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炖猪肘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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炖猪肘子

在这个初夏的午后,就着黄米粽和烙花馍馍,几人闲聊如何让湾里变得更好。

宋大花咬了一口黏黄米,含糊不清地开口,“啥叫好,在俺眼里,有座瓦房,穿得起羊皮袄子,一个月吃得上两块肉,吃顿大米捞饭,有油水的就美得很。”

“顶好的话,”宋大花想了想,“那腥臊的羊油都不稀罕用,顿顿用清油,吃白米白面。不吃苦嗖的土盐和红盐,盐罐子里都是白盐,磨得细细白生生的,不吃粗盐粒子,天天吃荷包鸡蛋和泼鸡蛋也不心疼。”

这种日子让她想也只能想到这,她甚至没敢说顿顿能吃上肉。她兜里银钱最鼓囊的时候,也才隔三差五割吊肉来尝尝荤腥。

“俺老了,可俺在镇上住过许多年,兜里有钱日子才好过哩。打水雇水客子,打醋灌酱都不用自个儿去,有小贩背了木桶满街吆喝,”苗阿婆撕开张芦苇叶,她慢悠悠地说。

“那些钉碗匠、箍漏锅的,也时不时上门来,要是哪坏了,出门走个几步路,总能找到人来换。他们出门不想坐大轱辘车,另有夹窝子坐,懂啥叫夹窝子不?”

“就是驮轿,前后栓一头骡子,中间栓网兜,上头有棚子,不管你想躺想坐都不会颠簸。”

苗阿婆回忆着,其他三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附和,苗阿婆也就多说了点,“镇里富户的日子过得那真是想也想不到,外头咱也不懂,里头俺去过一回。那地上都不铺砖的。”

“那铺啥嘞?难不成是银子,”虎妮唬了一跳。

苗阿婆连连摇头,“你想哪去了,人家那地上铺的是圆石,摆的净是吉利花样,院子里还有放了一堆鱼鼓子,养了不少稀罕鱼种,啥牡丹、菊花,鱼池的更甭说了,光是花架子就有十来个,果园、菜地都雇人来打理。”

“吃的更不得了,肉不单要吃炒的,还的卤、酱、腊、熏、蒸的,吃个饭,用南边来的糯米,做八宝饭,”苗阿婆印象深刻,当即跟报菜名似的,“用的是枣儿、芝麻要白的、核桃仁、枸杞子、南瓜、糖、猪油,还放那干刺梅的花瓣。”

“天爷,俺这辈子还没吃过糯米哩,”宋大花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苗阿婆说:“何止,像五月五,他们吃的叫晶糕,糯米包的,放大红枣、刺玫花,做的水晶晶,切成一片片,浇上蜜吃的。”

“你说这日子算好到头了吧,哪天湾里人要是能过上这种日子,”苗阿婆想不出来。

因为湾里大多浅薄浅门户,又是底窝子人多,一年赚个二三两,却要够十几口人的嚼用。

所以妇人日子过得紧巴而抠搜,又自摸索出一套法子。像田间地头长的野菜,鲜的时候舍不得吃,一把把连根薅下来,根切碎剁了喂鸡鸭,其余全晒成干菜。

做不成干菜的,都给腌了,芋头、萝卜、芥菜这种用来整腌,像萝卜缨子、沙盖这种剁碎了的,叫烂腌菜。

黄米馍馍配烂腌菜,凉水混炒面,黏饭、散饭、馇馇轮着来,一年到头只有四时八节才吃顿荤腥。

让他们喝点白米干饭,就够感恩戴德的,什么八宝饭,想破头也想不这样美的事来。

话说到这,土长戳戳姜青禾,“你也说点阿,俺还想听听你的高见,南边的日子可比上头说的还好吧。”

“你们这不说的都挺好,”姜青禾差点没叫黄米粽给噎住,喝了口水顺顺气后才开口。

其实刚才她们说的难以想象的好日子,不过就是她以前稀松平常的每一天,她又难得想起了以后的世界。

一时出了神,那些想要忘却的画面,又走马观花地出现在眼前。

她抛开那些画面,努力振作起精神来,她用手点了点桌子,“说白了就是咋叫大伙兜里有银子呗,穷气的时候才拘着自己,啥也不敢乱买乱花。要是有点钱,才舍得花上那么一两个子。”

