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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米凉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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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米凉糕

蔓蔓不喜欢猪崽,可熬猪食的时候,她看得起劲,不肯早早去睡。

嘴巴里抹了槐花蜜,她不好说话,两手搬着个小凳子坐在灶台后面,火钳子笨重又长,她掰不开。

弯腰用手捡起堆在旁边的干柴,塞进呼呼直冒火气的灶膛里。

徐祯从外头抱了铡刀进来,这种专门用来切草的铡刀几乎每家都有,长长的刀片安在木头架子上。

切细杆子草顶好用,长长的草茎要铡碎才能喂牲畜,湾里有句俗语说:“寸草铡三刀,没料也上膘。”

姜青禾将剁碎的野菜全倒入咕嘟冒泡的锅里,盖上木锅盖。手在灰围布上抹了抹,走过去拿起一把谷草。

铡草这活计得两个人干才成,一人填草一人按铡刀。草填进去,铡刀才迟缓地落下,发出草被铡断的咔嚓咔嚓声。

蔓蔓又搬着她的小凳子坐在边上瞅,她拿了根谷莠子掰断,扔到地上的圆盘簸箕里。

姜青禾填完这筐谷草,她站起身捶了捶腰背,想了想问蔓蔓,“喜不喜欢今天给你拿蜜的姨姨?”

蔓蔓早就将涂在生口疮那地方的蜜舔干净了,她嘴巴里甜丝丝的。

她歪着脑袋说:“喜欢,姨姨家的小妹妹好看。”

“那你愿不愿意去她家玩,娘早上送你去,晌午接你回来?”姜青禾搬了凳子坐在她旁边问,虽说她也拿不准人家会不会帮她带蔓蔓,可总先问过娃的意思才好开口。

徐祯搂着干草放进筐里,也在一边搭话,“晌午早早接你回来好不好?”

蔓蔓趴在姜青禾膝盖上,她小声说:“不去婆婆家了吗。”

她喜欢婆婆呀,更喜欢去婆婆家跟小草姐姐一起玩。她和小草姐姐会钻鸡圈里看母鸡趴窝生小鸡,趴在爬满藤蔓的架子瞅新长出来的花。

她语言表达能力已经很不错了,她反问姜青禾,“姨姨会打弹弓吗?虎妮姨姨就会,还会带我和小草去打枣儿,妹妹会跟我一起跳蹶噘?她好小的…”

蔓蔓一气问了好多,她隐隐的害怕,小小的不安,都藏在那不停歇的问题里。

姜青禾先是回答了她为啥不去婆婆家,她说:“婆婆也会累得呀,要是天天照顾你的话,她都没法休息了。”

尤其是她也拦不住四婆,只要蔓蔓过去,一天得折腾多少花样,大热天那口锅都没有停歇的时候,又是烧豆豆饭,要不煮荷包鸡蛋,或是蒸黄米凉糕的。

“你可以等傍晚去四婆家玩,我们带点东西给四婆、小草姐姐和虎妮姨姨吃。”

蔓蔓将脸翻过来,完全趴在她的膝盖处,闷闷地说:“好吧,那姨姨家好玩吗?”

“娘也不知道,我们明天先去姨姨家看看成不?”

姜青禾可没有一定要蔓蔓答应的意思,要是娃不愿意,那只能先带在身边,她和徐祯轮流下地。

蔓蔓听了这话,把脚往后腾,立即站起身,跑到外头的柜子上找出个小木盒,她手卡着木盒两边的扣抱进来。

踮起脚擡高手放在桌子上,自己还爬到了凳子上半跪着,打开盒子,她挨个拿出放在盒子里的小玩意。

有买的泥哇呜、开口笑,也有之前姜青禾随手做的柳笛,小草送给她的布老虎,干掉的桃花,还有徐祯给她做的陀螺、纸风车和竹蜻蜓等。

“这个呼呼吹的给妹妹,”蔓蔓拿起纸风车,吹了一口气,风车咕噜噜转动起来。

她还双手贴住竹蜻蜓的杆子,往上一旋,竹蜻蜓转悠着飞了半米多,然后掉下来,她跑过去捡起来说:“这个也给妹妹,我教她玩。”

一连拿了好几样,玩到猪食也煮好了,她才开始收拾玩具。姜青禾赶她去睡觉,等她睡了,还有得忙活哩。

姜青禾舀了热腾腾的猪食倒在桶里,徐祯则抱了小半袋的麦麸撒进去,撒完还得用木勺拌匀,放到温温热拿给猪崽吃。

这时天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四野没有光亮,只有猪圈里还有一星半点的光,半桶的猪食倒进槽里。

趴在草垫子上的小猪崽起身,拱到槽边哼哧哼哧吃起了猪食,姜青禾将蜡烛举近了点感慨,“多能吃啊。”

“明天我也下地去打些猪草,你明儿再去问问谁家有没有谷糠、麦麸的,买上一些,”徐祯往姜青禾那边靠了靠,他可把猪屠家的话记在了心里。

猪崽没长到六七十斤之前,不能喂干草和稭秆,吃细糠嫩草才能长得好。

“到时候我去问问,”姜青禾回他,眼神却还看着猪崽子拱食,不敢倒太多,生怕它们吃撑了。

等猪完全吃完也没舍得走,这可是一家子今年冬的肉类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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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姜青禾问。

徐祯打了个哈欠,“要不拿张草席子,我今晚搁这睡,有点动静也能听见。”

姜青禾没同意,两人顶着夜里的寒风又站了好一会儿,猪都呼呼大睡了,这才回去。

结果徐祯天还没亮就蹑手蹑脚起来了,姜青禾满含困意地坐起身,小声问他,“你干啥去?”

