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松涛如泣鬼夜哭（2/2）
“带着一众贵女喝个烂醉，你可真是有本事！刚及笄，本宫就管不了你了是吗？”
几位伴读见状连忙为昌平求情，就连一向温顺守礼的郑嘉也站出来为她说话。
静太妃见这阵势，无奈叹了口气。
她若要重罚昌平，其余人也理应一起受罚。
最后只能强自压下火气，罚她们每人抄写十遍《女诫》，昌平公主则是翻倍。
半夜，几座宫殿依旧灯火通明。
众人苦哈哈地在各自寝殿内奋笔疾书。
姜澂鱼陪着昌平一起抄，她写字快，抄完后，便主动提出帮昌平分担些。
昌平公主自是乐意，“澂鱼澂鱼，你最好了！”
姜澂鱼朝她笑笑，如今在她心里她还能算个好人，过几日恐怕就会被她打入敌营，永不起复了。
她拿过昌平写好的一份《女诫》，对照着她的字迹小心模写。
写着写着，昌平有些走神，忍不住擡头去看姜澂鱼，却被她认真的神态一下吸引住了。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侧脸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昌平有些呆呆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此时的她好像阿嫂。
提笔的动作、眼神中的专注，渐渐与她脑海中教她写字的阿嫂逐渐重合。
她定了定神，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随即望向姜澂鱼面前的纸张。
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欲提笔继续写时，才恍然回过神来。
姜澂鱼面前纸上的字，怎么与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
“澂鱼，你这也太厉害了，母妃肯定看不出来是旁人替我写的……”昌平公主颇为惊讶。
姜澂鱼气定神闲地看了她一眼，悠悠道：“只要勤加练习，你也可以做到。”
昌平兴奋得将头凑过来，颇有些得寸进尺：“那以后夫子布置的课业，你也可以帮我写吗？”
姜澂鱼朝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伸手将她的头推回原位：
“当然不可以啦，我的小公主。”
昌平公主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待全部抄写完，已经是深夜。
第二日上午，强撑着给大家上完香艺课后，姜澂鱼便向静太妃告了假，言说过几日便是祖母寿辰，母亲孟氏近日又身体欠佳，她想要回府帮衬些。
这是为人子女的一份孝心，静太妃自然是准了她的假。
上午上完课，收拾好书具，姜澂鱼便去同伴读们道别。
昌平公主满不在意地呶呶嘴，“不就是回府几日吗，干嘛搞得和不回来了一样……”
姜澂鱼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不出意外，她想，这可能真的就是她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了。
她的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在心里一一道了别，最后笑着朝大家挥了挥手，登上了回家的马车。
明日便是中元节，再过三日便是崔老夫人的寿辰，这段时间，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实在没时间耽误下去了。
说来也巧，在御医精心治疗下，这几日，崔老夫人竟能从床榻上自行起身，由下人扶着勉强能下地走两步了，不过说话还是有些不利索。
早在一个月前，孟氏便已将崔老夫人的寿宴全权托付给了她的好孙女——姜凝烟。
因此姜凝烟几日也甚是忙碌，又是张罗宴席，又是布置场地，又是安排宾客，根本无暇他顾。
这倒正方便了姜澂鱼实施计划。
中元节是祭祀亡灵的大节，一向有焚纸祭奠的习俗。
传闻那日晚上地狱之门便会大开，鬼魂们会从地狱出来，游走在阴阳二界，是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
因此家家闭户，街上早早就没了人，用过晚膳后各人都回房休息了。
姜澂鱼特意在香炉中加了些催眠的香料，入夜后，留在外间守夜的绛朱与青黛睡得极沉。
姜澂鱼小心地换上衣服出了院子，准备给郑妈妈一个“惊喜”。
之前，她往延寿堂安插了一个小丫鬟进去，负责盯着郑妈妈的一举一动。
据她所说，这两日郑妈妈鬼鬼祟祟地拿了好些纸钱回房，看起来像是预备要给谁烧纸。
下人们在府里私自祭奠是大罪，即使是崔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不例外。
是什么人让她甘愿冒着违犯家规的风险也要私自祭奠呢？
一定是一个不可以宣之于众的、身份特殊的人。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延寿堂和听风阁之间隔着一处池塘，平时人少，还有假山、树木作为掩映，夜间更是一处隐秘的所在，着实是烧纸钱的好去处。
姜澂鱼边走边四处打量着，忽然闻到一股烟味，顺着那缕烟味走过去，果不其然在水池边发现了郑妈妈。
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神情警惕地盯视着四周，好像很怕被旁人发现。
匆匆烧完箩筐里的纸钱，她站起来拍了拍裤脚，又去池塘掬了抔水洗手。
今夜的月亮是满月，月光也格外亮些。
她洗完手正欲起身，恢复平静的水面却倒映出两道身影来。
郑妈妈霎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惊恐地看向水面，另一道影子看位置应该就在她身后。
这时忽然刮来一阵风，扬起了一旁烧作灰烬的纸堆，如鬼魅一般，轻飘飘地落到她的鞋上、衣服上、头发上。
背后松涛呜咽，如鬼夜哭。
郑妈妈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大着胆子睁开眼，望向水面时，水中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她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方才大概是眼花了，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转过身，却直接对上了一双泣血的眼睛。
“啊——！！！”
郑妈妈吓得失声大叫，当即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面前女鬼一袭白衣，下裙却被血染成一片鲜红，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面色惨白，眼底与嘴角皆有血痕，怒目而视，厉声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害我？！”
“啊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郑妈妈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惨叫着一边抱头鼠窜，连摔了好几跤，狼狈地跑向延寿堂的位置。
月光下，那女鬼顶着一张与萧妤一模一样的脸，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