“咋才能叫人都赚着钱,”姜青禾摊手,“我要是晓得,我现在就是湾里第一大富户了。”

她收获了其余几人齐齐的白眼,她又笑道:“咋t的,想一步登天阿,这不是路子得慢慢摸索的吗。

好了,说点正经的。

“这赚钱的路子可以有好几种,叫湾里人基本上都能赚到钱的才好,不然单单抛下几家,湾里迟早有得闹。”

姜青禾遥遥点了点外面,“染坊现在还不成的,真有十里八乡的人来染布,那也许还有搞头。到时成气候了,一部分人种染料,一些人种麻,或者拿棉来卖,还有其他靠手艺活来维持。”

“但是现在它太小了,底子也薄,所以我才说,没有那个法子,”姜青禾她想了想说,“不过也挺好,有赚钱的路子都叫大伙试试,赚十个钱也是十个。钱得一点点挣,要是不费力,一下又有了太多钱,人心会飘的。”

要是朴实的人骤然拥有很多财富,不是靠一步一个脚印,一个一个子积攒起来的。

那么人心迟早会被欲望腐蚀,攀比、奢靡、堕落、贪婪都会缠上来。

土长点头,“你看得挺透,没钱的时候大伙缩紧裤腰带,过的都是一样的苦日子,自然咋都好。有钱之后,俺也不晓得会变成啥样。”

“该咋样咋样呗,想那么多做啥,反正没人想过苦日子就是了,”宋大花看得还挺透彻。

土长用力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她说得对。

姜青禾立马接上话,赚钱的路子她还没摸透,但是她对湾里的建设已经琢磨很久了。

“旁的先不说,我觉得湾里要有个办事说话的地方,总不能想说点啥事都去大槐树底下。”

她受够了,“那树根底下又没有站台,旁边还净是土,想说点啥事,都得踩在带来的凳子上,一点也不方便。”

“最好造间屋子,里头要阔,能坐好些人的,起个站台,说点事也方便。边上屋子多些,像是粮种、账册、树苗、草籽、农具都能放进去。”

土长立即来了兴致,她琢磨了下,饶有兴趣地说:“这个说得在理,晚点俺们找人再说说,还有啥,想说就说。”

姜青禾将心一横,直接把话说出口:“社学得改,一定得大改,教识字的在这里是死路半条。”

剩下那半条全靠土长给它续着命。

“俺觉得识字没多大用,”虎妮也老实说,“就在湾里镇上走走,靠张嘴哪去不得。”

宋大花也否定,“啥罗里吧嗦的东西,俺学不来也听不懂,还考秀才,俺们湾里能有人有这出息?”

“十来年一个往镇学去的都没有,”苗阿婆补刀。

土长也没生气,她叹了口气,转过头问姜青禾,“那你说咋改才有出路?”

“分两个路子走,一个是成人社学,另一个我管它叫童学。”

本来姜青禾想说成人教育和幼儿园的,但这词太突兀了,话到嘴边她灵机一动给改了。

她喝了口水接着说:“这成人社学可以教认字,不过我估摸大伙也不会学。那办它到底能教啥?”

“我说说,你们随便听听,”这个姜青禾真的有费劲想过,甚至和徐祯说了大半夜,她说,“一个是蒙语和藏语。”

“要是大伙都会这两种语言,以后就能请蒙藏部落的人来教,比如教湾里的人如何养羊、做奶制品,湾里人能教他们咋种地,这叫互通有无。”

“朋友多,路子才会广,而且学的越多,以后能做的事也越多。”

她到现在也没明白,两个部落离春山湾真的很近,但他们就是能做到,这么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挨着谁。

“还有呢,”宋大花迫不及待追问。

“还有那就是请湾里把式来教大伙,像石匠、师家、木匠、铁匠、皮匠这种有传家本事的除外。”

“我说的是湾里种菜、种地、养花、养鸡鸭牲畜的能手,要不类似腌菜咋做能更好吃、羊油怎么弄能不腥、土肥皂咋做才好的,请愿意的谈一谈。”

“这些就是我说的成人社学内容,只要有点真本事的,啥都能说,我可以带个头,徐祯也成的。”

