凤镯。
沈嘉禾的心弦微动,鬼使神差拿了出来。
镯子被红布包着,她打开红布,发现金镯有些轻微变形,两只镯子圆环内壁都多了一道口子,像是被利刃割过留下的。
这是什么?
沈嘉禾的指腹轻轻摩挲着。
等等,这两道口子……她转动金环,果然能将两道口子对上,这是一同留下的!
回京之前,祝云意一直把这对镯子带在身上,怎会有这种利刃切割的口子?
若这对镯子会弄坏,那祝云意不可能没受伤……
沈嘉禾的脊背倏地一紧,她想到了他胸口的那处伤!
是被身上这对镯子挡了一下,所以才没有刺中他的心脏?
沈嘉禾的手抖得厉害,他以祝昀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后,他们一路从漳州去辽国上京,他的功夫她见识过,敌人不可能能轻易一剑正中要害。
除非下手的人是他绝无可能会怀疑的人。
易璃音要他的命。
那她后来到底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地拦着要回京的她,哭着说出那句陆大人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郡主。”
沈嘉禾手里的镯子没拿住,全都掉落在被衾上。
“怎么醒了?”沈嘉禾忙将镯子捡起来,重新用红布包好。
他撑坐起来,失笑:“镯子被我不小心磕坏了些,想着得找师傅重新修复好再给你。”他说着顺势从她手里接过,重新塞入枕下。
沈嘉禾的喉头堵得难受,现下回想,从回端州他还不肯同她相认开始,他便处处在替易璃音掩饰,到如今也不肯说出实情。
是怕她难受吗?
“吃了吗?”他拉住她的手问。
沈嘉禾摇头。
“怎么不先吃?”他叫了东烟进来,“让厨房送些吃的来,口味别太清淡,将军吃不惯。”
东烟立马领命下去了。
沈嘉禾这些年在边关,营地里口味重吃惯了,他每次叫饭都要重新嘱咐一遍,生怕后厨的人忘了,明明他这两年为了养身体都吃得很清淡。
吃食厨房早就备着,下人很快就送来了。
这段时间给他们备菜,厨子都是准备两份。
沈嘉禾见东烟给他端了碗鸡丝粥来,下意识问:“你又没胃口?”
他先喝了口汤道:“累的,过阵子休息休息就好了。”
这几日他的心思有些重,吃的也不多,她原先以为是因为先帝的事,如今细细一想,其实是从易璃音回京后开始的。
“别看我,你吃你的。”他体贴给她盛汤夹菜,把筷子塞她手里,“这场仗打了一年,眼瞧着这段时间才稍稍养回来了些,可别又瘦回去。”
沈嘉禾的鼻子酸涩得厉害,他的样子分明是不打算告诉她了。
今晚还特意要李训以天子之尊去安抚易璃音,他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沈嘉禾难受又心疼,可还是忍住了没摔筷子,她舍不得在他面前发脾气。
祝云意喝了小半碗粥才发现沈嘉禾没动筷,他放下碗问她:“怎么不吃?是准备的这些你不喜欢?”
沈嘉禾摇头:“看你吃呢。”
他失笑:“有什么好看?吃完了早点休息,还有几日过年了,事多,有的忙。”
沈嘉禾问他:“没睡醒?”
他应声:“这几日没睡,夜风吹得头疼。”
沈嘉禾忙问:“可要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一会让东烟把熏香换了就行。”他倾身过去,“郡主,有心事?”
沈嘉禾迟疑片刻,到底没说,她扒了口饭:“不是困吗?那还不快吃?”
祝云意望着她笑。
天子亲自上门安抚,给沈慕禾追封,给易璃音封诰命,让世子沈澜承袭爵位,这是他唯一能补偿给易璃音母子的了。
但,他觉得易璃音可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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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安从西院那边来,见这边院子里灯都熄了,东烟还站在外头。
“主子都睡了,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呢?”徐成安驻足喊了声,东烟没动,他皱眉走到他身后,刚伸手拍到他的肩膀。
徐成安清晰听到剑刃出鞘的声音,千钧一发之际,那片锋利剑刃逆着寒光擦着他的鼻尖而过,要不是他反应快,眼下鼻子都被削没了!
“东烟,你疯了!”徐成安闪身往后跳,本能捂住鼻子。
东烟这才回过神:“徐兄?”
徐成安咒骂着:“不然呢,你当我是谁?”
“呃,抱歉。”东烟利落收剑,他本能睨了眼门窗紧闭的卧房。
他刚满脑子都在想皇陵的事,一时晃神没分清虚幻和现实。
徐成安看他脸色难看,忍不住问:“你怎么了?祝云意那破身体又病了?”
东烟回神:“不是,公子……公子没事。”
徐成安松了口气:“那你干嘛?”
“我……”东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那两人他能应付,但后来公子突然从皇陵出来了,他手里的软剑缠上其中一人脖颈时,他问了那杀手一句话。
他问他:“易璃音是何时找上风雪楼的?”