“去看看猪崽,你接着睡吧,”徐祯低头摸索着穿上鞋。

姜青禾干脆也起来,不去瞅一眼总归不放心。

两人没睡好,可猪崽睡得鼾声四起,也算叫人放了心。

今天早上说要去赵观梅那,姜青禾也没下地,舀了一碗多面粉,打了两个鸡蛋,再去外头地里择了把小葱,切碎放进面糊里。

用鏊子摊了不少薄而软的鸡蛋饼,带点淡淡的葱香味。

蔓蔓嘴巴不痛了,一气吃了两张饼子,又喝了小半碗粥。她从自己椅子上下来,两只手捧着吃完的碗放到灶台上。

去找自己挂在墙上的小包,带上后她问,“娘,走不走?”

姜青禾将其他鸡蛋饼放在盘子里,扣上盖子,另拿了半块砖茶,她才挎起篮子说:“走吧。”

路上碰到宋大花打着哈欠出来,姜青禾问她,“昨晚干啥去了?”

“在猪圈守了一晚上,猪崽没事,俺要困倒了,”宋大花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没聊几句就进屋去了。

可不止她这样,大伙今儿个全都日上三竿才扛着锄头下地,一问都是夜里守着猪,实在挨不住才靠着猪圈边眯会儿。

连猪崽翻个身,哼唧几声都能叫人吓够呛。

一路聊到了赵观梅家门口,这话头才止住,湾里只要人在家,大门都是敞开的。

但姜青禾也没贸然进去,擡手敲了敲,赵观梅正在门后边给鸡仔撒谷粒吃,听到声走出几步,见了人忙放下手里的碗,擦了擦手说:“快进来坐。”

屋里只有妞妞坐在小凳子上,捧着个馍馍,费力地用牙磨着,姜青禾进去后问,“周先生和小鱼不在?”

“他俩去给土长帮忙了,”赵观梅笑道,她又去里屋搬了个小凳子出来,“蔓蔓你坐这里。”

蔓蔓接过凳子,然后拍了拍小包仰起头问,“姨姨,我可以跟妹妹玩吗?”

“好啊,俺家妞妞还不咋会说话,她急了要是伸手抓你,你跟姨姨说嗷,”赵观梅蹲下来笑着跟蔓蔓说。

蔓蔓说:“妹妹小,我大,给她抓。”

她难得见到个比她小的娃,一时充起了大姐姐的派头。从包里拿出纸风车,她伸手摸摸妞妞,兴冲冲地说:“姐姐给你吹风车。”

妞妞才一岁半,她瞧着转起来的风车,用力蹬着自己的腿,她笑的时候口水直流。

蔓蔓阿了声,她在自己兜兜里找出块布巾子,不熟练地给妞妞擦了擦,发现自己擦不干净,她才喊,“姨姨,妹妹流口水了。”

赵观梅正跟姜青禾为了这点东西推拒,死活不肯要,听到蔓蔓喊她,忙拿了湿巾子给妞妞擦嘴巴。

等她回来,姜青禾早就把东西放到了灶房里,然后拿着空篮子,凑到赵观梅边上,“姐,有件事我想问问。”

“你说,”赵观梅看她。

姜青禾先问:“你帮人看娃不?”

“啥?看娃,”赵观梅犹豫,她心里思量着,试探问道:“你想让俺帮你照看你家蔓蔓?”

“哎,”姜青禾索性也直说,“我和我男人的爹娘爷奶都早早没了,蔓蔓平日跟着我们就罢了。可眼下地里的活正忙,带她下地苦了娃,可让她自己待在屋里也不成。”

“我就想找个人照看她一段时日再说,土长说你不管哪都好,我就腆着脸过来问问,当然不白看,一个月给粮还是给钱都成。”

赵观梅侧头看了眼,蔓蔓正做鬼脸,逗得妞妞拍手露齿大笑。

“成啊,他们爷俩也见天的不着家,俺在这里又没田,”赵观梅笑笑,“俺和妞妞没个伴,你家蔓蔓来正好,可别嫌俺没顾好就成。”

“哪会儿。”

关于一个月给钱这件事,赵观梅没同意,只说给几斤粗粮就算了,毕竟蔓蔓也不在这吃饭。

好说歹说定了给五斤的糜子,外加一斤面粉,不是白面,而是苞谷面、黄米面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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