她觉得,小事上能做好,能学会点本事,比如能腌出好吃的酸菜、学会个简单的木工活,那都是让人幸福感倍生的事情。

不一定要有钱,才会感觉快乐和满足。

姜青禾认为成人社学对于她自己来说很有利,她也不白学,要是真的有成人社学,她想教大伙打毛线和钩针。

首先织衣裳、织毛线鞋、织袋子,有太多能教的。

以及还有熏豆茶和用酸枣叶制作伪茶,甚至有材料的话,很多她会做的面食、糕点以及吃食,她也很愿意教给大家。

宋大花激动到站起来,她胸脯起伏,“要是真的有成人社学,俺也愿意教。俺的腌菜、酱菜都做的特好,当时在关中,买过的都夸嘴。

俺现在是手头没东西不咋腌了,可俺每每都悔阿,这顶好的手艺,要是俺也不做了,能给谁,俺家二妞子俺是一点指望都没有的。”

她可没有那种这要藏着掖着,当传家宝的想法。

“真要能教的话,叫俺这个老婆子也上去说说,”苗阿婆面上也不平静,“俺都活到这把岁数了,有些东西不说,那就真带入土里了。”

“像小娃生病吃啥,叫魂这种,俺熟阿,比那些染色都要熟,可也没人来问俺,俺也不好到处说。有些土方子真的灵,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苗阿婆眼睛亮晶晶的,“俺还能叫俺老头去说,他成天念叨,山里有许多好药材,大伙不晓得他又不能成天瞎吆喝,每次都惋惜。那药草生了一茬又一茬,也没几个人晓得那些是真好用,家里备着点,生了病立时能用上,压根用不着到处找大夫。”

“哎哎哎,你们那么有本事,叫俺咋办,”虎妮她急得要命,听大伙说的这么激动,个个都有想教的。

叫她可咋办,她也想教点啥,那指定很威风。她一拍手,发出很重的一声响,“俺教大伙咋下套子猎黄羊。”

你一言我一语的,才五个人,愣是说话声没歇过。

土长听了越听眼神越亮,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普普通通的事情,要是当做一门学问的话,那真的是能学到真本事的。

比起单纯学个认字或者是书上的道理要好得多,她没有浑身颤栗,可她的头脑宛如过了电一般,兴奋得要命。

“这个很有搞头,你们别急,等晚点俺去找人,俺一定将这事给办妥下来。”

土长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湾里又不是她的一言堂,她想搞些大动作的话,得去寻德高望重的长辈一道商量。

只要他们点了头,对小辈通声气,事情基本就稳了。

难办的是另一个,童学。

关于这个姜青禾也没底,她没想要做成跟幼儿园设施那样齐全的,但不能是社学那种矮小,光线不充足而且桌椅极其简陋的。

“我想,最好能新批出块地,专建个屋子。请人来照管孩子,最好是勤快、爱干净的妇人,每次秋收农忙时节,大伙全都要下地,就那三四五六岁的伢伢子,大热天带到地里,我不成的,当然留她自己在家,那不得把天都给掀翻了。”

“我不只是为我自己想的,我知道湾里很多小娃,没人带就关在家里,有的关不住,随他们吆五喝六地到处玩,不是大热天去山里,要不就是下河下泥地。”

“那么多的娃,每年都有好多个夭折吧。”

光姜青禾消息不算灵通的,都晓得上一年光是溺死的就有三个,甚至有关在家里,到处找东西吃,能塞了好多豆子被噎死的。

实在叫人惋惜。

“南边都是这么做的吗?”土长反复摩挲自己的下巴突然发问。

“阿?”

“就是南边他们都将那么小的孩子,送到童学里雇人照看的吗?”

“唔,很多,”姜青禾当然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南边到底有没有,她只能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添油加醋。

“按我那地的童学来说,四五岁就能开蒙了,因为这个时候的小孩最聪明。他们开蒙不单单是学认字,这个时候学啥话都是最好的。以及让他们玩、教他们东西,小孩会变得很聪明。”

“如果从这个时候开始一年年学,再到社学里,真能出几个读书人也说不定。”

姜青禾满肚子的想法,她为了她家蔓t蔓真是不管在哪里都操碎了心。

但很现实的问题是,没人愿意出束修,哪怕是一个月半斤或一斤的粮食。在绝大多数当娘的眼里,孩子不能养得太草细,就该放养摸爬滚打才会长大,不会夭折。

而且她们不像姜青禾一样只有几个娃,每家基本上都有三个以上的娃,拉扯一两个长大,大娃就能接手照顾小娃。

哪怕七八岁的年纪,自己都还小,可已经能担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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