他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这么问,易璃音何时找的杀手重要吗?不应该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更重要吗?
杀手自是不会回答。
公子又问:“两年前?三年前?五年前?”
那杀手的目光闪烁了下。
他就见公子脸色都变了。
回来后,东烟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五年前,正是成德帝驾崩,先帝继位之际,沈将军甚至都还没见过公子,易璃音那么早就找了杀手,她到底要做什么?
徐成安在东烟面前打了个响指:“哎哎,你别是自己病了吧?”
东烟摇头:“没有。”
徐成安便笑:“那是为钱发愁呢?都说了来我们侯府啊,我让将军雇你。”
东烟擡眸睨着他看:“沈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成安闻言笑道:“你怕我家夫人不同意给你发月钱啊?放心吧,我家夫人那是天底下最温柔善良的女子,主持中馈一把好手,是将军最得力的贤内助,将军雇个侍卫而已,她必然支持。”
温柔善良个屁,东烟心里骂。
“夫人不仅对将军好,对我们这些下人那也是没话说。”徐成安打开了话匣,“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多和我家夫人接触接触就知道她的好了,她……”
“徐兄。”t东烟打断他,“你怎么那么没心没肺。”
徐成安:“……我怎么了我?”
东烟叹了口气,推开他往院外走去。
徐成安追上去:“话没说完呢,我怎么没心没肺了?”
他们身后,那扇紧闭房门后的床上。
黑暗中,沈嘉禾徐徐睁开眼。
东烟无缘无故问徐成安易璃音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突然浑身汗毛微竖,指尖冰冷。
沈嘉禾一夜未眠。
翌日天一亮她就起来了,等她收拾完毕,祝云意也没醒。
宫变那次他伤了心脉后,一累就睡不醒,沈嘉禾吻了吻他的唇径直出了门。
她要先见见易璃音。
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乌洛侯律。
“正找你。”乌洛侯律一把拉住她就走,“城外营地两个祖宗闹起来了,本想着找陛下调和,结果陛下有事出宫了,那还是你去吧,本来那些人眼下也是你管着。”
沈嘉禾莫名其妙:“谁闹起来了?”
“我记不住名字。”乌洛侯律一脸无语,“大概一个老子是哪个郡王,另一个老爹是国公。”
沈嘉禾:“……”她不止一次觉得这些长在京城的公子哥儿做事就跟玩儿一样!
“他们是小孩子打架吗?还需要找人调和?”
乌洛侯律嗤笑:“不瞒你说,我也这么觉得。嘿,你猜祝云意怎么说?他说你们要是觉得天子脚下的斗争都很高大深沉就大错特错,很多事都从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上慢慢滋生扩大,最后土崩瓦解。”他看她一脸不乐意,“要不,你忙你的,我找祝云意去?”
沈嘉禾烦得不行:“找什么找,他还睡着。”
乌洛侯律翻了个白眼:“这么心疼他啊,啧啧……听得我好生嫉妒啊。”
沈嘉禾没好气抽出手:“我自己会走。”她走了两步,又问,“你怎么知道城外营地闹起来了?”
乌洛侯律低头抓了抓鼻翼:“听说的啊。”那必然是他昨晚在营地喝酒吃肉当了个特别好的搅屎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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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禾后来回城都快晌午了,她径直策马回了侯府,刚下马就见门口停了辆祝府的马车,那车夫她有点眼生。
沈嘉禾忙叫住门房问:“祝府谁来了?”
门房恭敬回:“回侯爷,祝大人来了。”
什么?
沈嘉禾脸色大变,跨过门槛往里冲,还没入内院,正好见青梧跑出来。
“将军!”青梧迎上来。
沈嘉禾一把拉住她往内院走:“祝云意来做什么?”
青梧忙道:“今早陛下突然来了府上,我本来是想差人去请您,可陛下说是来找夫人的。陛下说要恢复您的身份,还会给夫人封诰命,还要让世子承袭豫北王的爵位,这些都是真的吗?”
沈嘉禾走得极快:“我问你祝云意来做什么?”
青梧被她拖着,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只好小跑着道:“陛下走后,夫人往祝府递了请帖,说要请祝公子来一叙。”
沈嘉禾心跳如鼓,祝云意他明知道易璃音要杀他,叫他他就来,他是疯了吗!
沈嘉禾一脚跨进内院,青梧突然反手拉了她一把:“将军!”
沈嘉禾沉着脸回头:“夫人让你拦着我?”
青梧愣了下:“不是,夫人让我去请将军回来。”
这话说得沈嘉禾自己怔住了。
青梧没松手,她迟疑着道:“我知道祝公子这两年一直在吃药,中药很多要忌口的,今日厨房备的菜多,您别让他……乱吃。”
青梧话里有话,沈嘉禾的额角倏地一跳,再看青梧,她匆匆松了手,冲到房门口道:“夫人,将军回来了。”她说着推开了房门。
沈嘉禾站在拱门处,一时忘了往里走。
“侯爷来了?”里头传出易璃音的声音,很快她走了出来,见沈嘉禾站着没动,含笑过来,“站这做什么?有客人在,快进屋。”
她拉住她的手,一脸笑盈盈,看似和从前并无不同。
屋内桌上摆了一大桌菜肴,看起来并未动筷,这是在等她来?
