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棋逢对手巧作局(2/2)
“那就只能辛苦阿辞的阿父再多坚持几年咯。”
闻言,陆廷渊轻笑一声,“只要有阿辞的阿母陪着,阿辞的阿父再多辛苦几年也无妨。”
接着他话音一转,叹了口气,略带感慨道:
“身为皇子,其实阿辞已经算是极幸运的了。不需要争,他生来便已是大祈的储君——”
说到这,他声音停顿了一下,继而擡头看向姜澂鱼。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陆廷渊捏了捏她的手,忍不住问她道:
“阿妤,我们就要阿辞一个孩子,好不好?”
闻言,姜澂鱼不由得愣了一瞬。
不等她回答,陆廷渊便接着说道:
“阿妤,朕知道这样的想法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不公平,也知道皇后无子定会给你召来许多非议。可天家无兄弟,朕的皇位之下便流着当年宸王的鲜血,历朝历代皇位之争,即使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为了皇位同室操戈的亦不在少数,那位伏舟王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朕实在是怕……”
怕有一天,他们的孩子也会像古往今来的皇子一样,为了仅有的帝位,一个杀了另一个。
也怕她因为生产再次离他而去。
姜澂鱼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言,她将手抚上他的脸颊,摸着他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渣。
“不必多说,我都懂。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没想到是你先开口。”
话音一转,她刻意卖起了关子,拖着长音道:“不过,方才你说错了一点——”
“哦?”陆廷渊奇道:“哪里说错了?”
姜澂鱼弯下腰,凑近他的耳朵小声神秘地说道:
“伏舟王君与他的兄长,其实并非一母所生。是老乌斯王强占臣下之妻生下了伏舟,又觉得此事不光彩,所以才将伏舟记到了先王后名下。现任乌斯王曾在老乌斯王面前立下重誓,不会将弟弟的身世公之于众,因此这件事就成了乌斯王室的隐秘。”
闻言,陆廷渊挑了挑眉。
“既然是隐秘,那你是从何得知的?”
姜澂鱼眨了眨眼,目光看向前方,似是陷入了回忆。
“年少时我曾在路旁救下过一个乞儿,那时我并不知那乞儿的身份,只觉得他长得漂亮可爱,便将他留在府中教以文字,他告诉我他叫夜弥,也同我说过他的身世,只是隐去了最关键的一部分。后来他被家人接了回去,我们便再也没见过。直到前段时日伏舟王君再次出现,我才知道,当年我救下的那个乞儿,就是老乌斯王死后,那个在兄长追杀下艰难逃出生天的乌斯二王子。他如今已经成了一国的王君,除了样貌,其余再不似当年了。”
“漂亮?可爱?”陆廷渊嗤之以鼻,责备道:“你都没防备心的吗,什么人都往府里领?”
“那时候小嘛,不知道人心险恶……”
“你以为领回家的是头小羊,实际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豺狼。朕怀疑这次的惊马案八成同他脱不了干系,你觉得会是他吗?”
姜澂鱼神色暗淡了一瞬。
“我与他阔别多年,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长成了什么样的性子,我不得而知,亦不敢替他作保。不过,说实话,我希望不是他。那个跟在我后头叫着阿姊的小孩,在我心里,他和昌平没什么分别。若是他想杀我,我会很难过的。”
陆廷渊心沉了沉,对于她二人的这段交集,属实在他意料之外。
他想,倘若伏舟真的做了什么,为了不让阿妤伤心,有些事或许他需要瞒着。
四方馆内。
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房间未点烛,因此榻上半躺着的那人面容有些看不真切。
黑衣人蒙着面容,亦是看不清楚长相,不过听声音能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女子。
“主上,方才宫里来人,将赫连锐和真珠公主接走了。”
“哦?”半躺在榻上那人擡了擡眼皮,借着月色,隐约能看见一张极为精致的侧脸。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被带走了?大祈皇帝还真是关心则乱啊,没有实际证据竟然就来抓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那名黑衣人道:“主上,并非没有证据。今早属下偷了真珠公主一只耳环扔在了马厩附近,想必现在她即便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那人猛得从榻上坐起身,脸色遽变,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直到此刻,他的面容才真正完全显现于月色之下。
是伏舟。
他将手中折扇一展,继而狠狠扇向底下跪着的那人,折扇带起的凌厉疾风伴随着浓烈杀意袭向那名黑衣人,顿时便将她掀翻至几米外,口吐鲜血。
“蠢货!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他怒骂一声,眼中杀意尽显。
“主上,属下不知错在何处……如今真珠公主成为板上钉钉的替罪羊,不是很好吗?”
伏舟冷笑一声,“孤原本就没打算给他们实证!那二人遇害,最有嫌疑的便是同她们有过龃龉的真珠,没有实证,大祈便不会提审她。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大祈与玄漠自此便有了一道不可修复的裂痕,他们狗咬狗,我们作壁上观,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如今你弄这么一出欲盖弥彰的把戏,他们想要证据,你竟巴巴的将证据送上去,真是愚不可及!那耳环不是给真珠定罪,是给她脱罪的!以大祈皇帝的敏锐,势必会有所猜疑!拜你所赐,如今嫌疑最大的,变成孤了!”
话音一落,他拿起手中的扇子再次朝那黑衣人扇去,怒气有如实质般将那人掀翻在地,震得五脏六腑都在嗡鸣。
那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拖下去!”伏舟冷声吩咐道。
闻言,两道身影仿佛从黑暗中凭空出现,拖上那人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伏舟怒不可遏,周身怒气如飞沙走石一般在他眸中肆虐,眼角甚至都带上了一丝猩红。
一旁的侍女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递上一粒药丸。
“主上,您这是发作的前兆,快快服下此药!”
无怪乎侍女如此惊惧,若是等他发作起来,今夜恐怕会血染四方馆。
如今尚在大祈境内,主上的病万万不可在此时发作。
吞下药后,伏舟眼角的猩红才渐渐褪去。
这药虽能压制他体内的病症,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弊端,服用后他会陷入昏迷,短则一两日,长则三四日,看起来就像中毒一般。
意识渐渐消退之际,他朝那侍女招了招手,同她耳语了几句。
“接下来,你便照我的吩咐行事,万不可,再出错漏。”
在与大祈达成合盟的当头,他绝不可让自己陷入被怀疑、被指控的境地。
“是,属下知晓,主上放心。”
第二日一早,卓枫果然来了四方馆。
“听闻王君身子不适,外臣奉陛下之命特来探望。”
探望是假,试探查访是真。
他已经查出,前日下午,伏舟王君亦不在营帐中,而且从昨日起,他便推说身子不舒服,一直未再露面。
侍女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地不肯放人进去。
“王君如今正在昏迷当中,交代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闻言,卓枫挑了挑眉,显然对这托词有些不信。
“哦?王君难不成能未卜先知,知道今日外臣要上门拜访,所以昏迷前就交代了你?”
“这……王君怎么说,奴婢便怎么做,请大人不要为难奴婢。”
那名侍女挡在门前,死活不放人进去。
“王君是在我大祈境内患病,如今又昏迷过去,于情于理外臣都该进去探望。若是王君出了什么事,而大祈上下却不管不问,那我大祈有何颜面面对其余番邦使臣?今日外臣特意带了太医前来,还是让太医进去为王君诊治一番吧。”
侍女一听这话,欲驳无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见阻拦不成,便只能跪在门前,以身相挡。
卓枫不为所动,冷声道:
“你若再坚持阻拦,那我只好将你‘请’开了。”
“没用的,太医来了也没用的……”
那侍女见强拦不成,心灰意冷,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
卓枫有些纳闷,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她怎么哭得好似是她家主子快死了似的?
他心下一紧,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太医来了也没用’?难不成王君得了什么罕见之症?”
侍女见左右是瞒不过去了,于是只能以头叩地,声泪俱下地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回大人,我家王君不是病了,而是——遭了奸人的暗害!”
说完这话,她便摘下了一直系在脸上的面纱。
面纱摘下的那一瞬间,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卓枫都不由得震惊了一瞬。
那面纱之下,竟然是一张与姜澂鱼有七分相似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