祝云意起身冲她一笑:“沈将军。”
“祝……大人。”沈嘉禾被易璃音拉过去坐下。
易璃音朝青梧道:“这里不必伺候,你退下吧,今日侯爷宴请祝大人,叫
青梧又看了沈嘉禾一眼,这才应声出去,顺手带上门。
沈嘉禾一时没明白易璃音这是要做什么,她本想着今日来找易璃音问清楚的,可眼下祝云意也在,她顿时不知如何开口。
偏易璃音像个没事人,拎了酒壶道:“我问过祝大人,他说喜欢花雕,特意让人去福源酒楼买了他们那儿最好的花雕酒给温上了,侯爷回来这温度正好。”她给祝云意面前的酒杯满上,又给自己和沈嘉禾也各倒了一杯。
沈嘉禾见她将酒壶顺手放在手边,这种酒壶她见过,是一把鸳鸯壶。
把手那边有个开关,同一个壶嘴里能倒出两种不一样的酒,是惯用来下毒的酒壶。
沈嘉禾的呼吸轻颤,目光死死盯住祝云意面前的酒杯。
她见祝云意端起了酒杯,扶着桌沿正要站起来,却见他又将酒杯放下了。
他轻笑道:“夫人说今日府上有喜,让我过来沾沾喜庆,不知是何喜事?”
“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易璃音接话,她坐下的同时,伸手握住了沈嘉禾的手,“我同侯爷……”
沈嘉禾头皮发麻,她几次三番杀祝云意未果,如今竟还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人?!
她几乎本能将手抽出来。
“侯爷?”易璃音侧脸看过来。
沈嘉禾紧紧握着拳,说话声音有些抖:“我刚听青梧说陛下来过了,说要给你封诰命,要让澜儿以豫北王之尊承袭爵位,届时哥哥的功绩也会重新算给他,自然也是要追封的……”
“侯爷说什么胡话,你哪来的哥哥?”她温声打断,笑着道,“且你还在,澜儿谈什么继承你的爵位?”
沈嘉禾错愕看向她,她仍是温婉模样,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
“陛下难道没同你说要恢复我的身份……”
“侯爷要恢复什么身份?”易璃音笑了笑,“你是说豫北王吗?其实我倒是觉得你是当豫北侯还是豫北王也没多大区别,开年后我们反正是要回豫北的,你当豫北侯这些年,我们的日子过得也挺好。如今侯爷拥立陛下有功,陛下自然也不会亏待我们。”
沈嘉禾的呼吸急促,她是没听懂她的话?
易璃音往她面前的碗里放了块桂花糕:“今年的桂花蜜糖做的特别好,我让人做成桂花糕果然清甜芬芳,侯爷尝一口?”
沈嘉禾没动筷,她睨住她:“阿音,你知道我是谁。”
易璃音浅笑道:“你是我夫君,我怎会不知你是谁。”
沈嘉禾的脸色僵住:“阿音?”
易璃音细心给她夹了块鱼腹肉,又挑出上面的葱花,放在她手边的小碟子里:“这尾江鱼是一早渔民凿开冰层网住的,送来府上还十分鲜活呢。厨房里还剩一尾,明日我让人给侯爷炖汤喝。”
“阿音。”她轻声唤她,“我是嘉禾啊。”
易璃音擡眸温柔抚了抚她的脸:“侯爷这是思妹心切,又说胡话了?今日有客人在,莫叫人家看了笑话。”
祝云意知道她的身份,现在连李训都知道了,这一切易璃音都清楚的啊。
可她现在,现在……
沈嘉禾的心跳快得连手都在抖,脑子也开始嗡嗡不止,父兄去后,她们明明是最亲密的朋友和亲人,这一刻她却仿佛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
“祝大人怎么也不动筷?”易璃音似才想起祝云意来,她又笑了笑,“瞧我,都忘了让祝大人先尝一尝福源酒楼的花雕了。”
她端起酒杯,“我先敬大人。”
祝云意像是没回神,直接端起酒杯要喝。
“祝云意!”沈嘉禾俯身夺下他手中酒杯,仰头将杯中酒灌入口中。
“郡主!”祝云意倏地站起来。
易璃音蓦然一收温和笑意,目光冰冷看向他:“祝大人叫谁郡主?”她又看向沈嘉禾,语气软下来,“侯爷这是做什么?”
沈嘉禾将酒杯砸在了地上:“你想在我面前毒死他?”
易璃音面不改色:“侯爷又在说胡话。”
沈嘉禾径直起身过去拉祝云意起来,推在身后,后怕道:“她倒的酒你也敢喝?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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